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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青牛邻角埋终古,寒白金线殒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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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城生长街,长街有墓大方,中心处古墓无奇,唯有碑文三千字,字符如经书,彻夜长明;
  北宸年岁悠久,但洛城屹立原地却是有史以来的存在,未被开发时便是南天境重要的铭记点,这长街亦是标志存在,其中那古墓与碑文更是如今城防城成为北宸十大磨石监狱之一的重要缘由,相比之下“彻夜长明”这等异事反倒显得平平无奇了,不过这不显眼是相对于一般存在而言,对普罗大众来说洛城的任何特点它们都记不住,只知道它的碑文会在夜里发光,这点也成为上位者嘲笑、讥讽乃至用于提升自身格调的一种筹码和工具,亦是成为了众多研究者对洛城价值估量的砝码:
  对于这一点适才观看过闹剧的旁观者深有体会,相比于血光四散的轩禅而言马秋北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发光不仅会释放能量,还暴露了许多信息,尽管这种信息不是它们这等存在能够利用的,但有双圣在,且南域遗迹众多它们也有过探索,不若昔日洛城的易主、转投也不会如此得轻描淡写,但或许这光芒就如同一重枷锁或者迷惑,毕竟千百万年来也不见洛城有异变,能量也不见枯竭,而且那光就这么直白得出现你却得不到丝毫的筹码,诡异且迷惑,这也让众多试图提升文明、科技的上位者着急,反倒是上道者与天骄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对于那四方老祖而言洛城就是它们和南域四十七最直接的隔阂;
  但不论是长街、古墓、碑文还是那一束光,它们都属于北宸的造化,大多存在也不好直白得在这里做什么,一时间鬼魅众多,环视而盘踞,如今南域能够吸引这般多上位者存在的地域,除了洛城其它空间都需要看时间,不如这里稳定,也算是一处荒诞之所;
  不过不论是上述任何,它们都算比较奇特的,其中文书无伴生、石碑方正、墓碑气势无华、光芒深邃缥缈,怎么看怎么别扭,让试图得到奥妙者委屈非常,像极了一种挑衅,但这些都和这大墓无关,如今这里广阔而空荡,这所谓的中心大墓并没有所谓的奇珍异宝,不过是一袭长袍,那长袍表面残破、颜色橙黄,质感古朴、平铺于洛城西部乱石岗,这一埋便就是千万年,此间并无岁月的波澜席卷,安稳且恬静;
  洛城酣睡,长街辽远,古墓倦怠屹立,墓碑上经文浮华流动,身后一座高耸山峦浩瀚,它们在那接受着八方的敬仰、祭拜,尽管长街不曾有供奉之名分却没有多少不开眼的来捣乱,地底古墓的乱石岗上黄袍苍老依旧,气息微弱、无形希声,尘世间的它见过喜怒哀乐、贪嗔怨念,入了黄土在地底下听说的,却依旧是这般肮脏得纠葛,入眠安睡了这些邪祟又如影随形地在梦中重演,这到底是诅咒还是折磨,它不清楚,大约是那命运的回馈,是他一生都逃脱不掉的梦魇;
  你说这折磨要持续多久你才肯放过,你说要凌迟多少刀我才会习惯,你说我到底犯了何罪,被你用囚徒名讳;长袍灰烬,就那么呆呆地凝视着四方可怖的文明,它不知道自己所属什么种族,也不知所谓的进化要持续多少轮,可它仍不愿就此断气,它还有执念,还有风华可出鞘,至少,还能再威慑三息时光;
