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第3章
　　一千字检查，对平日里连作文都懒得写的池叶实在是难度有些太高了。
　　也是怪她运气不好，本来想着忘了这件事糊弄过去的，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她踩着铃声还没走进教室，就被门口的蔡老头抓住了。
　　
　　蔡老头抖了抖菜叶一样的瘦小身躯，“检讨写了吗？”
　　
　　池叶“啊”了一声，假装刚刚把这事儿记起来，紧接着便在蔡老头杀人般的目光里小心翼翼道：“蔡老师，我忘了……”
　　“池叶！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蔡老头冲着她挥了挥手，“别上早自习了，来办公室写，我看着你。”
　　“蔡老师，这不好吧，多影响你工作啊！”
　　蔡老头看了她一眼，“一会儿年级主任要亲自检查你的检讨书。”
　　
　　“……”
　　池叶忍不住在心中恶狠狠地骂了句脏话。
　　真是倒霉透了。
　　
　　一个早自习也不足以搞得那一千字，蔡老头不得不松口，让她不用下去出操，留在办公室继续写，写到写完为止。
　　
　　等办公室的老师都走光了，黎薇才偷偷地溜了进来，“叶子……”
　　池叶咬着笔，冲她笑了笑，声音含含糊糊的，“马上写完了。”
　　
　　黎薇很担心，“不会是把你抓典型了吧？我刚刚还听到教导主任在教室门口和蔡老头说话，说到你……叶子，要是记过该怎么办呀！”
　　
　　开学这都没一个月呢，他们还要上三年，要是真的被记过了，之后可麻烦了。
　　
　　池叶想了想，把笔扔在桌上，伸了个懒腰，“没事的，你别担心。”
　　记不记过也没人在意，她也不在乎这些。
　　
　　黎薇被池叶赶走了，整个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个人。
　　等外面的操场上传来了早操结束的铃声，她才放下笔，扫了一眼写得满满当当的检讨书，满意地把它丢在了蔡老头的桌上。
　　
　　回到教室，班上的同学已经三三两两地回来了。
　　旁边的陆放看到池叶，冲着她笑了一下，“完事了？”
　　池叶有点困了，悷悷地应了一声。
　　陆放抬了抬自己的眼镜，从包里摸了一个麦当劳的纸袋出来，放在她桌上。
　　
　　池叶挑了挑眉，“给我买的？学委这么给力？”
　　“你脸怎么这么大呢？”
　　“……”池叶冲着他比划了一下手掌，一副要揍人的表情，威胁地瞪了他一眼。
　　
　　“是方嘉怡给你买的，她不好意思主动给你，偷偷拜托我了。”
　　
　　池叶抬起头，黎薇的位置空着，但是旁边的方嘉怡已经坐下来了，似乎一直在关注着这边。
　　和池叶对上了眼，女生像是受惊的小兔一样，手忙脚乱地转过身去。
　　
　　池叶嘴角一扬，远远地喊了声：“谢了！”
　　那女生的头压得更低了。
　　
　　池叶笑了一声，心情好了起来，总觉得自己的一千字没白写。
　　她顺手拆了麦当劳，哼起了小曲。
　　
　　陆放在旁边抽了抽嘴角，言简意赅地下了结论，“傻！”
　　“……”
　　
　　***
　　
　　本来以为翻墙这件事已经结束了，哪知道教导主任是铁了心要敲打敲打这些新生，居然想了个新招出来。
　　
　　十四中每周四的中午都是固定不变的广播时间，这个广播台是由学生来组织的，算是十四中素质教育的内容之一。广播台每周活动30分钟，从十二点一直到十二点半，午自习开始之后结束，一般的内容就是放点音乐，主持人说几个笑话，偶尔也会有匿名来信的内容。
　　
　　只不过老师都是不许早恋的，再匿名也危险，所以春心萌动的少男少女们都会用比较暗示的手法表白。
　　听说去年还有个才子写了个藏头诗，没人听出端倪，还是才子毕业之后自己说出来的。
　　
　　广播开始的时候，池叶还在食堂里。
　　她有些心不在焉，连一贯喜欢的排骨年糕都吃得没劲，眼神时不时地往四周转。
　　但就是找不到那个想看到的人。
　　
　　黎薇坐在她对面，自然能发现她的不对劲。
　　“叶子，你找隔壁班那个小帅哥呢？”
　　
　　池叶被点破了心思，却一点都不脸红，大大咧咧地点了下头，“是啊。”
　　“你……”
　　“我要问问他昨天那奶茶好不好喝，还害得我又是挨骂又是写检查的，要是不好喝就亏了。”
　　黎薇哭笑不得。
　　
　　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人。
　　既然找不到，池叶也不强求，转了话题。
　　
　　倒是黎薇想到了什么，停了筷子，忧心忡忡地问道：“叶子，阿姨最近来了吗？你第一次一个人在外头住，她不来看看你吗？”
　　
　　池叶笑了一声，“哪里第一次了啊，之前在道馆不也是一个人嘛。”
　　“那不一样……”
　　
　　她并不想和黎薇聊她家里那些事，所以三两口把年糕塞进嘴里，快速咀嚼了两下，催促道：“快吃呀，热死了，我们赶紧回教室去。”
　　教室也热，但是池叶的位置就对着电扇，把吊扇开到最大档，吹着也比闷热的食堂好得多了。
