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打斗

　　”主管，车间有人打架。“质检员何美芬慌慌张张跑到主管办公室，向黎重生报告。
　　”什么？怎么回事，谁打架？“黎重生正在统计生产数据，觉得很意外，他参加工作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在车间打架。在他的印象里，员工有什么矛盾，在公司里挺多就是争吵，向主管和领导告状。没有人会在厂里动手，在公司里面打架会被严厉处罚。再蛮横的员工，都会选择下班后在公司外面干架。
　　”是组长苟洱打彩云。“何美芬说，”你块去看看吧，彩云被打惨了。“
　　黎重生站起来，他得管。这两人都是他的下属，在生产场所打架是很严重的事件，不但破坏正常的生产秩序，也妨碍其他员工的工作，影响十分恶劣。被老板知道，一定会震怒。
　　走出办公室，穿过十几米空旷的走廊，就到了生产车间。在一台织机旁，组长苟洱正抓着女工彩云的头发，一边往外拖，一边扇彩云耳光。彩云则哭喊着：“哎呦，痛！痛！”
　　黎重生大吃一惊。他还以为是小打小闹，没想见到的竟是这么凶残的场面。这种拖着头发打人的场景，是电影里黑帮打人的经典镜头，或者是街头混混打架的镜头啊，竟然在这里真实上演。必须阻止，无论如何，这是他管辖的地方，是他的职责，不管就是失职，他想到了这一点。连忙走过去，喝道：“住手！”
　　苟洱抬头看了过来，放开抓着彩云头发的手，径直走了过来，说：“你说我啊？”
　　黎重生没有发作，很平静。等苟洱走近了问道：“怎么回事，干嘛打架？”
　　苟洱说：“谁打架？”说完，突然挥起右手照黎重生的面部就是一拳。
　　黎重生没想到苟洱会打他，猝不及防，面侠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幸好，他练过硬气功，挨了一拳，脸侠有点火辣，但没有受伤。他并没有生气，觉得苟洱火气太大了，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他想让苟洱冷静下来，问清楚什么情况。于是伸手拍拍苟洱的肩头，说：“别激动，你先冷静，冷静下来！”
　　苟洱却不买帐，瞪着眼：“我连你一起打！”说完，一挥拳，呼地打过来。黎重生万没想到苟洱还会打他，什么鬼，明明我是劝架的，叫你冷静下来而已，怎么就打我了？莫名其妙又被揍了一拳。
　　黎重生有点火起了，他想还手。质检员何美芬说：”你去办公室那边，去老板办公室那里。“
　　黎重生听到何美芬的话，觉得有道理。自己本来是劝架的，还手了就是卷进去了，卷进苟洱和彩云两人之间。他刚来不久，公司的很多事情都不知道。而苟洱和彩云都是公司的老员工，不知他俩之间有什么恩怨情仇，卷进去实在不明智。既然劝架不成，就让老板知道吧，让老板处理。
　　黎重生转身往公司办公室走去。
　　苟洱嘴里骂着：”打架？我打你，连你一起打！“在后面跟了上来。
　　黎重生奇怪了，这家伙想追上来打？自己都避开了，离开了，还追上来，这不是欺人太甚吗！黎重生几次想停下来和他干一架，但又想，都走到中途了，回去干什么，还是去办公室吧，让老板来评理。于是加快脚步走向公司办公室。
　　公司办公室分几个隔间。一进门是大办公区，财务科，调度科，行政科都在这里办公。往里面走，有一个单独的分开隔间，是副总经理办公室。再往里还有一个单间，是总经理办公室，也就是老板办公的地方。
　　黎重生走进了大办公区。调度科的杨科长站了起来，他们两个是对口管理单位，也是上下属关系，平时杨科长向黎主管下达生产计划任务，黎主管负责组织生产和反馈。杨科长以为黎重生来问生产调度上的事情，于是问道：”黎主管，有什么事吗？“
　　黎重生说：”苟组长在车间打架，打彩云。“这时，苟洱也来到了办公室，他冲过去举起拳头打黎重生。黎重生躲开往旁边走。苟洱怒气冲冲，追着打。黎重生边躲边喝到：”住手！你再打我要还手了。“苟洱道：”你打我？我就打你，我打死你！“嘴里喊着，手没有停，对着黎重生不停地挥拳。
　　办公室的人全都站起来了，不知是吓着了还是什么原因，没有人上来阻止。
　　这实在出乎黎重生的意料。他没想到苟洱胆大包天，竟然追到办公室来打人。更没想到的是，没有人出来阻止苟洱，让苟洱追着自己打。
　　黎重生实在忍不住了，他突然停下，转过身，抬手挡住苟洱打过来的手，霍地抓住苟洱的拳头，用力一推，把苟洱推开。然后一把抄住旁边的椅子，冲着苟洱喝道：”你再过来，我一椅子砸死你！“
