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鎏夫子

　　“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一片稚声从一间书斋传出。街墙不远处是一片闹集。几辆马车从安远街一路行进，如此阵势在这可是少有，不少人开始细声私语，揣测是哪个大户人家又前来请师了。
　　马车行至书斋方才停下。从前头马车上面下来一位老妇人和一个小女孩，其后马车上也下来一对夫妇和两个小郎君。老妇人拉着小女孩站在一旁，一位嬷嬷上前在门上轻叩了两声，没一会便来了个老先生。
　　“何人叩门”，老先生隔着门问道。
　　“林氏携家中小生至此请师，望老先生通报一声”，老妇人虽拄着竹杖，发声却铿锵有力。
　　“稍安，老奴这便前去通禀”
　　没多久老先生便回来将中门大开迎他们一行人进了书斋。
　　老先生带着一行人来到前厅安坐，家中下人给他们请了茶方才退去。
　　茶过三盏，却不见夫子踪影，两位小生便生了躁意，但在祖母面前也不敢造次，只得按耐住心性。
　　倒是一旁的林家妇人先开了口：“我们林家好歹是名门望族，官宦之家，他一个小小夫子竟如此怠慢，若颜儿、鉴儿将这学了去，岂不断了他们前程”。
　　听完妇人的话，老妇人紧了紧手里的竹杖，旁边男子一看急忙开声斥责道：“母亲在此，岂有你嚼舌根的份，若不是母亲忧心颜儿、鉴儿的前途，岂会身体欠安还带他们长途跋涉前来请师”
　　男子一说完偷看了老妇人一眼，看老妇人脸色稍好，开始逗着旁边的小女孩这才又安静了。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夫子才进了前厅。
　　除了老妇人还安坐，其他几人此时起身行了个简礼。
　　“失礼失礼，斋中学子顽劣，教说了一番，方才抽身而来”，夫子歉言道。
　　“无妨，鎏夫子所做乃是为国育才之事，岂能因我等前来而怠慢”，老妇人浅微颜道。
　　“林家祖母是亡母故交，我自理应以亲人相待，此番还是失礼，不知林家祖母前来舍下所为何事？”鎏夫子坐到主位敬眼望着林家祖母问道。
　　“家中小生已到温书之年，奈何家中贤者拙欠，无法担当他们的启蒙之师，遂领他们前来找你请师”，林家祖母浅声说道。
　　“林家祖母适才之言自谦了，不过既然林家祖母带他们前来，我必好生教授”，夫子望着两个小郎君说道。
　　“颜儿、鉴儿，愣着干嘛，还不快来请师”，林家祖母拿竹杖轻戳了一下地面说道。
　　“祖母，我想出去走走”，一旁的小女孩开口小声说道。
　　“拜过鎏夫子后去吧，可不能乱跑，要不一会祖母可是会罚竹儿的”，林祖母对小女孩说道。
　　“好”，林夕竹笑着说道。
　　林夕竹上前给鎏夫子行了礼，然后带着自己的小侍女跑出了前厅。
　　“风起南墙里，捎起绿竹声，盈盈入目适，昭觉绘梦生。”
　　鎏夫子的小后院中，一位小郎君拿着一策薄本看着南墙翠竹自顾自吟到。
　　林夕竹从院门伸出一个小脑袋望着小郎君。一旁的小侍女从背后拉了拉她。
　　“小姐，我们若是在这许久不走，怕是一会祖母寻不到会发难”，小侍女在一旁小声说道。
　　“不妨事，祖母他们为我两个哥哥请师还得一会，看会再回去”，林夕竹望着小郎君回到。
　　“木子，你在这啊，府中来人你怎么不去拜会一下”，一位妇人端着一盘酥饼走进来说道。
　　“母亲，无非就是一些世家贵胄前来请师罢了，去了免不了行诸多虚礼，你知道我最烦这些，一个个自视甚高虚伪得很”，木子说完拿起一个酥饼吃了起来。
