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路漫漫

　　白鹿镇，位于乾阳山之东、洛水之北。
　　此处环山绕水，常年四季如春，又加上人丁兴旺，来往商旅频繁，愈显发达。
　　白鹿镇最近兴起了一个商旅之家，是为路姓。
　　这路姓在白鹿镇是古来有之，以鹿为谐音。据传，这路姓从白鹿镇初建就有了这么一个姓氏，是古姓氏。
　　传说三百年前这路家先祖登上了汉皇宫第一百零八阶仙梯，一登仙路，不再入凡尘。
　　可不知为何，这路家明明已经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如今怎会被遣返原籍，做了最不入流的商旅之家，每日必须靠卖些杂物为生，求仁不得仁，求乐不得乐，可谓苦不堪言。
　　——
　　但说士农工商，商为末流，为人不齿；工为技，算上一等；农自足自给，不求于人，算上上等；而士，古有言之“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若要做官，非得读书不可。
　　入仕途当然是更上品。
　　当然既然还有仙路，升仙梯一说，说明最高的是“修”，修士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导，远远高于士农工商等阶层。
　　仙路难求，就是路家先祖明明已经登上了汉皇宫第一百零八阶仙梯。
　　可不知又因为某种原因被遣返原籍，还沦为最末流，最为人不耻的商，淫技巧工也没有学到，不可谓不可悲。
　　此时，落日西斜，几近黄昏——
　　一位华发老者，挑着担子箩筐，箩筐内里是一些瓜果蔬菜，品类齐全。
　　他一双细眼瞧向路府的金色大牌匾，叹道：“这路府还真是可怜啊！
　　原本是白鹿镇鼎鼎有名的修仙家族，如今却被遣返原籍，还做了最末等的商旅。可悲也！可叹也！”
　　忽然，有人接口道：“哪说不是呢！这路家虽然是豪宅大府，可如今没落了。
　　若是再不游商贩旅，找些钱财，恐怕只能饿死白鹿镇了！
　　我看这样下去，怕是也不会有人施加怜悯，恐怕一家子人只能饿死府中。真是造孽啊！”
　　“是啊！是啊！这样下去，我看这路府怕是又会更换门头，不免令人生悲矣！亦生叹矣！
　　“这大府豪宅更换门头乃常有之事，如此浪费无度，如何能久矣！
　　再说这路府既无底蕴，又无良田。
　　显然已经是没落家族？
　　此时他们还真以为自己是曾经的修仙大府？
　　恍然梦中矣！没落了也没有丝毫的觉悟！哎！可叹兮！可怜兮！”
　　不少人经过路府时，都纷纷侧目，忍不住嗟叹，悲悯之色，溢于言表。
　　朱门大户门缝中，一个穿着浅粉色的及笄少女应时而来，想着此时落日黄昏，少爷打猎也该回来了。
　　这时候，远处翠竹林中，漫步走出一个粗衫少年，相貌清秀，眼神中藏着精灵机巧，外表看上去却显得有些木讷厚道。
　　距离虽远，但他只三步作两步，几个瞬间就到了路府门口，只是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在少年手里，他拧着一只灰色大野兔，足足有十七八斤的重量。
　　这大灰兔也是翠竹林中少有的美味，而十七八斤重的大灰兔更是前所未见美味。
　　众人见这少年眼生，穿着朴素，又打猎归来，心中以为是附近的农夫家庭。
　　农夫家庭能有如此善射者，未来想必大有前途，说不定能成为尉官，众人如此心思，便一众围上前来，拱手庆贺。
　　少年故意拍拍身上的灰尘，一旁众人都呛了一口，啊欠连天，少年不急不缓地说着抱歉，再拱手道谢，旋即朝着路府门头望了望，又随声附和叹息道：“哎！这家人还真是可怜啊！