  风华闭眸,身侧溪水开始流淌,霜雪开始覆盖水流并侵占此处地域,如今小年逝去,苍穹的边缘之处初阳熹微光照,在那清冷的光芒下两位少年乖巧得跪坐着,其中身着绿袍者居右,身侧墨袍少年于左,俱都黏在了冻土之上,被一层浅薄的霜雪包裹,彼此皆怔怔地用那双眸瞭望着远处的晶莹冰花,身形死寂;至少,在地底的那一袭黄袍的眼里。
  多久了……细数时间长袍呆滞,其实它已经昏睡许久了,如今的突然醒来让它有些迷茫而不知所措,相比于唤醒而言这次的行为更似“越狱”,以至于一开始让它的神智有些恍惚,不过很快它便清楚,自己的确是苏醒了,是被这两袭热血唤醒的;不过哪怕是了然,此刻的黄袍仍然没有做好去迎接新生的准备,在它的珠算中自己至少需要万年的等待才能解脱,也唯有到那种地步无量主宰才会罢休残留于此地的执念,不愿再窥伺自己的存在,彻底撤除掉感知赐予解脱,如今还是太早了,醒来便是一种煎熬,一种惩罚;
  念此长袍默然叹息,无神地打量着四周:此处有残魂七缕,其中悬挂于自己头顶的那一缕执剑士便是自己唯一可以感知到的存在,那是一位身披着中世纪长衣的俊美少年,此时这风华的眼眸正悲悯地开阖着,其之发髻梳理得整洁而利落却又不失细致与格调,十分得耐赏析,那简单而干净得扎束使之看起来面容恬静素雅,而那手法熟练却无心打理的痕迹又让这位剑士的面容平白得染上了孤寂与哀思的情绪,在那静矗像是一尊灵活的雕像,好似画卷,好似躯体,如若置身某种幻境,但,让观者有着惟愿长睡不醒的触动;
  仍然是圣洁;望着那绝美的画卷橙黄长袍激动地合上瞳眸,热泪盈眶、心神慰藉;此时的自己身处碑文内部的破碎空间,这里面的所有物体都被扁平成了一张薄纸,也不知其中的存在是否真实,但是这种虚妄在千万年的岁月中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故而此刻黄袍在观摩的时候情绪中只残留心潮澎湃,那纯粹的感动让它生出一种被画卷少年近距离抚摸的悸动,恍然间它想那玉手近些再近些,哪怕稍有混乱的神智告知它画卷中的剑士离它永远都是那么得远,但那执剑士肃穆神情与柔美的英武气质却被印拓进了其之灵魂深处,近在眼前的中世纪衣饰缭绕着浓厚着香韵,蜿蜒勾勒的纹理古朴而细腻,带着压迫的窒息感轻柔来临,近前观摩那画卷似是鲜活、灵动,好似那衣饰下的剑侍会于瞬息后睁开那双凌厉而柔美的眼眸,将你的身影于其之眼眸中倒影;这是期许,这是岁月的念想,这是残魂对美好的期盼;
  描摹微笑,此刻长袍的血液为之麻木、干涸,神智停顿片刻再无念想,它不敢,因为有所察觉,那画卷吐息时的风景很美,凝视那姿态黄袍不敢多言亦不敢多想,这剑士是它唯一的可以用于对抗那无尽虚无的武器,此前的自己便被深深地洗礼过,但今日的升华更甚往昔,那种慌张与震颤的感知带来淹没气息的感知,此时它终于明白为何主宰都会为之起贪念,如这般神圣的器礼便就是曾经自己那风华无畏的模样亦是不敢有半分的奢望,那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让它明白,这等存在远在自己的想象之外,它就连亵渎的资格都没有;
  长袍五体投地,泪目而敬畏,但它的动作却无法对眼前那剑侍的格局引起丝毫的变化,它仍旧在那苍穹之上独立而大气得释放着无畏之美,其之身姿磅礴恢弘,似是九天宫阙、黄泉灵柩,所谓造化莫不过如此,所谓神祗莫不如这般,所谓欢喜再不过膝下一软,心神震颤,那般涟漪叫它无数次地醒来,随后又在这长久的陶醉岁月之中再次含泪入眠,对此黄袍轻柔释怀,争与不争全然放下,似懂非懂但这一觉,定是美梦;
  黄袍放松安睡,想来那位超凡存在不会想到如今日这般的插曲,这它用尽半生得到的造化之物,竟会被自己描摹得一线光彩,想来这也是那执剑士的垂怜,垂怜自己这一身浮华的碌碌,垂怜这一生枷锁的禁锢;长袍枕着橙黄的岁月入眠,恍然间忘却了那两袭少年,但在它安睡的片刻那地表之上的镇魂山却是慢慢地醒了,想来也是一副不比剑士的绝美风景,不过一袭风华,不过一袭白雪;
