第一部 第一章 第六节

　　第六节蓝眸族族长蓬
　　蓝眸族的族长蓬等一行人在山间急匆地走着。前面是三五个开路的本族勇士，身边略后，是族里的二长老妥；再后面是十几个人的勇士队伍。
　　放眼望去，四周峰岭葱郁，云雾蒸绕，瀑挂泉泻，崖悬洞凹；猴猿腾跃在峭壁，鸟雀飞掠于涧边；和风吹煦，美景如画，可是他们已顾不上欣赏了。
　　蓬一行人刚从塬南方万里外的夏族回来。几月前，夏族的族长旸派人紧急传信，请蓬过去商议事情。蓬知道夏族发生大事了，万里传书邀请蓝眸族长，不仅自己的记忆里没有，蓝眸族的传承记载里也没有。
　　夏是一个黑眼睛黑头发的种族，据传说是在遥远的过去从外域星球移来。他们原居何处？现在已没人知晓。夏族的记载已湮灭在历史的长河。根据口头传说，他们原居住的那个星球将要面临一次毁灭性的灾难，于是祖先们便向外太空逃逸。据说，有人在离去时从太空中回头向原居住的星球看去，那是一颗蔚蓝色的星球，非常美丽。
　　夏族和蓬的蓝眸族一向交好，虽山岭叠嶂，相隔万里，但往年有两族使节互访，问候馈赠，友谊深厚。重要的是蓝眸族的许多知识和技艺，都是从夏族学习来的。夏族同蓝眸族有许多美好的共性。他们同气连枝，交往相好。这次，夏族遇到了灾难，于是，旸紧急请蓬商议相助。
　　蓬一行到了夏族，立刻知道，夏族真的遇到大难了。近年来，先是天灾连连，火山洪水，暴日极寒；天空连出异象，紫光彤云，耀亮刺目，连晒几日，就会造成皮肤溃烂。更可怕的是，他们西南数百里外的褐石山脉里，在荒山疏林中居住的嘎嘎族的一部分突然越过了高耸入云的褐石主峰，向着夏族传统的居住地漫延过来，经过探察，人数还在源源增加。他们途经之处，已经有不少夏族人受到灭绝性的侵害。
　　嘎嘎族是一个半开化种族，类猿似人，力大无穷，常年生活于环境恶劣的褐石山脉深处，生活资源的缺少，争夺的惨烈，造就的他们机敏灵巧，骁勇善战，只是灵智不太开化，但这也使得他们更加血腥残暴。
　　夏族族长旸告诉蓬：“不仅如此，东南向蝾螈沼泽的矮灵族也有动向，他们的一部分正逐渐离开蝾螈沼泽，向我们这个方向移动。那是一个更加令人恐惧的种族。如果他们也向我们这里迁徙，那么我们夏族就要毁灭了。”
　　蓬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嘎嘎族为什么越过了褐石山脉？矮灵族为什么要离开蝾螈沼泽？”
　　旸看着蓬，沉默良久说：“我们测到了箕宿的异常。箕宿就是你们蓝眸族所说大神‘梅西耶’的第三只眼睛，或叫‘体外之眼’。你知道，我们和你们的占卜术不一样，我们有自己观测星空的方法。我们发现箕宿变亮了，而且还在加剧，而箕宿在空中向下正对着的就是褐石山脉的南方，那里是嘎嘎族的居住区。”
　　蓬惊讶道：“噢，‘梅西耶’大神的‘体外之眼’变亮了？他的眼光能摧毁一切，没有什么能抵挡住他的眼光的惩罚。”
　　旸说：“我们已经发现嘎嘎族人受其影响。他们不仅皮肤发生溃烂，身体也发生变异，性格更加暴躁，好杀嗜血，残暴异常。不过，蝾螈沼泽那边发生了什么我们却不知道。”
　　蓬说：“你们打算怎么办？”
　　旸说：“我们商量请你们出一批勇士，协助我们抵挡住嘎嘎族的侵犯。不过，由于矮灵族的异动，现在看来是不行了。矮灵族现在正在大批的聚集，似有迁徙的迹象。他们居住的蝾螈沼泽以东向北，是无边无际的沙漠。矮灵族喜水怕旱，而且沙漠中也没有什么食物，如果他们要迁徙的话，只能向北向西，进入我们的居住地，这对于我们将是灾难性的。现在的问题是，不仅矮灵族来了我们抵挡不住，箕宿的变化我们也承受不了。我们考虑离开这里，躲避祸难。你知道，我们的西面和南面是褐石山脉，东南和东面是蝾螈沼泽，那些地方都不能去。我们只有向北，而北面千余里，过了拖拖河就是你们蓝眸族的传统地域了。我们不想惹麻烦，所以和你商量。”
