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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过后没多久，又下了一场雨，以至桃花满地。到了农历三月三，也是个雨天。说草木无心的人类自行打脸吧！农历三月三即是上巳节，草木有灵带有古老神意的节日。据说这一天草木是要成精的，即使不成精也应该与天地之气最接近的日子。
因为雨天，故宫的游客不多。
掠坐在保和殿檐角尖端上，靠着房顶上的脊兽发呆。他经常坐在那里，一呼一吸感受大自然的力量。过了很久，一把伞举在掠的头顶，他抬头看见空荧面无表情的杵在自己身边，又看见她怀里抱着一玻璃瓶，里面是浸漫雨水的桃花。
“采桃花浸酒饮之，除百病，益颜色。”掠顿顿继续说道，“快下去吧，今天游客不多，可也别这么乱来，被看见就麻烦了！”
“这里视角没有景山好！”她说道。
晚上。
若尘和空荧在互相抄作业。
爷爷今天早些下班回来，整整三层房间都充满了饭菜香。
“烧茄子？我最讨厌吃茄子了。”若尘瞅空荧盘子，“给你个丸子。”他夹给她。
空荧点头。
“雨停了。”掠说。
“丸子有点咸。”空荧说。
“凑合吃。”爷爷发令道。
大片大片的云扔在空中，像是棉花糖。春天的风也吹不散它们，吹得变形了，还会组成新图案。你知道看云变化是一种奇妙的乐趣。
“小荧，你帮帮我吧！”一陌生女孩闯入丽景轩，梨花带雨地喊道。
“柚子…”空荧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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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还要从霜降过后的一个雨天讲起。
晦暗阴沉的星期二。
连绵不绝的小雨，下了好几天。从补习班出来买饭，女孩忘了带雨伞。她跑着走进一家书店，偶遇同届的一个男孩。
“嗨，你好。”女孩搭讪的原因是男孩手上有伞。
“你好。”男孩面带惊讶地说道。
大多数男女相遇的老套情节。
上操下操，女孩有买虾条红茶的习惯。每次女孩碰见男孩，总是冲他笑。他们没有交谈，只是擦肩而过，相视而笑。
“我觉得虾条配红茶最棒了！”女孩说。
他们的相遇是偶然事件。本也是不可能事件。
午夜。
后海冰场。
“我是第一次，你呢？”女孩问。
“我也是。”男孩说。
“据说就和划寒冰一样，我试试。”女孩穿上冰鞋，做第一次尝试。
男孩则坐在冰车里慢悠悠地前行。
“你看我没问题，你也试试。”话音没落地，女孩就来了个狗吃屎。男孩扑哧笑了，她用手捂着嘴，好像这样就能捂着他的笑声。
十分钟后。
“你等会儿我，等会儿我。让我扶一下，我划累了。”女孩追不到男孩，索性坐在冰场中央，坐了一会儿觉得不爽，干脆来个平躺。
“我们埋个时间胶囊吧！”女孩说。
“好啊！”男孩接过女孩的笔纸，“别偷看。”
有人说，蝙蝠天生有弱视的盲点，所以它们偶然逢到生命的美丽。
冬去春来，时光飞逝。
＃玉渊潭
“没有樱花！”女孩失落道，“虽然我早就知道还没开呢。”
“嗯。”男孩点头。
“可是人少了清净不是吗？”女孩说。
“嗯。”男孩说。
“不过我有带便当哦！”柚子从包里掏出一个饭盒。
于是乎，她们俩在没有樱花的樱花树下进行野餐。
“那湿纸巾擦擦手，糯米粘手。”
“粽子皮一会儿带走，我带了垃圾袋。”
“嗯，你慢点吃别着急。”
“嗯，我带了饼干，是我自己做的。”
昨晚下了一场雨，京城的天空被洗刷干净，露出了久违的蓝天。站在潭边，垂柳树枝摇动，有微风。
日历又撕下了一张一张......
