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山中遇袭

　　翌日一早，秦恺带着麾下的十人队踏出了鹰扬卫大营辕门，开启一次凶险的清边任务。
　　不过好在他此前经常给出关的商队当护卫，熟悉关外的山川地形，知晓许多不为人知的小路，只要不是对上七级的高手，逃命还是有一定把握的。
　　他此行的军务，是梳理鹰扬卫驻地以西，宽二里，长三百里的地界，保证这段地界的干净与安全，别说法兰帝国的人，就连法兰帝国的狗都不允许在清查区内出现。
　　一路上风平浪静，秦恺等人走了两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一直担心的异端裁判所高手并没有出现，所以他不免松了一口气，心情大好，脚步也轻快几分，一边走一边还哼着《双节棍》。
　　突然他闻到一股血腥味，急忙举起手来，在空中做了个手势，紧随其后的部下，立刻停止前进，分散开来，将随身携带的连弩拿起，迅速上好弓弦，做好迎敌准备。
　　这套手语是秦恺直接全套剽窃地球特种部队所用的，易懂易学，传递信息功能强大，是山地斥候配合作战的利器，如今已成为鹰扬卫内的标配。
　　片刻后，见前方无异常，他比划了一个手势，将武长陵召唤到身边，轻声吩咐道：“我闻到一股血腥味，大概是从前面那棵枯萎的大树处传出来的。你带一半的人，从右翼包抄过去，我带人从左翼包抄。”
　　“省的。”武长陵应道，然后用手语，向周围的袍泽传达了秦恺的命令。
　　众人默契地离开原地，调整呼吸，平举着连弩，轻手轻脚地从右侧向目标包抄过去，一队十人呈扇形缓缓地逼近大树。
　　待看清楚大树后的情形，大伙松了一口气，虚惊一场，大树后面并没有敌人。
　　血腥味是从大树背面一个离地两米高的树洞中传出来，里面蜷曲一具尸首。
　　众人颇费一番手脚，才将尸首从树洞中抬出，平放在地上。
　　借着透过树叶的日光，秦恺就近观察了一番，死者身穿法兰帝国风格的衣物，致命伤是腋下一道尺许长的伤口，伤口平整，像是被某种利器所伤，从血液凝固程度和尸斑看，死亡时间不超过半日。
　　大树四周没有打斗和拖曳的痕迹，应该是死者生前自己爬进这树洞躲藏，不幸重伤身死，而不是被人杀死后藏尸于此。
　　秦恺不免有些失望，死去的法兰人不算军功啊，这么多人看着也不好动点手脚。
　　于是他招手叫来一个手下，吩咐道：“常威你过来仔细地搜一搜，看看他身上有没有能表明身份的东西，其余人负责警戒。”虞侯大小也是领导，这等脏活不必亲力亲为。
　　“诺。”常威领命上前在尸首上仔细的检查，其余的人则以枯树为中心散开，划出一道三十大步的警戒圈。
　　片刻功夫，常威便将尸体里里外外搜查一遍，零零碎碎地掏出一堆东西。
　　一块腰牌和一封密函引起秦恺的注意，他过去从地上捡起腰牌和密函，只见腰牌正面雕刻一只夜枭，背面上书暗影卫三个字，下面还有个编号，而那封密函上火漆完好无损，
　　联想到出发前赵信的告诫，秦恺顿时觉得菊花一紧，心中暗道：不会摊上什么大事吧。
　　他很想拆开密函，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考虑再三还是放弃，暗影卫乃是太祖皇帝创建的谍报组织，对内监察百官，对外负责收集敌国谍报、暗杀破坏等行动，权利极大，五品以下官员可直接缉拿审问，凶名昭著，可以止小儿夜啼，所以暗影卫的事少沾惹为妙，万一是啥惊天秘密，被弄去诏狱吃老米饭，都没地说理。
　　最稳妥的做法，就是把密函和腰牌原封不动地带回去上交，上头好意思一点军功不给，何必冒险。
　　打定主意，他将密函和腰牌收入怀里，然后说道：“是咱们这边的兄弟，挖个坑，埋了他吧。”
　　军中惯例，路上碰到军中袍泽的遗体，条件允许下，一定要安葬好，立个标志，方便后面后勤人员寻找，带回关内安葬。这点大家都在自觉执行，毕竟哪天自己点背挂了，也不希望暴尸荒野，成为野狗的腹中餐。
　　暗影卫虽说名声臭大街，但死在关外的探子，算为国殉职，值得大家尊敬。