  念此长袍敛息,去做那春秋大梦了;
  梦中,全是喜怒哀乐,痴嗔怨念;但大约有糖,就会甜。
  地底的动荡平息,两袭衣袍却仍旧在大地上深埋,周边的霜雪化水前行,碎冰随之攀附、流淌,那一江水流在这山顶来回不停,却连镇魂山的山腰都不曾到达,羞得山顶霜雪连绵、轻风静默;它们在期待,期待那乱石岗的故事,期待那乱石葬乱世的风采;毕竟,那是乱石岗呀;念此风景容颜收敛,静默期待,随后又有些仿徨,此间故事是好故事,不过每一块石子都蕴藏无尽的伤口,它们不过是最后伤病隐退、安稳在这山岗之上,所以这般的它会吟诵很长很长的诗歌,知道好多好多绝迹的历史,哪怕是那破碎古籍残页的方向都清楚一二,对了,还有那在光阴之下的片片阴影,……,可惜,毕竟是往事,而往事的真实,难免会戳到痛处;
  想到这一排等着的山水吐了吐舌头,好似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太任性了,不过酸甜苦辣,相比之下如今还愿意拿出来讲的故事仍旧属欢愉更多,毕竟是好故事,现如今它要醒了,也不知会讲多久;光晕怀抱自己,对这那朦胧的天使傻傻一笑,那笑容在此间显得,格外温柔;果然都是乖宝宝。
  半空帷幕落下,一阵嬉戏,远处星辰叹息遮蔽着自己孤傲的身形,阳光以普度之姿出现,凭霸道的手法临尘,光影绚丽,近处少年恣意大笑,那模样收尽了天地荣华,也收尽了此间的目光;
  它来了,倚长空为屏障,怜惜大地;侧颜着远山,此间那一座高耸挺拔的雪岳打着哈气,白光之下冬雪翩跹、一袭白雪,望着那矜骄的少年镇魂山打伞捧落梅,笑容明媚、眉心点缀着三点殷红,发丝由长空捧托幻化万千翎羽山雀,襦裙庄雅、娉婷世间,色白的衣裙降临此间尘世,腰系一条淡蓝色丝绸、莲步于云层之间晕开,月色背光、绝美留恋;
  她醒了,灵动之神韵,美艳之华月,腰侧小饰品精致,像是那居住于蛋壳的青白色小恐龙,面容腼腆、神情羞怯,眼眸晶莹而柔软,眼眸调皮而好奇,侧身云雾腼腆窥伺这一方大世界,安稳、乖巧,拨乱了浩荡的琴弦,细听,全都是你是我的欢喜;
  闹,不长记性;乱石岗巧笑,伸出了手掌不知在迎接何等的存在,此刻它正遥望远处撑伞的镇魂山,就这么痴望许久,不舍得挪开,也不愿意打量;你醒了,这般真好;乱石岗神情温和,外表如被晶体浇灌一般,闪烁着幽蓝、恬静的梦幻色彩;
  它醒了,如往常一般,第一眼见得是那镇魂山:
  镇魂山是洛城境内唯一的山峦,也不知那山下埋得是什么,不过有传言说洛城之所以建立在这,便是为了这座山,为了这山底下庇护着的孤魂,不过对那冻土上跪坐着的少年来说这所谓的传言都不甚重要,从坚冰中向着山峦眺望,那所谓之镇魂山也不过是一座生得诡谲奇幻的山体罢了,再往上,也不过是心寒时所见的美景,一处可以忘记所思所想的平静之地;
  怀着复杂难明的愁绪少年萎缩地瘫软于坚冰之内,浑身乏力,就这么麻木地望着,从凌晨到破晓,从破晓再到小懒虫爬上山腰,这一望,便不知流走了多少个时辰。
  时间漫漫,如清泉般溢过了卵石,填满了河床,在这不知觉的长久岁月中,那山在这一行少年的眼中慢慢地便不一样了,它闪烁着光芒,它看着远方,它那么得有力量,那么得憧憬希望。
  少年对望这晶莹的山峰,坚冰中的身躯慢慢挺起,许久,陆续失魂;在它们的眼里恍然间有那么一瞬,这镇魂山似是睁开了双眼,温煦柔和地打量着它们,对着它们恬静微笑,那笑似云雾中的鲜明衣袂,似那东来白鹤的高洁翎羽,那笑动容了天地,感染了山脚下的懵懂少年;那一眼,那一笑,那山峦祥和慈爱,在那似是问候着它们今日天气的晴好,似是在讲述着曾经往事的妩媚,似是在云端翩跹了什么玄妙的舞蹈,看不懂,但真的好美;
