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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聂公公依旧温和的笑着，既不惊讶于雷顿知道这是他的九窍汇聚之地，也不惊讶于竟然会知道。完全一副看透一切的温和长者的姿态。
如此一来，倒弄得雷顿流于下乘了，一惊一乍的完全就是个愣头小子。
雷顿终于完全放松下来了。看来聂公公是真的要死了，姥姥不也一样吗，临死之前，把自己弄到了她的九窍汇聚之地里。
可是这短短的几天里，他就一连去到两个惊才绝艳的大人物的命门之地，不知道是该说自己运气好呢，还是说那个给自己安排命运的人作弊了。
不过想到是自己主动迎击聂公公最后残留的玉髓的，所以他又有些恍然，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偶然吗！
晃神过后他也就彻底放松了，既没有穿，又没有去到什么有去无回的地方，甚至连眼前的聂公公也不再是那个能够翻云覆雨的辣手人物了，那他还有什么好紧张的。相反的，想起姥姥临走前给他的木灵真水，雷顿的心莫名的热了起来！
当然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一点了，然后他就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过分了！面对一个将死之人，自己的想法竟然还是这么的市侩！
先不说他们二人之间本就没什么关系，人家就算有好东西，也不见得要留他啊。就算是考虑到那层关系，那他就更过分了！
面对一个将死的……呃……长辈，他首先要做的难道不应该是悲伤吗！
悲伤！雷顿在心底把自己鄙视了一把，这会儿他不笑出来就不错了。如果真是悲伤了，那他的矫情足够杀死九条狐狸了。
撇开这个可笑的心思，雷顿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坦然的坐到了聂公公对面。
他抬手指了指面前的玉杯，示意雷顿能喝了。
扫了一眼眼前的玉杯，雷顿有些唏嘘，记得在姥姥的九窍之地里，他也是喝了一杯东西的，然后就见证了一个时代的终结。
一念及此，雷顿抬头看着聂公公，问道：“你我无法感知我的所思所想吗？”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雷顿顿了一下，不打算隐瞒了，道：“我去过木姬的九窍之地。”
“哦！”聂公公的眼神一亮，难得的露出了温和之外的情绪。
“在那里，她能感知我的思想。还说，从某种意义上讲，我和她是一体的。”
聂公公稍微思索了一下，道：“当时是你主动进去的，还是被动进去的？又是因为什么机缘进去的呢？”
雷顿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这还真不好说。当时是因为他放出了灭世金龙，然后在机缘巧合之下和姥姥一起承受了灭世金龙的怒火和力量。然后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和她融为一体，也得以进入她的九窍之地。
他把这个情况大概的和聂公公说了一下。他又恢复了温和的样子，很仔细的听着雷顿的诉说后，道：“那就对了。不管是你还是木姬，此事都是被动而为的。再加上机缘巧合，你们化为一体，她自然可以感知你的思想。可是我就不一样了，说白了，到我的九窍之地，你也是被动的，但我却是主动而为的。就如同你是我的客人一般，我当然无法感知你的所思所想了。”
原来如此！雷顿做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样子。
其实这是他装的，他根本没听明白聂公公说的是什么。
但有一点他是真明白了：聂公公是主动把他拉进这里的，他想干什么！
或者说……
“你留下的那块玉髓，就是你的九窍汇聚之地！”
“是的。”
雷顿的脸色冷了下来，他终于把那个问题问出来了：“那也就是说，不管最后是谁轰击玉髓，你就会把谁拉进来？还是说，你是认准了某个人！”
“当然不是谁都可以的。我是认准了你。”聂公公没有丝毫的掩饰。
你就不能婉转一点吗！雷顿在心底哀叹了一下！他知道自己独特，而且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到底独特到何种程度！可是不能因为这样就可着他一个人欺负吧！适时的换个人，要不然这么长的篇幅，谁都会腻的呀！
“为什么！”一个有些不甘心的问题。
“我说是因为你独特你信吗！”聂公公也开始卖关子了。
出于掩饰和自保，雷顿摇了摇头。
聂公公笑了一下，喝了一口玉杯里的水，道：“你独特只是原因之一，而最主要的原因在于我想和你交代一些后事。再说了，我也不甘心。”
雷顿目瞪口呆，这话儿怎么说的！
“你不必如此惊讶，我的后事只能交代给你。如果不是……”
“等会！”雷顿当机立断的打断他，但是一时间想说的太多，竟不知道要说什么，斟酌了几下才道：“你别糊弄我，你并不是非死不可！”
这话不假，其实这也是雷顿无法理解，为什么聂公公非要在今天突破云台封印。就算是个傻子，一看今天各方的头头脑脑都来了，而且来的都不是善茬，就知道今天情况不对。那么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木姬这个最后的搭档的聂公公最应该做的是脚底抹油，然后藏起来，之前他不是没这么干过。
可他不，非要一根筋的和几大宗门硬抗，英雄是够英雄了，可是结果呢，身死道消！在雷顿这个外人看来，他完全就是不可理喻！
雷顿的想法不难猜，所以聂公公脸上浮现了一丝无奈的微笑，道：“他们放出了金玉娘的阴魂。”
雷顿一愣，这个女人可算是自己名义上的那什么了，他还是没办法说出来！
可那又怎么样呢！
“明境中的阴魂如果无法及时进入暗境，就会消散于无形。”聂公公喝了口水，淡淡的道。
雷顿所有的疑惑都消失了，但也更加的愧疚了，他之前对聂公公的所有猜测都落空了，他实在是想不到，他会因为这个原因走到这一步。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用情会深到何种程度，没人说得清，至少雷顿说不清，在男女这事儿上，他还在一个刚起步的阶段。