　　生产科的杨科长一把抱住黎重生：”停下!停下！别打了！别打了！“苟洱没有人抱，像条疯狗一样，冲了过来，照着黎重生就打，嘴里喊着：”打我？你敢打我？我打死你。“黎重生被杨科长抱住，身体动不了，只能偏开头躲避。但是，胸部，肩部，臂部，结结实实挨了几拳。
　　黎重生气坏了。奋力挣扎，想要挣脱杨科长的搂抱还击。这时行政科，财务科的几个同事终于反应过来，出手拦住了苟洱。
　　“什么事啊？干嘛打架啊？”“有什么事说明白嘛，你们冷静下来说清楚嘛！”“就是啊，君子动口不动手。”众人纷纷劝说。
　　黎重生道：“不是我打架，是他打架，是他打我。”
　　苟洱说：”是你打我。你打我我就打你！“
　　”我在车间，苟组长打员工彩云，我必须管，这是生产的地方。我去劝架，分开他们，他不听，连我也打。“黎重生向众人解释。
　　苟洱见被揭穿，不再解释，目露凶光，恶狠狠地说：”你个妈逼，打架？你敢打我，我就打你，我打死你！“
　　黎重生也不示弱：”你这个疯狗，你还想打我？你来呀，你来试试看！“
　　苟洱见黎重生骂他，更狂了：”我就打你。你以为我不敢打你？我又不是第一次打人，我连你一起打！“他突然撞开众人的阻拦，冲了过来。他觉得黎重生软弱可欺，刚才他一直追着打黎重生，黎重生都没敢还手。正如他所说，他不是第一次打人，车间有几个人都被他打过，尤其是女工，都很怕他。现在，黎重生竟说要打他，简直是动了他的逆鳞。特别是车间原本是他在代管，这个黎主管来了后，剥夺了他许多权力，威胁到他在老板心中的地位，心中窝着一团火，一直想找个机会教训黎主管。今天机会来了，说什么都不能放过，要狠狠的出一口闷气。
　　众人没有想到苟洱这么蛮横无理，众目睽睽之下还要打人，没拦住，苟洱一下冲到黎重生的面前，挥拳就打。他决心要狠狠的教训黎重生。他好不容易把上一任主管赶走，眼看着要升职了，黎重生却突然降临，把他当主管的希望击碎了。他当组长当了五年，非常渴望当上主管。为此他不少玩各种阴招，搞得上一任主管无法完成公司下达的生产任务，黯然离职。主管走后，老板让他代管车间，他认为主管这个位置非他莫属，私下已经和几个朋友庆贺过了。万没想到，突然空降来一个黎重生，横刀夺爱，他扔是那万年不变的小组长。一定要赶走他。无奈黎重生很努力，管的很细，事必亲躬，甚至经常帮员工加班干活，员工看到主管在干，不敢偷懒，每月生产任务都能完成。眼看怠工这一招不起作用，苟洱决定来狠的，挑事打架，无论如何，不能让黎重生坐稳位置。黎重生刚来不到三个月，很多情况还在熟悉之中，位置还不稳固。但工厂的生产情况在逐步好转。苟洱更加焦躁，如果再让黎重生干下去，位置一旦稳固，自己将永无出头之日。
　　黎重生早就严阵以待，刚才杨科长已经放开他了。见苟洱冲过来，毫不犹豫地抡起椅子，照着苟洱的脑袋就砸了下去。哗啦一声，椅子断了一只脚。苟洱的额头上出现一个包。他有点怀疑，办公室这帮人是不是和苟洱有什么关系，刚才苟洱追打他，按说应该先拦截苟洱才对。可是竟然先抱住他，而不及时阻拦苟洱，搞得自己白挨了一顿揍。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必须反击，只能靠自己。
　　苟洱停下。他觉得很突然，没想到黎重生真会用椅子砸他。一直就是他追着黎重生打，他觉得黎重生怕他，不敢打他，所以很猖狂。忽然被砸了一椅子，有点发蒙。用手一摸，额头上肿起一个肉包。一直就是他欺负别人，现在竟然被人砸了，而且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发狂了，嗷的一声，像一只疯狗一般，向黎重生冲过去。
　　两个人斗在一处。其他人都闪开了，怕打到自己。
　　”都给我住手！“一声威严的声音大喝，现场一下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望向一个方向。苟洱停止了打斗，黎重生见状也停下。副总经理室的门打开了，是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的副总经理，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站在门口，严肃的盯着他们。
　　”你们两个，跟我进来！“年轻女子冲黎重生和苟洱说，然后扭头走进副总经理室。
　　”好的。“苟洱很快应答，马上跟在后面走进福总经理室。
　　黎重生有点诧异。刚刚苟洱明明凶残的很，像只疯狗一样，怎么声音一下变轻柔了，而且贾福总理一出现，他马上停手，出乎意料。但没时间多想，跟了进去。