　　
　　等池叶和黎薇放了餐盘走出食堂的时候，一周一次的学生广播时间已经开始了。
　　
　　整个校园里都能听到劣质的喇叭放出来的音乐声，有一点点刺耳。
　　也不知道是哪个人才，大太阳的天气点了首《下雨天》，好像听了真的能降温似的。
　　
　　一首歌结束，广播里传来了一个低沉、又有些冷淡的男声。
　　“接下来……”
　　
　　池叶的脚步顿了一下。
　　黎薇也跟着她停下，“怎么了？”
　　“这个声音……”
　　
　　她想了想，觉得十有八九就是易淳的声音——很好听，就算是从喇叭里放出来，也是能让耳朵感觉到动心的程度。她从来没听过一个男生的声音能好听成这样，每一声的抑扬顿挫都像是带了小勾子一样的，轻轻地挠过人的心脏，让她连心跳都加快不少。
　　
　　他也在广播台？
　　她以前怎么没注意过呢？
　　
　　池叶抿了抿唇，刚想说什么，却听到易淳那低音不紧不慢地开口。
　　“接下来通报一份检查。昨日中午……”
　　她的眼皮一跳。
　　“高一三班的池叶同学违反校规，以下为她的检讨书：尊敬的老师，此刻的我感到非常后悔……”
　　
　　池叶握紧了拳头，怒了：“教导主任是有病吧？”
　　这么新潮的套路，也亏他能想出来！
　　
　　她并不是脸皮很薄的女生，也不是第一次受批评了，淘气惯了的学生在老师眼中大多都是没脸没皮刀枪不入的，要搁别的时候，就算是广播通报她的检讨，池叶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现在是易淳在念啊。
　　就算是她这样没心没肺的女生，也会觉得丢脸的啊。
　　
　　池叶转过身，拔腿往楼上跑去。
　　“叶子！你等等我！”
　　
　　黎薇身娇体弱的，也不擅长运动，压根追不上练了多年空手道的池叶。
　　只是她跑得再快，易淳也不会知道，他还是没什么情绪地读完了全篇检讨。
　　
　　“……以上，高一三班，池叶。”
　　
　　池叶恰好跑到了广播室的门口。
　　她突然就不着急了，站在门外，等着易淳又随手播了个歌，站起身来。
　　
　　广播室的空调很足，纵然是这样的天气，易淳看起来还是清风飒爽的，脸上一丝汗意都没有，倒是衬得门口的池叶有些狼狈了。
　　这时候，他已经看到了池叶，“有事吗？”
　　
　　“奶茶好喝吗？”
　　“什么？”
　　池叶伸手理了理自个儿跑得飞起来的短发，笑语嫣嫣地问道：“我昨天赔你的奶茶好喝吗？你看，我为了去买，还这么丢人被老师抓了，让你读了我的检讨书诶，不好喝的话我会生气的。”
　　
　　易淳没说自己连打开都没打开就扔了，也不想骗她，“我说了不用赔的。”
　　
　　池叶点了点头，“那你记住我的名字了吗？”
　　她的舌尖轻轻地抵着牙齿，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池、叶。易淳同学，很高兴能认识你。”
　　
　　易淳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准备饶过她走出去。
　　要不是张大托今天请假让他代班，也不会发生这么麻烦的事儿了。
　　
　　池叶没动，也没有转头，却被他这冷淡清隽的模样提起了兴致。
　　是她喜欢的类型了——既然是喜欢的类型，那就……
　　
　　易淳还没走出广播室，黎薇终于姗姗来迟。
　　她跑得气喘吁吁的，撑着墙，声音都在打哆嗦，“叶子……”
　　
　　易淳的脚步顿了一下。
　　
　　池叶扭过头，应了一声：“嗯。”
　　走了两步又一顿，抬起头来看向了易淳，笑了一声，“那我们改天见，不打扰你工作了。”
　　
　　“等等。”
　　就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易淳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池叶的手腕。
　　他个子很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时候，眼睛里仿佛有看不见的情绪，要将人淹没了。
　　
　　“池、叶。”易淳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压得很平，听上去竟然有些缱绻的味道，“小叶子？”
　　池叶“啊”了一声，“怎么了？”
　　
　　刚刚还是冷冷淡淡不想理人的样子，现在怎么突然叫得这么亲热了？
　　池叶总觉得被他握住的手腕在发烫，动了动手，想要把他甩开。
　　
　　“你是海城人吗？”
　　
　　池叶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很不正经地笑了起来，“干嘛呀？这么突然，我该说什么才好？”
　　反正她对易淳是势在必得的，不管他搞什么套路，她都乐意接招。
　　
　　易淳蹙起了眉，并不想搭理她的调笑，又问了一次：“你是海城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