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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被身下一阵阵的钝痛硌醒，迷糊着朝下一摸，就见一鸽子蛋大小的石块被捻在指尖。
原本还有些混沌的脑袋瞬间清明，旋即下意识地观察周围的状况。
只见自己躺在一个四面漏风的木屋之中。木屋不大，却挤挤挨挨的堆了各种各样零碎残破的东西，间或能看到其下铺着的发黑的干草。不但如此，沿着墙壁的一串儿角落，全部被碧色的青苔占据，靠着那附近的地面上洇出的水迹也肉眼可见。
地上的阴寒不断地沁入骨缝之中，长生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自嘲的笑了笑。
“昨日锦衣玉食，今儿便破屋薄衫。”一夕的大起大落，换做是常人必然悔不当初，可长生的脸上不见分毫沮丧，反而一片坦然。
长生试了试身上的气力，觉得无碍后这才从地上缓缓起身，并推开了木门。
门外是一片灰尘雾霭，她捂着口鼻向顺着山势望去，只见山上纵横密布着无数坑道和铁轨，一辆辆灰尘仆仆的矿车间歇不停地在其上快速驶过，一道道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身影机械地挥动着手中的铁锤，佝偻着身子搬运着石块，或者费力地来回攀爬。
在矿车和矿工之外，还能时不时的见到许多穿着体面的监工来回挥舞着牛皮鞭催促着一切活物。
而后便是一声凄厉的哨响，山上忙碌的众人听闻，慢慢地停下了手中的一切工作，按照早已规定好的路线和序列，缓缓地撤出各自工作的地方，并朝着某处聚拢而去。
巨大的储藏箱被打开，人们排着队领取仅有的一点营养剂，沉默地看着今天没有安分工作的人被双手绑缚吊在高架上痛苦地呻吟。期间没有人喧哗、没有人质疑更没有人反对，所有人都温顺地面对着身边发生的一切。
再一声哨响，人们迅速地排着队一列列地按照顺序行走在山道上，一会儿的功夫后皆消失在各处的木屋中。
长生看着一队人朝着她的方向缓缓走来，人群中一道熟悉的身影令她不由得再三确认。
“张姨？”长生看着眼前衣衫褴褛的人们，不确定地对着其中一人唤道。
话音刚落，人群里始终低着头的中年妇女瑟缩地抬眼看了看拦在众人前方的长生，这才发现是当初朝夕相处数日的姑娘。张姨局促地看着长生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踟蹰地诺诺不敢上前。
长生又要说什么，忽地见到张姨踉跄地向前扑了出去，随即赶忙伸手揽住骨瘦嶙峋的妇人，接着神色淡淡地扫了一眼刚才暗地里推了张姨一把的那人。这才低着头满怀关切地询问：“可有伤到？”
张姨伏在长生的怀里闻言，抬头朝着她仍旧姣好的面庞看了看，放声大哭。
半晌后。
长生大马金刀地坐在屋子的中央，屋内的众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块，却不约而同地支楞着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
她揽着张姨的肩膀，安静地听着张姨絮絮地讲出自二人那日分别后的遭遇和境况，间或帮张姨擦去眼角的眼泪。又看着她几近瘦脱人形的身躯，眉眼间不由得戾气横生。
“你们就这样任人搓扁捏圆？”长生神色间尽是不可置信。
“刺儿头们的尸体，都还吊在那边的杆子上没取下来。”近处的几人中传来一道声音。随着话音响起，余下的人皆将目光投向那人。
“然后呢？”长生目光投向站起来说话那人，对着他点了点头。
“一开始还有人表达不满，或是对糟糕的条件表示抗争。可随着广场那边吊着的人越来越多，也就没人敢再做什么。”那人犹豫了下，还是和盘托出。
“你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们几个？”长生挑了挑眉。
“又不是所有人都是你们灵族？”期间一人小声地嘟囔，却还是被长生听到了耳中。
长生闻言，峨眉倒竖。眼看着就要发怒。
站起来讲话那人赶忙解释：“每一个生产队里灵族的上限是四人，所以很多时候……”那男人忽地住了嘴。
虽然话没说全，但长生已然明白未尽之言，遂接着开口问道：“所以你是什么人？”
那男子闻言，摊了摊手又摇摇头。
接着不待长生开口，就自顾自的解释道：“这里关押的都是各种斗争里被丢出来的牺牲品，虽然不敢保证每一个人皆是良善之辈，但再坏也不会坏道那里去。”
“说那么多干什么，又不可能帮我们逃出去……”一道声音闷闷的响起。
长生看了看说话那人，又看了看站着的那人，讽刺地笑了笑：“都说你们人族历来最爱内斗，果然谣传不假。仅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冒出来两种声音。”
那人闻言，想要开口争辩什么，却仍旧是叹了口气后缓缓地坐下。
半晌后，长生哄着张姨好不容易地沉沉睡去，又听了一会一屋子深深浅浅的呼吸，旋即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门。
屋外已经不见丝毫的光亮，纵然是运极目力，也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远处漆黑的山脉。
长生不着边际地想着上一次见山是什么时候，随后就听见地上石子被碾过的声音。转头就见之前站起来说话那人。
“嗯？”长生看着他，不言不语。
“我猜你估计一点东西也没有吃，这个给你。”说着便将今天一管还未拆封的营养剂递了过来。
“你来这边多久了？”长生想来送营养剂不过是搭话的借口，索性大方地接过并问道。
“半年？还是九个月？反正每天都一样。”那人踢了踢脚尖的石子。
“听起来也不是很久？”长生捏着那管营养剂，若有所思。
“进了这地方，能活过两年都是侥幸。”那人苦笑了下，“一个成年人每日需要三只你手中的营养剂，倘若还有体力活动的话，就至少还需补充一到两只才能勉强满足身体的能量需求。”
“怪不得条件这么糟糕，每一个人却都不曾升起反抗的心思。”
“是啊，吃都吃不饱，哪里还有余力想着其他，浑浑噩噩地过罢了。”那人说着，眼神里便带了些悲悯。
“就没有人出去过？”
“出去？这里的人都是些当初被像是扔垃圾一样扫出来的人，谁又会想得到我们！”
“想出去吗？”长生突然问道。
“想！”那人重重地点头。
“那就回去养足精神，我们近期可是会有一场硬仗要打。”长生抛着手中的营养剂，转身回了屋子里。。
“我叫顾七……”那人对着长生的背影说道。
而后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