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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风雪一支箭,得玉生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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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地风起,飘雪千里。冷山银素,铁铸寒裘。
  夜雨如刀风带雪,天地间,寒光点点。
  红缨似血马如龙,山河内,铁甲森森。
  梁汉之战,时日久长。两军对垒,本也是互有来回,谁都未占得便宜。然一年之前,北梁岭南大军虎扑营三千骑,行非常之举,一场自损八百的雪夜奇袭,立取汉阳北边要塞怀谷关。梁军行如疾风,动若雷霆,以怀谷关为基,连拔北留,羊子裕,丰台三寨。汉阳北字营速集兵三万,拒敌于守奉山以北,生生抑住梁骑南下铁蹄,保得天险守奉山齐霞谷。此险若失,凌州西北门户大开,必成刀俎鱼肉。
  汉阳朝廷每每思起,皆后怕不已,齐霞谷凌州之门户,凌州又为汉阳之门户,凌州若失,汉阳北除黄河再无天险可依,北梁骑兵长驱直入,后果不堪设想。
  后知后觉,脊背发凉,痛定思痛,寻其根由。凌州斥候素来兵少质粗,方圆八百里守奉山,五百人实难护其周全。加之行军斥候,多粗鄙武人,斗字不识,于大山中阅令书报更是无稽之谈。致使军令不畅,信报不捷,北梁三千骑如入无人之境。
  朝廷遂全国征召调配于北字营重组三团五十六标斥候,精兵明义,炼骨伐神,布于守奉山日夜巡游,雨雪不怠,且每标必配一识文断字之文书,以应万全。
  此时,躺在雪地之中的两人,壮年名曰马义行,正是三团五十六标中第七标标长,他一侧的少年,名叫沈凤来,则是第七标行军文书。他俩人,一个是一标“最高”军事长官,另一个则为“参谋”般的存在,按理说,如何都轮不到他俩只身冒险,潜探敌情。若究其缘由,其中自有各自不得已的苦衷。
  马义行,汉阳青州百杨郡人,十九岁承父业从军入伍,少年壮志,满腔热血,虽论文斗字不识几个,论武也无一绝技傍身,然他自小耳目通明,可察秋毫,满拉百石弓,七十步内正中靶上红心,于军中也算得神射手。本以为入骁骑营做一游弩手已是探囊之事,不料军中无人,实难成事。都尉参将门生众多,纷纷往骁骑营挤,马义行毫无背景,空负箭技只能入那斥候营,自此风餐露宿,刀口舔血,郁郁不得志近二十年,到头来只捞得个小小标长。
  已不惑之年的马义行,对前途财帛倒是看的开了,也不盼什么军功,只求再混上几年,留得残躯,退伍归乡。可谁成想,前几日传来家信,信中说独女马秀儿将要出嫁,夫家乃是一地乡绅,书香门第,这本是大大喜事,可奈何夫家嫌马家行伍出身,有没门风,更因此由索嫁礼百两,百两雪花银,着实一笔大数目,对于马义行这个毫无油水可捞的边军斥候,若想弄来这笔钱,无非两个法子,一是那薄薄的军饷,二便是铁铁的军功。
  沈凤来,凌州拂水郡一个小小书生,十八年来想的唯一一件事能就中得功名,好光宗耀祖,即使他连自己的祖宗是谁都不知道,这个执念也从未改变。
  沈凤来是个孤儿,一岁时被弃于丰收娘娘庙的凤凰台上,啼声不止,行人过往,因不知其根底。皆不敢管,唯县学沈先生,鳏独老人,上前一抱哭声立停,感与此子有缘,遂以地取名曰凤来。奈何沈先生年老体衰,在小凤来十二岁时因肺疾离世,弥留之际留下遗言,只盼凤来他日进士及第,入仕为官,衣锦还乡,坟前告慰,延其未完之志。凤来含泪应允,并自此定姓为沈,刻刻提醒,不忘诺言。
  然人算不如天算,原本以他瘦弱的体格,边军根本瞧都不瞧。谁料北梁一夜突袭,朝廷重组斥候营,单招识字之人,沈凤来作为凌州本地人,亦无父母需要赡养,更在优先之列。一入军营便参不得科举,凤来日日想起先生的话,心有千钧,夜不能寐。欲用毕生积蓄打通关节,却又是上天无路。小小兵卒无人引荐,想面见参将大人,唯立军功。
  年纪不同,志向不同,原由不同的两人,因同一个目的——军功,聚到了一起,正是因此,当两人发现这只在雪地疾行的诡异梁军时,不约而同的都选择默不声张,自虎扑营奇袭之后,守奉山再未出现过梁军,这份天大的军功,于俩人如同雪中炉碳,怎能轻易拱手让人。
  俩人原本只想梁军凶悍,尾行如虎口拔牙,火中取栗。未成想老天爷也不是好惹的主。夜幕至时,西风骤起。西北苦寒之地的冷风掠过千沟万壑,枯枝乱岗,卷起秋末枯槁泛黄的残叶,呼啸山林,凝冰摧木,蚀人心肺。
  “凤来,你说这些北梁蛮子来守奉山干嘛?不会又要搞突袭吧。”马义行冻得不轻,想靠话语分散下注意力。
  “他们这一行最多不过两百人,能袭得哪里。要说奇怪,北梁这群人在雪地里大摇大摆这么久,别的不论,光这一躺脚印,就跟白纸上的黑点一样,我不信除我们之外没有别人发现,可这些人都去那了呢?”凤来越想越奇怪,愁上心头,竟渐渐感觉不到冷了。
  “没人来不更好,反正你的书信此时早已传回营中,料他人也快不过我们,咱俩又随着脚印跟踪至此,对于这支梁军的情报,没人比咱俩更详尽,这份军功咱们是拿定了。”对沈凤来的疑虑马义行到不甚在乎,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女儿凤冠霞帔时幸福的笑,喜上心头,竟渐渐感觉不到冷了。
  俩人不敢睡觉,一愁一喜,奇迹般的挨到了日头东升。
  “老马,你快看,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晨曦初现,光线昏暗。模模糊糊见一人形,独自脱离营帐,翻过小山坡,直奔两人方向人来。
  听沈凤来所言,马义行一个激灵,想要翻身,不料身子却被冻的发僵,一下没能翻过来。又试了几次,才爬过老槐,定睛望去。马义行不愧当年神射手,眼神犀利敏锐。从梁营出来的确只有一人,此人肩挂一火红披风,身着暗紫鎏金甲,缠腰系一宽带,带中嵌有铜牌刻有一字,然其太小实难看清,腰旁悬有三尺宝剑,一看就非凡品。
  这人一身打扮,满是贵气,看的马标长诧异万分。
  “这人得是个啥官啊?起码也得是个都尉吧。”
  “什么,都尉?!”凤来显然下了一跳,他见过最大官也不过是刚入伍时远远瞧着的参将大人。都尉,那可是朝廷四品大员,手握北字营三万步营骑射的庞然大物啊。这种人物怎么可能只带二百人就深入守奉大山,他就不怕有什么闪失?