  少年魂游、飘摇,空泛、酝酿,随后带着迷离的双眸沉溺于那山峦,沉溺于那一笑,那一眼的美好。轩禅枯坐,眼中那山体于此时虽凌空存在,却不曾压迫,小心而轻柔,好奇而谨慎,它似是在讲述着浩瀚,讲述着传奇,但这万千故事于此刻都只是凝成了那一眼,那温和柔情的一眼,
  但便是这一眼,让那少年热泪盈眶;
  这一眼是骄阳,那释放的热量胜过其身后的橘黄懒虫,带来了无尽的温暖,恍然间绿袍少年得到了一种认同,这安慰的神情带着肯定,这柔和的笑容来自一种欢喜,这柔和的一眼让这天地间的冬雪融化成了温水,热气游荡随后徐徐将那冻土寒潭上的两袭长袍所浸润、包裹,在这瞬息之后少年居无定所的心神得到了宁静,大约这一眼,是家对游子的庇护;
  少年闭目,却关不住热泪,那生长于阴暗角落的蛆虫被阳光看到,它说,你生得好美;那自我卑贱的脊梁被一双手拉起,它说,少年无畏;冰天雪地,大地干裂,阴雨连绵中有一把大伞阻挡着风雨,它说,前路相陪;疾苦暴戾与这片土地无缘,丑恶挣扎与这里无缘,任世界如何不堪,如何不公,这小屋内,一切都烟消云散,毕竟这是家,而你,只是小小少年;
  山峦温和,一眼落下那少年却是长跪不起,在坚冰中缩成了一团,热泪带走了严寒和愁苦,带走了折磨和鄙夷,它们躺在坚冰里,只需安心地舒睡,等来日方长。
  乖巧;山水侧脸微笑,伸出手臂笼罩着大地四方,脸颊贴着那冻土上的两袭长袍,还有那霜雪之下的清瘦老马;你也是少年呀,回来了,便睡下吧;山峦慈爱微笑,橘黄色的光撒在这陋巷之中,光明万丈,在那呵护下老马睡着了;像个孩子一般。
  在这温馨的山脚,谁也不能坏了这的安宁,这是游子年末,仅有的安稳觉。
  小风赶着霜渣子跑,一圈圈绕,那镇魂山从上俯瞰,慈爱地打量着怀中那跪坐的一行少年,青天白日下凄风苦雪,它只管恬静微笑,
  真好;
  壮汉颓然瘫坐,饮了一口壶中烈酒,嘴角一动,眼眶遏制半晌的泪水悄然滑落;这是昔年关山四剑结拜的地方,那时乱石岗上跪有四位少年,一袭锦衣,一袭白衣,一袭劲装,一袭少年意气化作的长袍,那会儿镇魂山也如今天这般慈爱微笑;长刀刚烈,壶酒下肚往事不见,马秋北起身东去,手下结界松动,远处那冻土在此刻温和、良善了一分
  那心怀愤懑的壮汉走了,只因,他曾是少年。
  ……
  洛城坊间有一句话,说西部出少年;原先这句话指得是西部洛家代代少年意气,热血风流,后来这句话也用来作为鄙夷其它四部行事乖张恶心却用少年为标榜的利器。
  正如那短句所言,轻狂意气若不沉稳便是凶器,若是无礼逾矩便是匪气,若是不智狂妄便是傻气,若是丢了血性便是煞气,若是无根飘摇便是戾气,何以为少年?毕竟西部虽然乱,但是乱得极为有秩序,有血性,便如它们想夺轩禅机缘一般,一直没有出手,除了这酒馆的震慑力以外,这外边少年心中的道义也是重要的一点;
  不过西部形成这样规矩的由来却一直是个迷,因为西部的道义和其它四部不一样,乱却不脏,哪怕是南部军队都有藏污纳垢的情况,但是在西部,这是有老东西要管的。
  陋巷走马,那一天内最是猛烈的光芒将墙角处的阴影逼到了极致,便是在这一刻,那墙角处显露出了半个邋遢身子;老乞丐睁开双眸,慵懒起身。
  距离见到朱雀宫的那匹老马已经过了七日光景了,但是那封信件他却迟迟不敢拆开;闲庭月故交,能带来什么好消息呢。捏着手心处的牛皮纸,感受着其上的纹路,老乞丐眼眸晦涩难明,藏着些许的凶光。
  良久,健硕乞丐一声长叹,背过身去,开始了满足一日温饱的乞讨之旅,周身华光灿烂,清风徐徐,老乞丐于转身之际抛出了一枚铜钱,那铜钱在半空中摇摆三圈,四周缠绕了几根金线,随后轻柔地落到了地上,化作了一团白烟飘远。
  这一卦,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滴滴鲜血于健硕乞丐的鼻窍处汇聚,随后连成丝线坠下半空,流淌于大地之上,在其身后,长褂少年淡漠微笑,手心处躺有一枚金色铜钱,其上缠了七圈丝线。