可是看聂公公，他竟然为了拯救自己女人的阴魂，不惜赌上自己的全部身家，哪怕最后灰飞烟灭。如果是之前，雷顿当然会对这种事情嗤之以鼻：这世上哪会有这么沉重，比山盟海誓还要过分的感情呢！
可是当现在他亲眼目睹后，才为自己的井底之见羞愧的无地自容。
而当他反问自己能否做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又茫然了！
能还是不能，这是一个问题。
可是聂公公显然不认为这是个问题，道：“当今天下，所有的厥阴之地都被那些老不死的掌控了。他们放出玉娘阴魂的时机精准到近乎霸道！我根本没有时间去寻找其他的厥阴之地，距离我最近的就是这个云台封印。而且他们让云台封印呈现出这种将破未破的状态，尽管知道这可能是个陷阱，可也由不得我不上当。我不去打破，就任何机会都没有。如果打破，还有一线生机。所以我出手了。而出手后才发现，这里果然是个陷阱。可我也没什么好后悔的。我的计划本就需要一块厥阴之地，现在只不过是被迫换了个地方，换了个时间而已。我和这些老不死的已经周旋了数不清的年头了，虽然互有胜负。可是我从未像今天这么被动过！被这些老不死的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实在是很不好。可惜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终究还是没斗过他们，哼。”
或许是一下子说了太多的话，他有些渴了，所以一连喝了几杯。
雷顿有些恍然，他来这个世界的时间太短了，短到连这些老不死的寿命的一根毛都算不上。自然无缘参与到他们那只需想一想，就觉得无比波澜壮阔的过往。这种过往虽然掺杂了太多的血与火，可是事后来看，当得起荡气回肠四字。
虽然最后他败了，而且几大宗门的手段实在是算不上高明，甚至有些阴损。
但是这种斗争本就是你死我活的根本之战，所以那些虚伪的道德约束在这里完全就是矫情。
所以雷顿不会同情他，顶多就是为他唏嘘而已。毕竟他也曾经是这个世界上如山一般的存在。而当一座山轰然倒塌时，无需任何情绪，只需注视就可以了。
“你说你不甘心，就是不甘心这个吗！”雷顿试探性的问道：“他们没有和你公平的对抗，而是玩了一个有些阴损的花招。”
聂公公笑着摇了摇头，道：“这有什么好不甘心的，只能说人家是棋高一着，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这只能怪我考虑不周。更何况，当年玉娘死的时候……”
雷顿眼睛一亮，他终于说到这里了。但很可惜的是——
“不说这个了，往事而已。”聂公公又喝了一杯水。
雷顿的眼睛里是压抑不住的失望。
不过聂公公权当没有看见，道：“我的不甘心在于一个秘密。”
他卖了个关子，喝了口水，才接着道：“就是关于以太的秘密。外面那群老不死的和我斗了这么多年，却从未真正弄清楚过，以太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而我却弄清楚了。弄清楚了，我却不甘心了。我既不甘心于把这个秘密平白送给那群死对头，又不甘心于把这个秘密带走，所以我选了你。”
“为什么！我和外面的那些人不是一样的吗！”雷顿实在是忍不住了，道：“想当年，围剿你的时候，无荒夫人和封妖盟可没少出力！”
为了极力撇清聂公公眼里自己的独特，雷顿开始给自己抹黑了！
“不，”聂公公淡淡的道：“你不一样。”
雷顿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他看出来了！
“其实，”聂公公看着雷顿，难得的露出了疑惑的神色，道：“其实你很独特，可是我能窥探到的，也仅限于此了。如果非要我说出你那里独特，我有说不上来。”
那不就结了！你就权当自己感觉错了，放过我行吗！
不等雷顿把心里话说出来，他接着道：“不过这就足够了。与其把我的秘密不情愿的交给那些人，还不如交给一个我有点感觉的人手里。更何况，如今封妖盟的处境，和我当年的处境有那么一两分相似的地方。而且将来会更像！”
雷顿心底一惊，没想到这老家伙看得这么远，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是也。一旦木姬和聂公公成为过往，下一个就轮到封妖盟了。
“不过那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你们狐妖本就懒得管这些事儿。”
是啊，雷顿现在还不能露出太过关心的表情！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你的独特和我的这个秘密多少有些关系。”聂公公若有所思的道：“我问你，何为以太？”
“生灵死于厥阴之地上之后，化为以太。”不知不觉，雷顿落入了聂公公的思维逻辑里，开始随着他的话走了。
“对，但也不全对。”聂公公道：“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可是包括墨兮在内的那些人，都少问了一句，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你知道自己身上为什么会背负那么深厚的神魔之力吗？”聂公公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一句。
雷顿很自然的摇了摇头。他确实不知道，而且他一度还想假装自己身上没有这回事儿！不为什么，这东西好归好，但是太棘手了。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当时他一个小小的六尾狐妖，却身负如此庞然的神魔之力，这完全就是一个六岁小孩背了块十斤的金砖，这个时候就不能怪那些想下手的人了，要怪那个小孩为什么要这样，没有自保之力的时候别这样。
而这也是他和姥姥产生契机的一个原因：她就是觊觎雷顿身上的神魔之力，才会在封妖盟峡谷里来了一场惊世骇俗的大战，那也是雷顿被逼着第一次完全以这个世界的身份应对，很是酣畅淋漓！
只是之后事情的发展就有些离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