  “闪失!”
  看着渐渐远离营帐翻出山坳的北梁都尉,沈凤来脑中灵光突现。
  “标长,你的箭能射多远。”凤来凑过来低声问道。
  经凤来一问,马义行立即恍然,生擒北梁都尉,那会是多大军功,他不敢想,连升三级混个百夫长当当应该不过分吧。
  “若是放在十年前自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可现在,这距离,我没把握射而不死,要是一不小心手抖,说不定就要了他的命,我总不能照着他腿射上一箭,不然就算中了,他腿有伤行不得路,咱也带不回去啊。”
  “没把握就照腿射,我把他背回去。”凤来一咬牙,与马义行对视一眼狠狠说道。
  沈凤来恶狠狠的眼神,让马义行心里一毛。他从背后拿下弓箭,缓缓拉开这张他心爱的却二十年都未再用过的青木劲弓,渐渐绷紧的弓弦亦如两人紧绷的心。
  嗖,风雪一支箭,破空而出,附着两人的希冀,亦带着死亡。
  “不好!”俩人惊的差点喊出声来。
  箭矢飞到中途,异况突生,那人不知为何,竟忽然蹲下,若一开始瞄的腹部,这一箭也就空了,可这箭矢偏偏是冲着那人大腿而去的,这是老天要取他性命。
  一箭正中胸膛,箭至人倒。
  “快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活。”凤来一下窜了出来,直奔而去,马义行赶忙跟了上去。
  这箭极有力道,没入铠内,直插心脏。
  “应该是没救了,这是老天要收他,咱也没办法,你搜搜有啥能证明他身份物件,虽活捉不了,但光是杀了一个都尉也是不小的军功呢。”
  马义行对自己的箭相当了解,箭杆没入胸膛三寸,根本不可能有活人。
  沈凤来颇为无奈,可也只能接受现实,他将手放入怀襟,刚死之人,仍留体热,与摸活人无异。
  “这是什么?”
  此人怀中,沈凤来只得书信两封,碧玉一块。
  信还未来得及看,那玉一入人手,凤来速觉异样,竟如火石般传来丝丝暖意,再细细端详,玉石方正,大小一寸有余,圆润光滑边雕花纹,却看不出具体,似是异兽,再观又觉像符文,其于手中成黛色,拿之对光却又几近透明,此时方见玉内竟有两字“天东”,凤来用手一摸,表面光滑无比,这字竟是在玉里面的。
  正当凤来细细把玩,感叹此玉神奇之时,一股寒气瞬间由玉中喷薄而出,经手延臂直达通体大穴,凝目摧神,寒至骨髓。虽只须臾片刻,却让沈凤来觉得比昨晚一夜还要冷上十分。
  “凤来,小心!”
  凤来还从方才的寒气回过劲儿来,马义行一声急吼,他哪里反应的过来,一瞥眼,才见那已死之人竟不知何时站起身来,抽出随身宝剑就朝他猛刺,眼见避无可避,凤来任命般的闭上双眼,往事如走马灯般一一闪过,让人百转千回。
  本已必死,沈凤来只等铁剑入体。忽觉脸上传来星星热点,睁眼一看,眼前竟是标长马义行的躯体,一柄乌青铁剑贯穿了他的胸膛,自己的额头离剑尖堪堪只差一毫,方才的热点却是马义行随剑身流下的一滴心血。
  那北梁都尉刺出这一箭,似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又一头栽倒在地,随着他的倒地,铁剑也跟着被拔了出来,鲜血瞬间从马义行的胸口涌出,直直倒向沈凤来,沈凤来一把将他接住,看着流血不止的伤口他不知如何是好,他慌乱的抓起一切能难到的东西,一把把枯草甚至雪直往伤口处塞,想要用它们堵住这奔流的血河,但这只是徒劳,热血融化冰雪,化作血水,染红了一片白地。
  “老马,你,你不能死啊,只要你活着,这军功我都给你,我一点也不要都给你。”
  凝噎之中,滴滴眼泪落入那滚滚的血水,分不清是雪化的水,还是泪化得血。
  “真是把宝剑啊,可惜,可惜秀儿看不到了,看不见了。”马义行那明亮的双目渐渐浑浊,有泪潸然而下。
  一片血地,两个斥候,三个男人,四行清泪。它似一幅画,永远定格在这守奉山的不知名的山坡。
  日华高升,西风依旧。这寒风消得去温暖,却永远夺不走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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