　　蓬：“你们想进入我们的地盘？你们全族有多少人呢？”
　　旸：“散落在山间、林中、河道两边的大小村寨有几千个，粗略估计，有五百多万人。”
　　蓬：“拖拖河以北我们蓝眸族的地域，都属于个人领地。你们那么多人进来，势必要引起纠纷。我回去和长老们商议一下，给你答复。”
　　旸：“要快。嘎嘎人已经侵入我们的土地。如果矮灵人再来，后果不堪设想。何况，箕宿的光芒也在缓慢北移。比起嘎嘎族甚至加上矮灵族，伤害都不会比箕宿的光芒的更大。我们真正要躲避的，是箕宿的光芒。”
　　蓬：“实际上，我们那里也出现了异象，还不太明显。我们蓝眸族的神师荒已经卜算出天有大变，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来自哪里？或许将来不久，我们也有将难以应付的变故。不过你放心，我们会尽力帮助你们的。我回去立即召开长老会，商议你们的事。”
　　旸：“好。我等着你们的回信。这段时间，我们将做好迁徙的准备。你和长老们说，我们会拿出足够的财物补偿和答谢你们的。同时，将来事件过去，我们还会回到原住地的。”
　　蓬：“那是后话。我们先回去了。”
　　旸无比担忧地说：“我们最担心的是，箕宿的光继续北移。到时，我们到哪里去呢？毕竟这是整个夏族的迁徙。”
　　蓬安慰道：“你们计算大神’‘梅西耶’的目光何时能到你们这里？”
　　旸：“或许几年，也有可能十几年。我们现在急需应付的是嘎嘎族以及可能的矮灵族的入侵。”
　　蓬：“好吧，我们先应付目前的情况。”
　　蓝眸族族长蓬一行告别了夏族族长旸，随即踏上归途。
　　正是中午热的时候。蓬一行人在一座刚登顶的峰巅择一阴凉处歇息下来。前方极目处，一道山脉影影绰绰。山脉高耸巍峨，从接近中部向上，完全淹没在云层里面；同时横亘绵延，无边无际。那道山影，就是穹奇山脉。
　　他们打开水囊食袋，饮食就餐。
　　一只巨大的鸷鹫鸣叫着从低空飞过，声音犀利刺耳。那是一种灰黑杂毛的凶禽，嘴如锋刃，爪若利钩，能撕裂和啄食活着的野猪山羊。
　　蓬眼望着空中飞过的鸷鹫，眉头紧锁，说：“那不是在夏族见过的褐石山脉的飞禽吗？怎么飞到我们的穹奇山脉这边来了？”
　　二长老妥说：“我们前些日子不是还看到了成群的鸨鸩吗？”
　　蓬说：“是啊。那可是蝾螈沼泽特有的毒鸟呢，平日以蝾螈为食。飞到我们这儿来，它们吃什么？”
　　妥说：“真要有大的变异到来吗？这些日子不知神师荒有没有占卜？有没有得到大神‘梅西耶’的启示？”
　　蓬思索着自语道：“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范围呢？万里之外的褐石山脉和蝾螈沼泽发生了什么？大神‘梅西耶’竟然睁开了他的‘体外之眼’，这又预示着什么呢？”
　　蓬深深地为蓝眸族担忧着。他对妥说：“我们加快点步伐吧，早点回到塬。”
　　妥问：“我们真要同意夏族渡过拖拖河，到我们的地域吗？”
　　蓬说：“我们一向和夏族交好，夏族教会了我们很多东西。他们有难，我们理应帮助。”
　　妥说：“可是，他们进入我们的领地后，还会回去吗？”
　　蓬说：“若干年来，夏一直是一个爱好和平守信重诺的民族。如果不是避难，他们不会到我们的地域上来。”
　　妥说：“我担心的是，他们的居住地比褐石山脉富足太多，嘎嘎人占据了不会再回去。相比较，矮灵人倒不用很担心，他们只适合居住在沼泽地。”
