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祸 新

　　这一个月以来，李仪一直守在杨铭宇床边，看着这孩子从脸色苍白到面容红润，他莫名有了种成就感。
　　李世民送的火炉也起到了作用，李仪虽不再浑身僵硬，但由内而外的寒气却从未消失，那火炉能稍微暖暖他的身体。
　　太医又来开药方了。
　　“李大人，杨少爷怕是恢复的差不多了，等到明日估计可以醒来，在稍作调息便能恢复完全，只是大人您的身体，自己还得多注意啊，我这儿有几副暖身的药方开给你，连续喝能抑制寒气。”
　　“那便多谢太医了。”
　　太医作揖退下。
　　李世民政务繁忙，一个月以来到这儿的次数不超过三回，但每次停留时间都在十个小时以上。今天又来了。
　　“李仪，怎么样了?”
　　“好的差不多了，太医说明天就能醒。”
　　“我是说你，才一个多月人竟消瘦成这样，既然杨铭宇已无大碍，你也好好休息休息吧，否则他好了你反而倒下了，得不偿失。”
　　“行，我又不是不惜命，今天晚上我肯定好好休息。对了，还望公子不要告诉铭宇我为他做了什么事，公子一定得保密啊。”
　　李世民点点头。
　　也不是李仪作，他只是觉得没必要，反正该做的全都已经做了，何必再让人家知道，难道非要让人家心里觉得愧疚?李仪没那么讲究。
　　李世民来的时候已经快天黑了，两人便一同去外面散了散步顺便唠唠嗑。
　　“李仪，你是不是因为杨铭宇替你挡了灾所以觉得愧对他，才对他如此好?”
　　李仪裹了裹衣服，笑道：“当然不是，你觉得我像是会感恩的人吗？”
　　这家伙总喜欢把自己形容成混蛋。
　　“可他生命垂危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我弟弟。”
　　“你有一个弟弟?”
　　“是啊，我以前没跟你提过吗？不提也罢，反正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他怎么了?”
　　“……车祸，一场交通事故夺走了他的生命，当我接到电话的时候第一反应竟然以为是不是有人在和我开玩笑，可当我去到医院，看见红色的‘手术中’时，我心里的恐惧从脚底爬上头顶，等待过程中我心脏跳动的声音和次数我都记的清清楚楚。我这辈子都不想经历那种煎熬了，偏偏杨铭宇又让我重新经历了一遍，我想救活他，不论以什么方法，我不想再像对我弟弟那样无能为力了。还好，我没有留下第二次遗憾。”
　　李世民很想安慰他，可惜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于是解下自己的披风给他披上。
　　“公子，我们回店里吧，赵老头给我造的架子鼓估计早就摆在里头了。”
　　“嗯。”
　　赵老头两天前把架子鼓送来的，听他说，他改进了不止七八回，直到音效令他十分满意了他才肯罢休，赵老头为此也瘦了不少呢，当然李仪也没亏待他，直接让管家给他拿了好几锭金子，不过赵老头仗义，只是想永久性免费点歌而已，李仪痛快的答应了。
　　“公子，架子鼓打出来的音乐可能有点……炫酷，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不过没关系，等我教会他们，这东西也能成为我店里的一大特色。”
　　见李世民点头，李仪便开始叮叮当当敲起来。
　　李世民果然受不了，强忍着要捂耳朵的冲动听完了。
　　“李仪，你还是弹吉他比较好。”
　　“是么？其实我也那么觉得，要不咱们弹吉他?”