　　没有合适的工具，挖坑是个很费时费力的粗活，几个人轮番上阵，耗费了快半个时辰才将坑挖好。
　　正当众人打算将尸首放入坑内安葬，秦恺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耳廓微颤，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在心中散开，随后他捕捉到不远处一股强烈的元气波动，脸色大变，大声吼道：“敌袭，散开，寻找防守位，准备战斗。”
　　预警有点晚，话音未落，一枚大约孩童拳头大小赤红色的火球，带着致命的温度和凄厉的破空声，从远处的林间袭来，沿途的空气遭受灼烧变得扭曲，嫩绿的树叶在高温下，快速失去水分，不甘地卷曲。
　　火球转瞬即至，轰的一声，火球打在一名士兵的身上，轻易地贯穿他的腹部，在体内熊熊燃烧，剧烈的痛苦让遇袭的军士发出非人的惨叫声，响彻天地间，顷刻间便倒地不起，只剩下四肢还无意识地抽搐。
　　平时残酷的训练在此刻体现出价值，其余几个士兵并没有因为遇袭而陷入慌乱，各自按照长官的命令，快速地寻找掩体，躲避随时可至的再次突袭。
　　而秦恺在发出警告的同时，一个侧滚，将整个身躯藏于附近的岩石后，同时解下腰间的连弩，抬手便是一箭，射向火球袭来的方向，三个动作一气呵成。
　　弩箭从绷紧弓弦处，获得巨大的推力，旋转着划破长空，飞向二十米开外的大树。
　　哚的一声脆响，弩箭射入树干，入木三分，尾部在不安地颤抖着，嗡嗡作响。
　　树干后，不知何时站立着一个中年人，身着灰白色的西式长袍，正心有余悸地大口喘气。
　　他是西方光明教中异端裁判所一名使徒，此次奉命追杀一名暗影卫的密探，上头下了严令，务必将其擒获或者当初截杀，防止机密外泄，所以他不得不冒险，越过碎玉城进入大燕帝国的防区。
　　本来一切顺利，依仗自己多年的经验，成功地拦截到目标，并用风刃将其重伤，但关键时刻，那密探却使出秘术，刺激潜能，生生逃离他的掌控。最后他又费了一番功夫，才重新寻到线索，沿着那名暗影卫密探沿途不小心留下的血迹追踪到此处的。
　　密探虽然已经死掉了，但凡是和他有过接触的人也在清除之列，这样才能确不被泄密，所以他决定将秦恺一行人统统杀死。
　　不过适才的袭击并不成功，对手反应之快，大出他的意料，最后神来一箭，更是始料未及。
　　普通弩箭按理说对他威胁不大，但对手能如此快速地判断出他的位置，并作出神准的反击，让他收起了轻蔑，慎重对待。
　　当然这一箭并不能打消他全歼秦恺小队的念头，身为光明教异端裁判所的使徒，他有着丰富的杀戮经验，这里草木密集，乱石横卧，是个理想的狩猎场，敌人不停在生死线上挣扎的绝望，正是对他千里追敌最好的犒赏。
　　短暂的接触，双方重归平静，树上原本不愿离家的飞鸟，纷纷拍打着翅膀，腾空而起，动物的本能驱使飞鸟，尽快离开这危险之地，林间只剩下一道道粗壮的呼吸声。
　　趁着短暂的平静，秦恺用手语和下属默默地交流着，对手很强大，从刚才火球的大小、烈度还有飞行速度，对方至少是一名五级甚至更高级的魔法师。
　　他不由苦笑，平日清边时碰上敌人，他会很兴奋，一般的法兰探子武力值都不高，碰上了妥妥地收人头攒军功，但五级的魔法师，就是一道催命符。
　　小队内除了武长陵能够有所帮助外，其余皆是普通的武者，让普通武者和五级以上的高级法师作战，除了消耗对方微不足道的魔法值外，几乎无用，徒增伤亡而已。
　　他脑中快速地盘算对敌计划，和魔法师相斗，距离是关键，若能近身，魔法师孱弱的身体就是致命的缺陷。
　　不过这要看运气，若是对方不犯错，双方相距短短不到二十米的距离，是不可逾越的死亡线，强行突击或许人死光了，也不能拉近一米。
　　手中的弩箭是普通货色，飞速太慢，破防低，对付普通人够用，对付高级法师最多能够干扰，但不致命，若是符器会好办一些。
　　无组织地仓皇逃窜更不可取，只会成为对方的靶子，被一个个射杀。
　　秦恺看了看挂着西边的夕阳，或许保持对峙，等到天黑，才是最佳选择。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很残酷。