  七日铜钱圆满,九日待续;
  流云少年转身,披着一片华光远行。适才南天境传来一道消息,一位身着黑衣的少年倒在了洛家的府邸,奄奄一息,而他,要去看看;顺便见见那身着绿袍的少年。
  洛炎抛了抛手中的铜钱,阳光大盛,将那冻土上的坚冰慢慢化开,此时,一袭绿袍睁眼。
  他,看到了一副卦象;其上,空无一物。
  ……
  洛城西部有陋巷十七道径,东南西北四条大街,在西部能让这二十一条路途都关照的地点并不多,鸾桥算作其中之一,洛家的府宅算作其中之一,镇魂山算作其一,随后不知是否因由乱石岗的关照,那前路的酒馆也因此二十一路通畅:那是一家无名酒馆,一座两层的小阁楼,生根于洛城西部的西部,再西,便就只有乱石岗与镇魂山了。
  烈日当空,道袍少年挥甩着手中的柳枝,于半梦半醒间睁开了双眼,打量着那酒馆内的一片狼藉,神情不变,看起来精气神却饱满了些:没存在召唤青牛,它自己走来的;
  念此风华无奈地轻笑了一声,伸出手在青牛的脖颈处轻柔地摸了摸,座下牛犊淘气地晃了晃脑袋,小尾巴甩出扇形的露水,如奶狗一般撒着娇,似是以此回应背上少年的动作,逗玩嬉戏,幼稚且天真;只可惜,它不洗脚;看着眼前青牛那懵懂乖巧的模样,其后十二位衙役累得弯下了腰,兀自傻笑:
  这三天,它们已经麻木得说不出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衙门里的清理工具握得比大刀都牢靠,多种用法比负责环卫清洁的少年都熟练,一排扈从在道路上蓄势待发,只等那青牛一脚踩进泥地里,再一脚踩到水里,于地面上留下那如画卷一般的唯美痕迹,最后由它们争抢着清扫干净;
  本来一开始它们还不习惯,只能拿着墩地布在牛犊的尾巴后面干看着,静等青牛用蹄子带出些许淤泥,些许被抛进洛河的垃圾,待一切成为定局方才上前善后,但经过一夜的繁忙调教如今的它们已经习惯到只要感知到牛的气息就拿着拖把跟上去清扫,弄得许多耕牛无地自容,这般三天两夜得折磨洛城街道的往来市集真是一刻不得安宁,现如今的它们对污秽有一种刻入骨髓的灵敏反应,感觉回部门都可以选择转职了;
  无言,可当真是悔恨!不少衙役愁苦摇头,若是可以当天它们就应该选择去保护轩禅的,虽然交代了情况比较复杂,但至少比在这打杂要好!念此一行衙役追悔莫及、欲哭无泪。
  身后动静大,但对此场景那青牛背上的道袍少年则是自顾自打着哈气,不知是习以为常还是另有打算,只是顺手尝了尝青牛角上不知从何处穿了个通透的柑橘,轻咬一口,酸涩得难以忍受,浑身颤抖;
  这定是秋裳送来的;品味了一番柑橘的苦楚绝代少年将橘瓣咀嚼、咽下,剩下的大半被座下那调皮的牛犊衔来一口吞吃了,待那酸涩滋味散发开来难受得浑身打颤,几乎飘飘然,委屈得像一个大熊娃娃,四只小巧柔嫩的蹄子在地上踏来踏去,引得十二衙役蜂拥上前,望着身侧一行十二壮汉青牛垂首难过,似是觉得自己被嫌弃了一般,耷拉着耳朵委屈巴巴,随后又眼巴巴地望着背上的此间风华,那楚楚可怜的瞳眸不知在诉说着什么,泪水几欲落下。
  “乖乖~等会就去洗澡澡好不好啊~”道袍少年俯身,在青牛的脖子上轻拍了几下,面容稍显歉意,随着少年的安抚动作那稚嫩青牛欢愉地蹦跳了番,笑嘻嘻道:“嗯嗯,好~,说话算数呢。”青牛奶声奶气,软糯的声音泛着蜜味,少年一笑,不过这牛犊子开心了,身后的壮汉们却傻了。
  它,……它还会说话?十二衙役一愣,微微挺身,望着彼此那呆滞的双眸,同时停顿下来动作,随着衙役们的呆滞它们中心处的那青牛这是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摇了摇尾巴,昂首傲娇。
  呵呸,一群傻蛋!