　　“嗯。”
　　李仪想了半天，最后才决定要弹许巍的《曾经的你》。
　　“有一段时间我一直一直在听这首歌呢，循环播放到死，也给你听听，你肯定也会喜欢。”
　　李世民虽然不大懂，但也没追着问，“嗯，朕可以试着欣赏你的品味。”
　　“什么叫我的品味啊，我们只是三观不同而已，但我觉得你肯定喜欢，我的直觉很准的。”
　　李世民示意他开始。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
　　“爱情总让你感到渴望又烦恼，曾让你遍体鳞伤——”
　　……
　　共同爱好真的很拉进人与人的关系，反正李世民对李仪的态度又改观了，也许李仪很有才华，不过在他们这里施展不开吧，毕竟火星是个什么东西李世民都不知道。
　　“好听不？我就知道你喜欢，要不我也教你弹吉他吧，挺好学的，就是有点废手，但你这拿得起将士的刀剑捏的住文人的毛笔的手应该没问题，学不学?”
　　李世民狂摇头，李仪就是不放过他：“学个吉他把公子吓成这样?上战场杀敌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怂啊，来试试嘛！”
　　“朕乃一国之君，怎会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离朕远点！”
　　“哈哈哈哈，别跑啊公子，吉他李来找你了哈哈哈哈……”
　　两个傻子店里跑过来追过去，一直闹到大半夜，笑声都能震碎地板了，李世民的一世英名果断葬送于李仪手中，但他好像毫不知情。
　　次日清晨，李世民匆忙赶回皇宫，小六子也急忙伺候皇上早朝。
　　魏徵远远看见李世民过来，连忙过去行礼道：“皇上，关于寒毒的解药，臣已经查到了。”
　　“在何处?”
　　“东北方高句丽处，原材料只有那处有。”
　　“嗯，传朕指令，派人去往高句丽拜访，无论什么要求，只要能给出朕想要的东西，朕都答应。”
　　“是，臣这就去办。”
　　KTV里，杨铭宇也终于睁开了眼睛，李仪看到他睁眼，激动的骂起来：“小兔崽子终于舍得睁眼了啊，感觉怎么样?”
　　杨铭宇虚弱的笑笑：“我还以为我已经死了呢。”
　　“死什么死，没有我的允许阎王老子都不敢收你，渴不渴?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饭吃吧。”
　　“不用了，我想喝水。”
　　李仪去给他倒了一杯。
　　“那医生说你再好好休养几天就差不多好全了，别担心啊。”
　　“所以我怎么会中毒的?”
　　“这个……说来话长，人家本来是来杀我的，结果你凑巧背了我的锅，算我欠你一条命。”
　　杨铭宇笑了：“欠命干什么，只要我们都没事不就好了。”
　　“你说你是心大还是缺心眼儿啊，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死了?”
　　杨铭宇无辜的把碗交给李仪，却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
　　“哥?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屋里挺暖和的啊。”
　　李仪无所谓的说：“我是冷血动物，恰巧又感冒了，凉也正常，行了，别说这些了，我去看看你的药熬好没，你别乱动啊！”
　　“好。”
　　李世民本想亲自去趟高句丽，但魏徵突然给出建议。
　　“皇上，臣在为李大人寻得寒毒解药时，彻查过高句丽，或许它并没有表面那么简单，臣怕皇上亲自去会有危险啊！”
　　“哦？何以见得?”
　　“我大唐与突厥曾有过多次战争，而突厥与高句丽相距甚至没有我们两方远，突厥为何不攻打高句丽?再者，既然高句丽与我大唐交好，为何突厥来犯时不给予我们帮助，甚至没有给过任何建议?我大唐所击败的敌人不止有突厥，而且平定了四方，难道皇上就没怀疑过高句丽的图谋不轨?”
　　“你是想告诉朕其实他们背后都有人在怂恿?高句丽竟如此胆大包天?”