　　据说修仙被遣返回家，还做了最末流的商人，在这偌大的白鹿镇，连一片耕种的土地也没有，吾心甚悲！
　　真忍不住赏他家一人一文钱，也算是积了阴德！”
　　其中一个老汉听到少年要给这路府赏些银钱，他小跑过来，速度比一般人要快不少，当他跑近少年身前，急忙捉住少年的手臂，急道：“小兄弟不可啊！这路府乃是仙家遣返的家族，你要是施恩于他们，唯恐不得罪仙家也！
　　你年纪轻轻，双臂有力，眼神如冰雪透彻，非凡人之姿，未来大有可为，说不定未来有成为仙人的可能。
　　所以此事你万万做不得，否则得罪仙人，降罪于你，那可如何是好？
　　小老儿见你年轻鲁莽，助你一把！自不必谢——”
　　说完那老汉轻抿胡须，故作大方，目光中却闪烁着别样的味道，死死地盯着少年手上的大灰兔。
　　大灰兔左腿受了伤，鲜血淋淋，当它看到老汉的目光之后，猛力地弹了弹腿，吓得缩了缩脖子。
　　少年提着灰兔的长耳朵，目光瞥向老者，看到老者眼神中露出的贪婪模样，嗤笑不已。
　　少年努努嘴，眼眸中藏着调笑道：“老汉心好，若不是我家小妹爱喝兔汤，咳咳，我就将这灰兔作为谢礼，赠送于你了。
　　奈何家中有个贪嘴货，哎，再说那仙人之路，我也求之不得啊！呵呵——
　　哎！不说不说啦！让我去给这路府送些银钱去，否则一家人都饿死，那可是有损阴德啊！”
　　老汉见这灰兔眼睛转动之间，灵气逼人。
　　心中不免生出一些想法，当听到这少年只是想要给小妹炖汤，心思微转，感叹着实也太浪费。
　　立马上前一把抓住少年，老汉急切道：“小兄弟，小兄弟！此灰兔，我看着有些灵气，如此杀生，十分不好，我看还是放生吧！且放生吧——”
　　少年撒手，对着老汉嗤笑，怒喝道：“你这老汉，好不犯傻！要是放生，我又何必跋涉将其带回？
　　给我撒开！”
　　少年全身劲力动荡，老汉年迈，似乎稳不住少年的劲力，往后退了几步，满目惊愕。
　　其他人见少年并不好惹，看着慈悲心肠，眼眉和善，没想到连老汉都不放过，霎时抽身且退走，生怕惹上什么麻烦。
　　当这些多嘴多舌，对着路府评头论足的人一散开，门缝间隐约传出一丝笑意。
　　这时候，少年也不再言语，推开老汉后，径直朝着路府大门走去。
　　当少年转身之际，老汉尖细的目光中闪烁出一抹阴厉的光芒，狠辣异常，断然不像刚刚那般处处都露出怜悯之态的模样。
　　走进门前，少年轻轻地敲了敲路府的朱红大门，未及三响，大门便开出一条缝来。
　　这时候少年感受到背后被一丝阴冷穿透，回眸一看，门可罗雀，再无一人。
　　只道是自己多心了。
　　丫鬟小玉见少年提着一只大灰兔，掩嘴一笑：“少爷，您回来了！刚刚那些人可真有趣，自己都过不好，还有心思对路府评头论足，还真是好笑？嘻嘻——”
　　少年知道丫鬟小玉刚刚在门缝中偷看，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随便应付了两声，便朝着最左侧的一条小径，径直迈步走去。
　　当丫鬟小玉关上门，回头一看，少年已经早已不见了身影。
　　“如果少爷能够放下介怀，说不定还能够在府中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但他还是太倔强了。”
　　——
　　路府内十分宽敞，白石铺成三五小径，顺着廊阁亭台铺展开来，小径两侧繁花紧簇，香气馥郁。
　　此时正值早春，无数花朵含苞待放，小小的花骨朵将露未露，甚是娇俏可爱。
　　少年路过花园小径之时，见到白花簇簇，一朵白里透红的小花骨朵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随意将那小白花轻轻折下，绕着一池荷塘，终于步入了他想要到达的目的地。