　　蓬说：“夏族人是不会容许嘎嘎人长久侵占他们世代居住之地的。他们只是担心遭到矮灵人和嘎嘎族的双重入侵。矮灵人只适合水泽居住，不会长久占据他们的祖居地。但矮灵人如果真的因为什么进入他们的居住地，势必给他们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妥说：“矮灵族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蓬说：“我想，旸说的应该是真的。他不是说过吗？矮灵族真正令人恐惧的地方有两点：一是矮灵人全身黏稠的剧毒的体液；二是矮灵族数亿计的压倒性的数量。”
　　妥说：“可是，矮灵族离开了蝾螈沼泽，没有了主食蝾螈，他们怎么生存？”
　　蓬说：“所以，他们为什么离开蝾螈沼泽确实是个谜。”
　　妥说：“旸说，矮灵族不是仅仅有聚集迁移的迹象吗？”
　　蓬说：“即便是迹象，夏族也要做好应付的准备。旸的谨慎是对的。”
　　妥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异象的范围会这么大？我们蓝眸族又会发生什么？”
　　蓬：“我们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不知神师荒有没有卜筮出什么？或者得到大神‘梅西耶’的什么启示？”
　　妥：“不管发生什么，大神‘梅西耶’会保佑他的子民的。”
　　蓬向北方极目处遥望着，说：“已经能看到穹奇山脉了。我们快要到家了。”
　　他们说话间，身后南方的天空隐约传来嘈杂的飞禽鸣叫声。他们向远方的天空望去，空中一些黑点越来越大，逐渐清晰。
　　妥吃惊的喊道：“是鸨鸩。它们怎么飞到这里来了？”
　　蓬也震惊地说：“是啊。它们靠吃什么飞越了上万里？”
　　空中的鸨鸩越来越近，已经依稀看清它们的模样。
　　蓬疑惑地说：“有几千只吧？它们这是要飞越穹奇山脉吗？”
　　正在这时，天空中的鸨鸩群忽然降低了飞行高度，离地不足百米时，在空中盘旋起来，偌大的一队，煞是壮观好看。飞行几圈过后，队形突然散开，像群射的一支支利箭向着一个峡谷俯冲下去。
　　妥说道：“它们要干什么？”
　　蓬盯着鸨鸩俯冲的峡谷说：“那里是渡云谷。我明白了，鸨鸩是要猎取食物。”
　　妥不解地问：“那里会有什么食物？”
　　蓬解释说：“渡云谷有一个很大的山洞，里面氤氲潮湿，有地下河的河水涌出。洞里生活着一种‘洞穴吊带蛇’，不知有多少万条。现在正是洞穴吊带蛇晒太阳的时间。我想，那些鸨鸩是发现了晒太阳的洞穴吊带蛇了。”
　　这时，俯冲到山谷的鸨鸩开始冲天而起，它们有力地鼓动着翅膀，飞向空中。果不其然，每一只向上飞的鸨鸩，嘴里都衔着一条洞穴吊带蛇，并且几乎每一条蛇都活着，身体尚在剧烈地扭动缠绕。
　　蓬忽然说道：“鸨鸩要麻烦。”
　　他话音未落，天上已有鸨鸩垂直落下，随即越来越多，尽管相隔很远，仍然听到鸨鸩坠落撞击地面的沉重的“噗噗”声。
　　蓬说：“这些吃食蝾螈的鸨鸩，被洞穴吊带蛇反咬，吃大亏了。”
　　也有鸨鸩吃了洞穴吊带蛇。
　　妥看看天色说：“我们走吧。争取今晚赶到穹奇山脉山脚。”
　　蓬应道：“好的。”
　　蓬的眼睛还在看着不断飞起又坠落的鸨鸩。一面走着，说道：“这群鸨鸩看样子要留在这儿了。即便能活下几只，形不成群的规模，还是要完蛋。”他看向前面的远方说：“经过这一刧，它们注定飞越不过穹奇山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