　　“无论皇上怎么想，臣都希望皇上三思而后行啊。”
　　李世民的眉毛拧起来，严肃道：“魏徵，派人好好调查，若此事为真，朕便要好好扩扩我大唐的国土了！”
　　“是！”
　　高句丽的确从未对大唐忠心耿耿过，在他们眼里，大唐就是块烫嘴的肥肉，既然想要得到，就得吹凉了再一口吞下，于是他们扇动周边小地动乱不安，借此消耗“肥肉”的“热气”，魏徵早就感觉到了高句丽的图谋不轨，早就想深入调查，碰巧李仪的事给了机会，魏徵当然也要借此一举灭掉对大唐有丁点威胁的高句丽。
　　而那边似乎一早就有了防备，似乎就等着李世民的宣战了，李世民也没再给他们机会，还没等魏徵上报，就已经开始准备远征了。
　　李世民想好好和李仪道个别，毕竟战场上的事谁都说不清。
　　来到KTV，发现今天李仪好像闭馆了，里面空无一人，李世民再往前走，便看见李仪一个人坐在架子鼓后，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李世民忽然不想走了，这种安逸的感觉一旦上来几乎要了他的命。
　　“李仪。”
　　“我都听说了，公子是来说再见的吧。”
　　李世民站在他面前，眸子愈发幽黑：“此去不知何时归来，你……你顾好自己。”
　　李仪笑，“我肯定会顾着自己的，倒是你，战场上刀剑无眼，我这个法师可以给你祈祈福，让大神保佑你，你自己也小心着点啊，别让我看不见你最后一眼。”
　　“……朕一定会回来，朕……李仪，再见。”
　　李世民不善于煽情，也不善于与人交流，像以上这种情况，即使千言万语都汇在口中了，他能说出来的也就几个字，李仪深知，于是替他说：“嗯，既然说了再见，那肯定是要再见面的，公子，都临走了，不抱一下吗？”
　　李世民愣了一下，李仪没给他反应的时间便把人抱在怀里了，李仪小声道：“不用担心，我夜观天象，你死不了，我这边也放心，等你回来我们一醉方休！”
　　李仪知道李世民是因病去世，所以此次战争中他肯定没事，不过李仪莫名有种操控全局的感觉，比如他知道李世民攻不下高句丽，比如他们会经历三次大战，不过其它还是不要透露比较好吧。
　　李世民择日便与大军一同出发了，李仪只是远远的看着，李世民知道李仪的目光在何处，心里顿时五味杂陈，用了不知道多大的忍耐力才克制住自己，没回头去看他。
　　杨铭宇也能下床了，跟着李仪一同前来送别。
　　“哥，为什么不当面道别啊。”
　　“矫情，大老爷们儿之间送个别至于那么扭捏吗？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那皇上要去那儿征战啊。”
　　“高句丽。”
　　杨铭宇表情明显抽搐了一下，往后退了两步，李仪伸手去扶他：“怎么了？不舒服吗？”
　　杨铭宇还没来得及说话，慢慢走来的大队伍又让他震惊起来。
　　“哥……公子是皇上?”
　　李仪又扭头往楼下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疏漏，还以为杨铭宇是因为这个事，心里又急急忙忙组织语言解释。
　　“那个……铭宇，我也不是有意隐瞒你，只是他是皇上，和我这个平民走的太近了我怕自己身边的人不怀好意，但不是说你啊，你别误会……”
　　“所以哥从一开始就没相信我?”杨铭宇的眼神突然变了，是一种李仪从来没见过的冷漠。
　　“铭宇……”
　　“你不用解释，我本来就来历不明，你防着我也是应该的，我累了，先回去了。”
　　李仪磨磨牙，有种想自己把自己打一顿的冲动。他又看了看远去的李世民的背影，也转身离开了。
　　“铭宇，哥没有不信任你，只是情况特殊啊。”
　　杨铭宇停下脚步，“情况特殊?你一开始不相信也就算了，可后来呢？我们一起做了那么多事后你还是没有和我说实话，就连现在，我替你死了一次，你依旧没有告诉我，你从头到尾就没信过我是不是?”