这周，学校广播通知今天课间操暂停，请各班班主任组织学生临时举办捐款慰问活动。老师在投影仪上打出的照片，正是男孩。
女孩震栗。
眼泪上涌，她冲出教室。跑啊跑，跑到银锭桥旁边的那棵柳树。不管不顾，伸手刨土，找出那天晚上一起埋的时间胶囊。男孩的字条上什么也没有。
他站在她身后。
“你知道了。”
“你为什么不回去？”
“死了是件好事。”
有人说，有些人遇见就是为了分开。偶然相遇与必然分离，命运就是这样让人叹息。
“你瞎说什么？学校在给你组织捐款，你还没死啊，为什么不回去！”
“治不好，这病让我家已经支离破碎了，死了是件好事，大家都松口气。”
“你在说什么！！”女孩哭泣道，“不可以，不可以……”
“我已经决定了。”男孩声音坚决，他的实体越来越淡。
“你还能待多久？”
“……”
“我要救你！”
男孩挡在女孩前，他伸手想拉住她。
女孩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
有人说，飞蛾天生如此，为扑火不顾一切。
＃北海医院
众人移行到病房，围在男孩的病床四周。
爷爷摸了摸男孩的头骨，把脉片刻。他看向若尘和掠，示意他俩说两句。
“你是说你把他的灵魂强行留在了身体里？”若尘瞪大眼睛，“身体会腐蚀的，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丫头你这样做……”爷爷叹气。
“还有救吗？”柚子抽泣道。
“不可能了，除非你成为他灵魂的容器。”掠说，“可是你把他困在这具皮囊里，他出不来，三魂七魄在逐一损耗。”
空荧轻声对柚子道，“只能帮你把咒语可以解开。”
“起之焉耶！”掠朝着男孩一挥右手，病床周围散发着强烈的蓝光。
若尘想起上次看见安先生起死回生，这次能不能帮忙呢？
他掏出手机查看生死脯，见其寿命只有17。那安先生也无法逆天改命打破自然规律啊！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情。
自己不能心软。
若尘这样告诉自己。
他见柚子擦擦眼角的眼泪，吸溜下鼻子。
“继萌！”她声音哽咽。
“这么多人。”男孩扫向四周。
若尘冲他笑着。
掠和空荧面无表情。
空非趁大家分神时关闭了维持男孩生命体征的呼吸机。
“你干嘛！”柚子疯了似的喊，“干嘛这样！干嘛这样！”她有些谢丽斯底，狂按着呼叫器。眼神充满怨气瞪着老人。
空荧拿住爷爷的手。
“这大概就是空家人的行事风格。”若尘在心里默默感慨。
片刻。
“4号床出问题了！”一小护士急匆匆地闯进来。
“请家属都退到病房外面等候。”紧接着进来的主治医吩咐道。
继萌选择留在病房里看着自己怎么死去。他现在这副样子没有知觉，可是有感觉。他是不是要游荡在世上了？死后的世界，到底是这般陌生。对于死亡，世界观不同也会有不同解释。
“死亡时间：21点13分。”主治医看着钟表宣布道，随即在随身携带的夹子上签了字。大概是病例什么的。
“你们谁是死者家属？”护士出来问。
“他妈妈在饭店工作，我这就打电话。”柚子急忙说道。
“妈妈还要上班，还是叫姥姥来吧。”继萌在她身边低语。
爱与生死归属于神秘中的神秘，亡人们辞别人间，向前走去，迎接未知风景，但不曾真正离开生者。
一小时后。
老人步履阑珊地从楼道尽头的太平间。空荧陪着柚子在此等候。老人见到尸体便抱头痛哭，口齿不清地喊着类似“你怎么这么走了”的话。她哭得撕心裂肺，鼻涕流个不停。她伸手使劲攥住男孩的手。
另一边若尘和继萌待在刚才的病房。
“你和姥姥长大的？”若尘问。
“我爸死得早，在山里挖煤矿出事死的。我妈从来没干过活，没什么学历，为了养我开始出去干活儿。”继萌说，“我爸姓张，所以我叫张继萌。”
“所以后来你妈妈出去干活儿你才和你姥姥住的！”
“收入全靠妈妈的工作，干一天一天钱！”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为了家人活下去？”
老人的哭声充斥着整间停尸房。她声音变得嘶哑，由于老人说话口音太重，空荧隐约听清她在重复着说“为什么不好好活着”。
“意外车祸。”柚子忍住哭声哽咽道。
