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幻境

　　顾慕见花满天左掌一扬，指尖迸出暗紫色光芒，犹似一道雷电击在自己胸前，忽觉胸腹一麻，原来已被花满天点了胸口的膻中穴，此为任脉之会，登时内力流失，神智模糊。
　　花满天摇了摇头，又斟满了一碗酒，才道：“怕是由不得你。”随即干了一碗酒，想起当下无人能理解自己的孤寂，低声吟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顾慕神情恍惚，犹似世子在前，跟着他到了一处。但见玉钩栏下，芳草萋萋，真是蓬莱仙境，逍遥缥缈之地。顾慕在幻境中欢喜，柔声道：“世子，你果真没有抛弃我。”随即唤来歌伶舞伎，均穿着霓裳羽衣，钿璎累累，玉佩珊珊。
　　不一会儿，磬箫筝笛，递相弹奏，响起《霓裳羽衣曲》。顾慕与舞伎站在一侧，待乐曲由柔转刚，好似秋竹坼裂，春冰迸碎。只见顾慕舞姿轻盈，飘若飞雪，疾似游龙，挥舞广袖，轻曳罗裙，可谓眉黛有姿，风袖传情。
　　世子叹为观止，拍手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话音刚落，不料顾慕的裙摆被舞伎踩到，砰的一声，摔倒在地，使得舞曲功亏一篑。
　　顾慕猛地一颤，从适才的幻境中惊醒过来，见花满天在旁，心中一阵凄凉。花满天双眉一轩，轻蔑一笑，说道：“小小的酒楼，居然来了轩族的人。”伸指解开顾慕的穴道，轻声道：“跟我来。”
　　两人佯装结账，走到大堂中，但见酒家正在招呼三人，他的目光射在居右的美妇身上，那女子身穿一件绛色织锦的皮袄，虽然美艳无伦，但依旧掩不住风霜岁月的痕迹。
　　花满天眉头微蹙，凝视居左的男子，那人面如冠玉，目若流星，脸上英气勃勃，身穿一件素衫。
　　顾慕留意居中的少年，只见他冰肌玉骨，一双眸子炯炯发光，眉宇间残留着些许的青涩，说不出的可爱，身穿一件纤墨龙纹的锦衣。
　　顾慕低声道：“他们是轩族的人？”花满天眼光中似笑非笑，嘴角边带着一丝喜色，喃喃的道：“不枉我此行。”说着便带顾慕离开大堂。
　　两人走出秦月楼，缓步走向客栈。顾慕沉思半晌，始终想不透为何轩族的人会在帝都，便道：“你不要故弄玄虚了。”
　　花满天嗯了一声，说道：“适才的男子，是当年纵横江湖的‘轩族天才’轩晓。”轻蔑一哼，继续说道：“但他不见踪影，已有十五年之久。”顾慕挠了挠头，道：“你很清楚他嘛。”
　　花满天微觉诧异，过了一会儿，缓缓的道：“他啊，没到二十岁，便已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内功境界。”顾慕“啊”的一声惊咦，愕然道：“什么？”
　　世间的内功共分为七重境界，分别是平平无奇、渐入佳境、九转功成、出神入化、万古流芳、超凡入圣、冠绝一世。平平无奇的境界，纵使是愚笨之人，若得到指导的话，三四年即可练成。渐入佳境则要加深一倍，需时七八年。九转功成亦是如此，需时十五六年。
　　若要达到出神入化，往往便须三十年的苦功。万古流芳、超凡入圣、冠绝一世，更是须要五十年以上的修行。只是人寿有限，武学高手能在天年终了之前练到出神入化，已然是莫大的成就了。
　　花满天想了一想，心中已猜到了八九分，道：“哼，不过是个情种罢了。”顾慕猛然想起：适才所遇三人，应是一家人，所以说轩晓隐匿十余年，无非只为一个“情”字。想到这里，嘴角微微上扬，竟对那人暗生敬佩。
　　两人径到北城大街杭之客栈来。待到顾慕的店房，花满天道：“你的内功如何了？”顾慕一怔，当即盘膝而坐，稍一运劲，浑身燃烧着浅绿色气焰。花满天笑道：“浅绿。”顿了一顿，说道：“你也达到出神入化了。”
　　顾慕哼了一声，冷冷的道：“这不拜你所赐嘛。”心道：练武之人激发体内潜能之时，全身便会微微发出不同花色的气焰，其中赤橙黄绿青蓝紫的气焰象征着内功的七种境界，然而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身上的气焰，更别谈是何花色了。如此看来，他的内功甚是可怖。
　　花满天伸手轻轻抚摸他的额头，喃喃的道：“阴森森的气焰。”游目四顾，向他上下打量片刻，又道：“比常人多了一分死气，少了一分生气。”这两句话说得极低，只有他自己模糊的听得见。
　　顾慕苦笑道：“你发现了什么？”花满天微微一笑，过了半晌，才道：“也罢，也罢。”说着走出店房，瞬息之间消失不见了。顾慕走到窗前，遥望着天际，怔怔的出神。
　　不到一盏茶时分，花满天又走进鸢王府，径去正殿之中。殷鸢王见花满天信步而来，忿忿的道：“本王的侍卫呢？”花满天苦笑道：“王爷是贵人多忘事了，忘了答允我的话儿？”
　　殷鸢王双眉一竖，忍住心中的怒火，朗声道：“哼，不知天下莫敌的花大人有何指教？”忽然一个细细的声音传入耳中：“我此刻是以‘传音入密’之术与你说话。”花满天一来生性孤傲，听得殷鸢王话中大有讥讽之意，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二来所问之事极其隐秘，生怕隔墙有耳，走漏了风声。
　　殷鸢王见他一不叩首，二不请安，忿然道：“你且先说说。”花满天仍以“传音入密”之术说道：“你可知林族的往事？”
　　殷鸢王听到“你”字时，终究是忍无可忍，怒道：“花大人，本王敬你是皇兄身前的红人，故而一忍再忍。”脸上青筋暴起，戟指道：“你却目中无人，数次不以礼相待……”
　　花满天冷哼一声，拱手道：“王爷，这下满意了么？”殷鸢王面色铁青，冷冷的道：“关于林族的事，花大人还是去问皇兄吧。”顿了一顿，眼中精光暴亮，狞笑道：“花大人，本王有一事不明。”
　　花满天一怔，应道：“请讲。”殷鸢王目光如电，注视着他，缓缓的道：“帝都的贾门、秦门和易门三大富商名门先后遇难，惨遭屠杀。花大人武功盖世……”花满天冷冷一笑，插口道：“他们不值得我动手。”
　　殷鸢王点了点头，微笑道：“本王自是信得过花大人。”话音一转，正色道：“当朝西子妃是皇兄最钟爱的贵妃，而她便是遇难的贾门族长之女。”说罢纵声大笑，背着手走出正殿，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