　　副总经理是个二十几岁，不到三十岁的女大学生。白白净净，戴着一副金边眼镜。她姓贾，大家都叫她贾小姐。贾小姐到公司已经有三年多了，她什么时候当的副总经理，黎重生不知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叫她贾小姐，而不称贾副总。但知道在公司里，除了老板，最大就是她了。一人之下，全公司人之上。在他应聘入职的时候，老板讲过，如果他不在公司，有什么事想找他的，可以找贾小姐。
　　”贾小姐好！“苟洱站到贾小姐的大班台前，恭恭敬敬地问好。
　　奇怪了，这家伙变性了吗，感觉和刚才像两个人，完全不同？黎重生心想。
　　”说吧，怎么回事，为什么打架？“贾小姐问，眉宇间透着严肃。
　　“没有打架，就是吵架，推了一下。”苟洱抢先说，说得好像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
　　“嗯？”贾小姐眉毛一扬，“那怎么别人都说你们打架呢？”
　　“没有没有，我们是意见不合，就是碰了碰，没打架的。”苟洱说，想尽快把这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对，我都看见你们打了。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贾小姐再次问道。
　　“是主管打我，他打我，我才打他。”苟洱恶人先告状。
　　“这样吧，你来说。”贾小姐打断苟洱的话，对黎重生说。她觉得实在不像话，全办公室的人都看到了。她也看到了，而且是看到两人缠斗在一起，才出去干预。
　　黎重生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贾小姐沉默了。过了大约五六分钟，她似乎思考清楚了，决定了，说道：“你们两个在公司打架，打架是不能允许的，所以两个都不对。这是公司的地方，怎么能打架呢？”
　　“对，是我们不对，我们打架不对。”苟洱连连点头，态度很谦卑。
　　黎重更加诧异了。他诧异苟洱的表现，这态度和刚才在大办公区外的表现简直是180度的大转弯。刚才追着他打的时候，凶恶的像只疯狗，众人拦都拦不住。现在却温顺的像只羊。也诧异贾小姐说的话。什么你们打架？明明我就是被打者，别他追着从车间跑到办公室来打。而且我本就是劝架的，是在维护正常的生产秩序。错的是苟洱，责任完全在他，怎么各打五十大板？
　　“是，我们打架不对。”黎重生只好应道。他不好反驳，毕竟副总经理在处理这件事。他想，等下贾小姐或许会做出比较公正的处理。
　　“这件事情要等老板回来处理。”贾小姐接着说，“老板过两天就回来，我会向他汇报这件事。苟洱，你先休息两天，等老板回来后再上班。”
　　“不用吧，我还可以干，不用休息，我可以继续做的。”苟洱有点着急。
　　“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贾小姐说。
　　”我听，我肯定听。“苟洱点头像捣蒜。
　　”那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跟黎主管说。“
　　“好的。贾小姐，那我先出去了。”苟洱这次很听话，恭敬地向贾小姐告辞，起身往外走。经过黎重生身边时，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你也不要有太多的想法，老板回来处理后你就可以回来。”贾小姐忽然补充了一句。
　　苟洱走后，贾小姐问黎重生：“你有什么想法？”
　　“我没有什么想法。就是想知道公司怎么处理这件事。”黎重生不卑不亢地说。
　　“你刚来公司不长。这个苟组长脾气不好，比较火爆。不过工作表现不错，也熟悉生产流程，你多多宽容，不要记仇。”贾小姐说。
　　“我没什么。我不会记仇。”黎重生心里不舒服，但嘴里只能这样说，不好反驳贾副总。
　　“这件事我不好处理，等老板回来由他处理。这两天生产上的事你先负责着，没有问题吧？”贾小姐问。
　　”没问题，我会组织正常生产的。“黎重生觉得，生产不能停下，理所当然会负责到底，贾福总实在没必要担心。
　　”如果没有问题，那就这样吧，保持一切正常。你也会车间去吧。“贾小姐结束了谈话。
　　黎重生觉得似乎缺少了些什么。他觉得自己是被害者，是无辜被打的一方，尤其是自己是为了维护正常的生产秩序，是维护公司和老板的利益，应该会被肯定和表扬，至少也会安慰安慰，没想到一句也没有。
　　”或许，老板回来才做？“黎重生一边走，一边想。他幻想着老板回来肯定会处罚苟洱，表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