空荧轻声道，“柚子…”她拉住女孩的手。
老人的哭声始终没有间断。
猛地，她松开握着男孩的双手，伴随着哽咽声呻吟着。她似乎浑身无力，脸色苍白，不知是哭的还是身体发出的巨大疼痛。总之，老人连脸上也露出了痛苦的狰狞。她四下摸了摸衣兜，刚掏出一瓶药，疼痛使她没有力气打开瓶盖。
空荧和柚子也注意到了老人的变化。
“您还好吗？”柚子问。
话音还没落地，老人随着药瓶一并应声落地。
“我姥姥有胃癌，可是她要照顾我，而且家里穷，也没钱治。”继萌说，“所以我是不是不应该活着？因为我，我妈妈没有再嫁，我姥姥不能去看病，天天吃止疼药抗生素！”若尘能感觉到男孩的怨气变大。
“你觉得我还应该活着吗？”男孩说，“我是负担！我不应该活着！”
“可是没有你，家人会更痛苦！”若尘说得有些没底气，“你妈妈现在还在工作，她做这一切又是为了谁？”
“这就像是给我上了一道枷锁，灵魂上的。”男孩说，“我死了也好，我车祸之后，肇事司机赔了不少钱。”
若尘握紧了拳头没说话。
“我奶奶看到我写的遗书了。”男孩顿顿继续道，“她或许早就知道我会离开。”
“你打算怎么办？”若尘问，“我可以送你去地府。”
佛教徒往往无欲无求，积善好施。因为他们觉得在死亡时可以顺利安详，也不需要去地狱最深处。伊斯兰教的信徒们有取命的天使帮他们把灵魂拉出身体。这一动作，对好人是非常温柔的，对坏人则简单粗暴让他们痛苦。
而在京城这地界儿则归若尘管。
“看来我是个好人。”继萌玩笑道。
“你要是不和我走，灵魂过了保质期，就变成孤魂野鬼会被无主孤鬼司抓走。”若尘说，“咱们这儿地界阳间阴间的事儿主要归东岳七十六司管。”
“那是什么？”男孩满脸狐疑。
“得了，不重要，既然你不想走......”若尘翻出随身携带的双肩包里的一个小药瓶，他把药瓶打开，里面的仙尘从瓶中涌出，直奔继萌，附着在他身上。
“延长保质期，就当是灵魂的防腐剂吧！”若尘说，“别感谢我，这东西是我爸做的，你还有什么事儿没做赶紧。”
“谢谢。”继萌不知道说什么好。
“快去找柚子吧！”若尘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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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景轩
从医院回来已经22点了。掠和爷爷走进家门，看见刚才吃到半截的饭菜，肚子又开始叫唤。那好那好，再来顿宵夜。
“这时间他丫的吃饭血糖高。”爷爷说着吃了一大口肉。
“你说柚子会放弃吗？”掠问爷爷。
“不会。”他说，“灵魂和肉体剥离，就像乌龟从龟壳里拽出来。”
“那丫头真愿意忍受那些痛苦把自己的身体给男孩吗？”
“不然她不配做空空的朋友。”
“这些年轻人啊！”
一天后。
＃前门
“安先生。”若尘独自一人来到都一处。
穿过结界。
“今天没上学？”安问若尘。
“有问题想请教您。”他说。
“请讲。”
“您怎么看待生死？”
“万物轮回，世间规律。”
“那你不是复活过别人吗？你觉得这样打破规律了吗？”
“那人阳寿未尽，自然可以还魂。”
“您是怎么做到地？”
“规律是什么？”
“道吗？”
“道即上帝。”
“上帝吗？”少年轻笑，“我昨天遇到一女孩，她非要把自己心上人的灵魂锁在体内，结果那男孩魂魄受损。我没送他离开，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但他俩现在还能再相守一段时间。您觉得我做的对吗？”
“世间有8苦。”男人道，“生老病死求不得爱别离五阴只盛。”
“可是人类永远在求不得上折磨自己。”少年苦笑。
“你这么做没有什么不对，死，求不得永生。周而复始，因果轮回。”
“我觉得我也是这样。”
“你和那位老师怎么样了？”
“我也不知道。”
“你得控制住自己内心的阴暗面，它正在吞噬你。”
男孩怔住。
“我觉得我会做的更极端。”他说完就下楼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