  青牛晃动着身子,周边的衙役们却是目光无神地空洞远方。
  呵呵……
  打量着一旁那神情灵动的青牛一行壮汉失魂落魄地蹲下,手里拿着拖把心里却打了石膏;鬼知道它们经历了什么?难怪总觉得这青牛脾气不太好,原来是它听到了那句“你怎么不洗脚?”
  完了完了,给它惦记上了!
  十二衙役欲哭无泪,两眼泪汪汪间它们看到了一行从尸骨里爬来的壮汉。
  “……你们,哈哈,挺,挺惨的哈。”
  “哈,哈哈,一般一般啦,不过是在酒馆里睡了一觉,呵呵,呵呵。”十二衙役傻笑,身侧锄宗的汉子们则是有点发懵,打量着自己消失的上衣看向彼此的眼神都如同看畜生一般:说吧,你们惦记老子多久了?
  青牛四蹄交换着蹦跶,显得极为欢愉、活泼,丝毫不曾理会身后那尴尬的喜剧场面,也不知是年纪太小,还是见得太多,显老。
  青牛自娱自乐着,背上道袍少年则是稍显严肃,在活跃的青牛背上盘坐、远眺,身形正直挺拔,手腕翻转间柳枝飞舞,沾了几片凋零半空的霜雪使其化作露水之后挥洒于天际,口中无神地轻声念叨着,带着些许的感慨:
  “老板娘,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昔年受过圣庭恩惠,没有在纯钧临门前出力是在下这数年来一直愧疚的事情,只是旧事逝去,故友如期而至,你这当家的便别躲着了,毕竟,迟早都是要见的,若是拖延些许时日,不免心中难堪。”
  悭行声音缓和平静,徐徐开口,神情温和,稍显无奈:“先生;说到底,某还欠先生一条烟柳,也不知你还愿意不愿找在下讨要。青牛与我走了十年的南域小巷了,说到底这格局是定型且无可动摇的,双圣的担忧十分必要,老板娘,放下执念吧。”
  少年感慨,俯身将手中柳枝插入新泥,“先生,莫要执迷不悟了。这南域天下,虽说是由四十七大势力指掌,但四十七是四十七,四十六是四十六,双圣是双圣,劫难是劫难,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呢,三大帝国依国制的方便也不过是与宗门势力形成合作罢了,您又企图拿什么以方寸之地颠覆南域格局呢?
  “十七年了,老板娘,您还要继续耗下去吗。”
  少年神情庄重、身如宝相,声音缥缈、虚幻,衙役们听不到,青牛眨了眨眼,顾自玩闹。
  十年天南阁,而在七十年前,那四十七的名字便改叫做了圣庭;圣庭被剑圣用剑鞘砸毁了招牌,此后便再也没有南域“四十七”了,便就是“天南阁”也不过是一笔交易,形同虚设,这也得南域的“四十七”成为了历史,南域的大势力们被放进了高压锅之中不得超脱,除非有大能者出鞘天骄杀上那南天境、杀上那天南山,把那天南阁的招牌给砸了;
  不过这话语听来未免太过荒唐,昔年剑圣轻狂,这莫大的名号是捧杀不错,但这般久远的岁月都逝去了想来要不了多久这个身份他或许就坐实了,到时候谁敢当着他的面做那四十七,又或者,谁能拉下一位四十六呢?