　　“我只是没想好怎么和你解释，你……你别生气，我知道我不该骗你，我以后也不会骗你了。”
　　杨铭宇没有理他，而是回了房间锁上门。李仪站在门口一脸生无可恋。
　　“这算哪门子事啊！”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杨铭宇都没理过李仪，连送饭都是管家送的他才吃，李世民又不在，李仪可谓是无聊到夜夜爬上房顶数星星啊，只是一到夜里，身上的寒气就会加重几分，李仪也不在乎，披着披风就满大街乱转。虽然每次回来时冻的都跟狗一样。
　　白天就开门迎客，周杰伦的歌和许巍的歌再加上朴树的歌，他只要能记得起歌词的他都唱，要么弹吉他，要么打架子鼓，再要么就是跳一支超级炫酷的舞，反响还不错。反正就是把自己往死里作，管家也管不着他，但见自己的主子日渐疯癫和消瘦，他也不免要担心担心。
　　管家今天突然来找李仪，说给杨铭宇送饭但那小子死活不开门，连个动静都没有。
　　“行，我去看看，你先忙别的吧。”
　　李仪来到门前，清了清嗓子，道：“铭宇?杨铭宇?开门，给你送饭的，还生我的气啊，那也吃饱了饭再气啊，铭宇?”
　　见还没有人答话，李仪开始担心起来：“铭宇?你再不开门我撞门了啊！”
　　李仪一脚踹开门，但屋里空无一人。
　　“管家?管家！”
　　管家连忙跑过来。
　　“杨铭宇呢？你没见他出去过?”
　　“这……大人，我没见他出过这个门啊！”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李仪瞄到桌子上的信封，于是过去拆开来看。字迹很好看，似乎是专门写给他的一样，居然不是繁体字。但落款不是杨铭宇。
　　“李公子，杨少爷我们先带走了，但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毕竟李世民没打算放过我们，我们也不过是想让手里多个筹码，但杨铭宇我们会不会完完整整的还回来还得另说，如果李公子肯赏脸去城门旁的茶水店一见，我们也好还回杨少爷。”
　　落款一个“高”字，李仪大概已经知道是高句丽那边的人了。
　　李仪其实犹豫了，因为如果自己鲁莽去救杨铭宇，不知道会不会给李世民添麻烦，但如果不去救……他怎么可能在自己能救他的情况下放手不管?
　　“妈的，公子，对不起了。”
　　李仪下楼拿起披风就出去了，还不忘安排：“管家，我要是不回来，这里的一切都交由你打理了，实在不行就把乐坊老赵给找来帮忙！”
　　“是，大人……”
　　管家看着远走的李仪默默叹了口气：“都是年轻人，干什么都风风火火的，唉……”
　　来到茶水店，里面只有一个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的人在等，李仪上去搭话：“公子可是在等我?”
　　那人放下茶水，道：“嗯，是在等你。”
　　“杨铭宇呢？”
　　“李大人别着急啊，我们先来谈谈。”
　　“没什么可谈的，你是一个人来的吧，其他人估计已经带着杨铭宇回高丽了，你住客栈，跟随你来的估计只剩两个了，”李仪抽出腰间的匕首放在他脖子上：“其实一命换一命也不错对吧。”
　　那人甚至没有一丝慌张：“呦呦呦，大人可真不淡定，我不是都说了吗，咱们先谈谈。”
　　“谈什么？”
　　“也是一命换一命，只要你肯跟我走，我保证放杨少爷回来。”
　　“跟你走?去高丽?”
　　李仪想不通，他们不会是想拿自己做人质来威胁李世民吧，可他们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和李世民的关系近的?难道李世民身边有叛徒?
　　“嗯，杨少爷的生死全凭你决定了。”
　　“那我就先杀了你！”
　　李仪还没来得及动手身后就突然有人蒙住了他的口鼻，再接着，他就神志不清了。。
　　李世民不知怎么回事，那弓箭的十指指尖狠狠刺痛了一下，弓箭重重落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手，李世民莫名开始担心李仪。
　　两个人相处久了，心与心之间的沟通也就多了，有时候连想法都能一模一样。但李世民希望一切都是自己想的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