　　这处所在雅致非常，不过这两间小屋相比其它楼阁厅房来讲却显得甚是简陋，非但不像豪门大户的居所，相比普通人家都显得有些凑合。
　　显然这处所在不应该出现在路府这样大的门庭之内。
　　少年走近小屋，便听到极小极细的淡淡语声。
　　“小颖，据说三月中旬，乾阳宫仙师会到白鹿镇招收拥有仙根的学员，你仙根早已凝成，想必走入仙门不是问题！”
　　“小痴姐，小颖准备留在路府，没想去乾阳宫。
　　这个时候，远哥哥要回来了，你赶紧走吧！
　　否则，他看到你，一定会生气的，我不想他生气！你赶紧走吧！”
　　“小颖！”路小痴有些不愿。
　　小颖推着小痴往门外走。
　　这时候路漫漫也走了过来，当小颖看到路漫漫手上捻着肥滚滚的大灰兔，喜笑颜开，急忙上前接住。
　　路漫漫松开手，将大灰兔递给小颖。
　　这时候，腾空手来，他取下长弓、箭袋，抖了抖身子，目光斜视一旁。
　　小颖见路漫漫果然不待见小痴，只是朝着路漫漫嘻嘻笑道：“远哥哥，这灰兔好重啊！
　　它太、太肥了！呵呵——”
　　“今晚炖汤！”路漫漫微微一笑，说着话朝着小屋走去，再不管顾一旁的小痴。
　　小痴知道小颖和路漫漫两人相依为命，要是想要分离他们，那是万万不可能了。
　　小颖见路漫漫已经返回小屋，迅速地朝着小痴作了一揖，掉头跟着路漫漫回屋，速度比兔子还快。
　　大灰兔见小颖跑得速度飞快，心中连连叹道：命不久矣！
　　这是急着让我大灰兔下锅，蒸炒炸煮，这种肥肥美美的大灰兔，那都是良补啊！
　　若不是大灰兔被野狼咬伤，也不会栽在这臭小子的手上，真是天灭良兔！
　　下辈子不要让我遇见你们，不过这小姑娘的怀抱还真是温暖啊！
　　多抱我这么一会儿，让我美美的去死吧！枉我一辈子为良兔，做会儿美美的神仙，也是极好的。
　　“远哥哥，真要炖汤啊！这大灰兔，它这脚有伤呢！
　　我们先把它医好再杀吧！下辈子，它也不至于是个瘸兔——”
　　大灰兔听到这小姑娘要将它医好再杀，红红的眼珠子胡乱地转，
　　两只长长的尖耳，顿时也竖了起来，再颠扑耷拉着双耳摇动，仿佛是在赞成小颖的决定。
　　路漫漫将小白花随意丢去，刚好斜着插进一只竹筒做的花瓶内，十分精准，这手功夫若非经过长久刻苦训练，必然不能做到。
　　路漫漫坐下拿着布巾擦拭弓、箭，目光瞄向大灰兔道：“小颖，我看还是杀了吧！
　　这兔子看着有些通灵，听得懂人话，吃了大补！
　　说不定我吃了之后，还会长出仙根，有望仙人了呢！呵呵——”
　　小颖跺了跺脚，哼道：“远哥哥，大灰兔太可怜了，等我们医好再杀吧！
　　我看不足十天，待它好了之后，我们再长仙根吧！”
　　大灰兔连连点头，红眼睛滴溜溜地转，闪烁着迷离泪光。好死不如赖活着——
　　小颖看到大灰兔机灵模样之后，立马动了恻隐之心，小手摸了摸大灰兔的大脑袋，从一旁抽屉里扯出一张白布，撕裂开，一点一点地给这大灰兔包扎伤口。
　　路漫漫见小颖仔细小心地包扎大灰兔，会心一笑。
　　不一会儿，大灰兔已经被小颖包扎好，那伤口恢复得十分之快。
　　刹那间，大灰兔感觉自己全身劲力已经恢复，在房间内，它开始纵跳。
　　眼珠子乱转，探清门路，想找个时机，从这小屋跑掉，否则兔命不保矣！
　　忽然，“嗷”一声，窗外一声狼嚎，惊得大灰兔全身颤抖，汗毛竖立，一跃跳入小颖的怀抱里。
　　路漫漫见大灰兔怂样之后，心生悲凉，兔子尚且偷生到如此地步，更何况人焉！
　　饭后，路漫漫露台观书，这书只是最基础的剑法《剑道入门》，路漫漫神情专注，手势比动，十分沉迷。。
　　此时夜深露重，满池月光清寒，一道绰约仙姿在碧水湖中持剑舞动，美丽得令人心醉。
　　路漫漫心随意动，看的十分出神，赫然不知此情此景是幻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