  都难,难得高不可攀,难得痴语说梦;诚然,“四十六”是苍天大树,“双圣”是土壤,“天南阁”是此间大恐怖,少掉的那“一”代表的是生机,此后再看不见希望,一线之隔便就是天堂与地狱的差别,如此看来那“天谴”才是释放压力的唯一途径,虽然悭行不知道圣庭联合南域众多大势力在做什么,但是他知道,此刻的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
  天色放晴,扫去那无形的阴郁,这压抑万历十五年数月之久的青天白日开始慢慢褪去,橙黄色的光芒开始复出,那青牛背上的道袍少年折断了地面上那一截柳枝长条,青绿色下沉、枯黄色上升,他取出拂尘于半空之中挥洒,漫天霜雪中些许露珠浮现,将阁楼环绕包围,那似是一个字,模糊、看不清却带着莫大的威压。
  半晌,橘黄色光芒慢慢收敛,被一双大手轻柔地压了回去,好似一切都不曾变化,不过是身后的壮汉们从打成一团变成了于风雪中翻滚,似是安然无恙;光晕涣散,片刻风雪骤停,远处道袍风华静默,思量着何处步骤的错误,看那模样着竟有些无力,良久默然长息,尚不见动作远处酒馆的二楼却徐徐地推开了轩窗,一袭紫衣飘动突兀而自然得出现在了此间道袍的眼眸之中,妖艳动人、唇齿诱惑,只见那少女倚窗,只听她魅惑开口,身后的壮汉们便抱成了一团;
  店小二耸肩,恬静微笑,在那酒馆二楼的阁楼处向那青牛背上的少年打望,她看得认真且生气,但便就是这一眼却叫少年座下的青牛如狼狗般呲牙戒备,至于那绝代不过是疏远地淡漠一笑;他不怕,毕竟马秋北不敢动他,而她不敢得罪马秋北,所以,他不怕她
  任何方面都不怕。
  衣袍正色,厌倦而生烦地慵懒于青牛之上,声音温润祥和但态度却强硬了许多,“老板娘,这时辰,到了。”
  “免了吧。”望着那倦怠墨袍少女倚窗,浮手打断道:“我若不想走,便不会走。昨日无眠,如今身子有些乏了,不想听你提往事如何,也不愿与你瓜葛。我在这便就在这了,哪也不走。你若想赶,便出手好了。”女子侧脸,声音微冷,泛着些许的怒意,起身合窗带着一股冷冽的冬风,不过待她快要合上之时又突然停止了动作,漏出缝隙停顿了一番,复之大开犹豫出声:“您劝我走无非是那么几个缘由,既然这样我便想问问了,您是怕我图谋那镇魂山还是怕我图谋这洛城的城墙?是什么让我这糊口营生引起了您这尊避世大佛的注意了?”
  言闭,紫衣女子察觉到些许不妥,伸出食指竖于唇前,勾魂一笑:“抱歉,小女子谬误了。不过……十四年了,如今您来找我到底是难以释怀还是想证明,——您曾经,没做错?”
  少女身子前倾,容颜姣好、声音缓柔,那模样似是轻声询问,不过吐出的言语却锐利如刀。
  凝视对面轩窗旁的紫衣少女道袍少年执柳枝飘摇,面露微笑;那少年,他醒来了。
  青牛用蹄子在地上重重地踩踏了几声,不知是在表达怨恨还是不喜,皱着脸徘徊良久,似是咽不下这口气,朝着那二楼轩窗幼稚地吐了吐舌头;望着它们的身影紫衣少女无声叹息,却也只是观望,望着那在她视线中一路东去的青牛,一切都是那么得熟悉,倒是那少年,少见得不曾癫酒;
  他,就这么走了;紫衣少女轻叹;
  这般,却显得自己不识时务了;风华靠窗环胸,脸上写满了忧愁,第一次答复她是有些不识抬举了,往极端了说那道袍动手可不比马秋北温柔,他之所以再次发言不过是因为有旧,且他认定了自己会走;当真是不给选择;绝色忧愁,他说得对,她确实不得不走;
  紫衣凝眸,眼中的那一袭黑白衣袍向着东边而去,宛如正午的一行少年,一位有家难回,一位,无家可归;而他,有家不想回;
  先生啊,你若没有那么大的执愿,我又哪里会赖着不走呢;
  毕竟她有家,却不甘就此逃回。
  ……
  剑士的片段出自小鹦鹉对一幅画的描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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