　　少顷，白袍法师轻哼数个晦涩难明的音符，天地间元气似乎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牵引，再次狂躁不安，一个火圈在秦恺等人藏身处上空陡然出现，而后炸裂，火花四溅，点燃了四周的枯草。
　　一名军士不幸被散落的火焰点燃，从藏身处跑出，浑身是火，在地上不停的滚动，试图扑面火焰，但一切都是徒劳的，赤红的火焰如跗骨之蛆不停吞噬他的血肉和生命力，非人的痛楚让这里平日刀斧加身都不皱下眉头的硬汉，无奈发出惨叫，而后归于沉寂。
　　秦恺目眦尽裂，对手的实力比他判断的还要高出一线，能够直接远距离越过障碍物，召唤魔法做非对称的攻击，起码是六级星宫法师。
　　自己一方唯一的远程攻击武器是军用连弩，只能做直线攻击，留在原地对峙，死路一条，必须尽快想办法破局。
　　秦恺附耳与身边的武长陵低语一番，布置些后手，然后大喊道：“散，分头走，去其他防区求援。”
　　令行禁止是强军标志，听到长官的命令，下属纷纷从藏身处突围。
　　只留下秦恺和武长陵二人，标枪般地挺立在原地，手上端着连弩，冷冷地望着白袍法师的藏身处，遇险军官断后，这是鹰扬卫的传统。
　　白袍法师方才从树后探出身躯，打算追击，嗖、嗖，两枚利箭便扑面而来，将其逼回原处。
　　短暂的狙击，为秦恺的下属创造逃生的机会，众人一阵狂奔，消失在茫茫的山林中。
　　须臾，躲在树后的白袍法师再次召唤魔法，空中的元气又一次异动，秦恺向武长陵打了离去的手势，黑牛略微犹豫便扔下连弩离去，盲目的崇信让他坚信秦恺一定有办法解局，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他的计划行事。
　　轰地一声，一道火墙凭空出现在秦恺脚下，但他似乎早有准备，在火墙出现的前一秒钟，高高跃起，炽烈的火焰没有伤到他分毫，反而像是托着他的身躯节节高升。
　　上升的同时，他的手一直没有离开扳机，双眼异常冷静地盯着远处，心中在默默地计算着时间。
　　嗖，秦恺凌空扣动扳机，连弩最后一把弩箭离开弓弦，呼啸而去，似乎带着他的愤怒，奔向法师的藏身处。
　　弩箭在空中飞行着，但行进的路线上依然空无一物，像是射偏。
　　可就在弩箭即将越过白袍法师的藏身处，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白袍法师的身影从树干后探出，仿佛不忍让利箭射空，专门出来迎接。
　　面对近在咫尺的利箭，经历不知多少次生死而培养出的战斗本能，让白袍法师及时做出躲闪动作，强行扭身，躲过胸前要害部位。
　　强大的战斗意志和完美的本能反应，也仅仅让白袍法师躲过利箭穿心，高速飞行的弩箭从他的手臂处带走一片血花，消失在大山深处。
　　这一切都是秦恺计算好的，一般弩箭攻击方式，是发现目标后再瞄准发射。但以普通连弩飞速根本无法打破高阶法师的防御圈，二十米距离的飞行时间，足够对方做好闪避和防御。
　　唯一能对高阶法师造成威胁的，就是近距离射击。
　　不过眼下二人相距二十米，冒着魔法师强大的攻击，突行二十米，去制造机会，近距离射击，是脑残行为，对方不会给他机会。
　　要想抹掉这二十米的距离，必须盲射。
　　所谓盲射，就是猜测对手下一步行动，计算好提前量，缩短留给敌人的反应时间，形成短距离射击的效果。
　　他赌对了，白袍法师的一切行动，都完全落在他的算计之中，只可惜对手也是非常人，未能尽全功。
　　一击不中，秦恺甫一落地，立刻抛弃连弩，双腿如弹簧般，向后弹射，人如猎豹般窜出十几米开外，开始亡命逃亡之旅。
　　既然无法拉近距离，就要想办法进一步拉开距离，脱离魔法师的攻击范围。
　　而意外受伤，让白袍法师怒火中烧，被一个自己认为可随意虐杀的猎物击伤，让他有股深深的挫败感，必须将眼前的臭虫碾死，才能洗刷耻辱。
　　执念驱使着白袍法师忽略其他所有人，尾随秦恺离去的残影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