　　“你这孩子，我是把你宠坏了，你既生傲骨又厌弃礼节，往后怕是少不了得罪人啊”，妇人摇了摇头。
　　“知道了，母亲，我一会便去请礼”，鎏木子最怕母亲唠叨。
　　“小姐，该回了，不然祖母该发难了”，小侍女再次提醒到。
　　“这小郎君倒是不同，比我那两个哥哥讨喜”，林夕竹又看了一眼鎏木子然后带着小侍女跑了。
　　林家小生拜完请师礼后，鎏夫子带着他们到了偏厅叫人备上饭食招待，林家老爷这才开了口。
　　“听说夫子早前曾在京都，也是官家之人，不知为何却到此当夫子？”林家老爷一脸怪异看着鎏夫子问道。
　　“常盛，你即是林家之主，怎可问如此无礼之事，好歹出自书香世家，无礼，无礼啊”，林家祖母气得声音发颤。
　　“林家祖母莫动气，这等事说也无妨，即是过往也没什么不妨说的，我只不过生性无常，难容于官家罢了，在京都本以为可以做个纯臣报效朝廷了却一生，奈何朝中似深壑，难独善其身，便请辞归乡了。”
　　“爹”，鎏木子从门外进来叫道。
　　“不懂礼法，没看到有客人吗？快请礼”，鎏夫子斥责到。
　　“诸位优长，木子给您们请礼，方才无礼还请见谅”，木子鞠礼道。
　　“这便是鎏家小生吧，快快，来祖母身边坐，看这模样将来必是大才啊”，林家祖母看到鎏木子开心说道。
　　“林家祖母言过了”，木子再次鞠礼后坐到了林家祖母身边。
　　林家祖母又与其介绍了林颜、林鉴、林夕竹，鎏木子又一一行了礼。
　　一席饭后，林家祖母带着林常盛和其正室还有林夕竹回去了，留下林家两位小郎君在书斋。
　　林家祖母临走前还再三强调，务必严苛教授，休要顾及林家颜面。
　　林夕竹这个小机灵鬼还趁大人话语间跑到了鎏木子的身边与他唠叨了几句。
　　鎏木子正希望他们早些走，也没主意林夕竹这小丫头的话，只是一味地点头。哪知这丫头方才所说是要取走他腰间玉佩，待林夕竹走后他才发现玉佩没了，想要前去追又碍于这些虚礼而打消了念头。
　　林夕竹从马车里伸出个小脑袋，拿着他的玉佩在手里晃了晃，得意得很。
　　林家祖母估计是发现她在作怪，拉着她回了马车。
　　“木子”，旁边的鎏夫子叫了几声也没见鎏木子回应。
　　“你这傻小子发什么愣呢”，鎏夫子揪起木子耳朵就往书斋走。
　　“爹，疼疼疼”，鎏木子急忙跟上他爹以免耳朵被拉掉了。
　　“母亲，鎏夫子这人真有那么高的才学教颜儿和鉴儿吗？”林常盛还是有些不放心，方才看鎏夫子也没有看出他有多少大才，便停下车问道。
　　“是啊，母亲，我娘家的夫子也是才学兼备之人，是否让他们去那好些？”，林常盛的正室秋莺开声附到。
　　“鎏夫子虽官途坎坷，才学却是世间少有，祖上皆是文人雅士，官家清流，他三岁识文，九岁吟诗作赋，十三岁中秀才，十五岁成了举人，此后他却不知为何不再科考，但因其才学斐然而被举荐拜官，然其心性与人相异而融入不了官场，这才选择归乡办学”，林家祖母慢声细语说道。
　　林常盛和秋莺听了这才安心，只要不是带罪之身便好，但还是不免有些疑虑，若是孩子们被教成他那样的心性以后如何考取功名入朝拜官。
　　“你们且放心吧，再过上些时日我也将咱们竹儿丫头送过来一同习文”，林家祖母摸着林夕竹说道。
　　“竹儿还小，而且私塾向来不收女眷，就不需要了吧”，一旁的秋莺说道。。
　　“怎么不需要，你一个妇人知道什么，竹儿是大哥独女，如今大哥已不在，应当承起大哥尚文贤礼之统，至于竹儿如何入这私塾也确实是个问题”，林常盛看林家祖母脸色又变，急忙又斥到。
　　“好了，我自有打算，启程回家”，林家祖母说完便不再出声，马夫轻挥麻鞭驾着车一路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