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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三百两，全部买大！”少年十指交叉放在桌上，静静地望着坐在他对面的胖子。
“好……”胖子心中狂喜，咧嘴一笑。把烟枪叼在嘴里，伸手就要去摇盅。
他可是京城有名的“赌王”，他现在的地位、财富几乎全都是从赌桌上赢过来的。但他赌了一辈子，最大的一把也不过是方才跟三大家族之间的博弈。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哪里懂得什么赌术？只要赢了他，他的产业就能直接翻几十倍！这怎么能不让他狂喜？
“黄金三百两……”围观者全都围在地上的包裹那里，至于赌桌，反倒没人关注了。
这些散落在地上的金条，随便刮下来一点粉，就够他们这些老百姓吃一辈子了！
骰子在盅里滚动起来，胖子摇地十分卖力。良久，才狠狠甩到桌上，用一根木片压着。
“你开盅还是我开盅？”
“我们还是先看看你的筹码吧？”少年突然改口，清澈的眸子倒映着胖子的脸，有些戏谑。“黄金三百两，折合白银三十万两。我看你这赌坊连带着煤厂、矿厂和衣服作坊、马场全卖了也凑不出白银五万两吧？你拿什么跟我赌？”
“啊……”胖子有些语塞。
“算了，我也不跟你计较那么多。如果我赢了，你的一切都要归我。煤厂也好、矿厂也罢。还有衣服作坊，甚至你新纳的二十二房小妾。”少年突然退了回去，斜靠在躺椅上，鼻孔看着他。
“好！”胖子犹豫了片刻，继而是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只要这小子跟他赌，他就有把握赢！
带着三枚翡翠扳指的胖手捏着古铜色的烟枪，轻轻在桌案上磕了磕。
少年微微一笑，目光有如一只玩弄老鼠的猫。
那胖子的烟枪明显有问题。如果他所料不差的话，里面的骰子里有一半都加了铁。他想要什么点，用那根烟枪上的吸铁石基本能做到。就这点把戏，还敢在他面前卖弄？
胖子斜眼撇了少年一下，那张平静的面孔以及戏谑的眼神让他本能的心头一颤。
那是怎样的一对眸子啊？他突然觉得自己被看穿了，有些后悔与恐惧……
“有问题吗？王老爷？”少年歪着头打量他。
“没有。”
“那就开盅吧？”
“好……”
肥胖的手不自觉地有些颤抖，第一枚骰子漏了出来。
六点！！
胖子顷刻间汗流如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的吸铁石没起到用处，却也不及多想。如果另外两枚骰子的点数相加超过六点，他就会倾家荡产！！
他握住脖子里挂的玉佛，心中有些打鼓。
古铜色的烟枪又在桌上磕了磕，引来的却是少年的轻笑。
“开盅！”
六点……又一个六点！
胖子面无血色，呆滞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恭喜你，王老爷，现在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了。”少年依旧轻轻一笑。
王富贵发誓，那双清澈的眸子绝对是他见过的最恐怖的东西！就是丛林里的猛虎，也不像这少年这般冷冽！
“好……好小子，出老千！”胖子尖着嗓子大喊。“给我上，打死这个出老千的小子！”
很明显，这厮是想赖账了。不过这也正常，按照赌约把东西给这小子，他就得流落街头，一无所有。最终凄惨地饿死在某个角落……也可能是冻死，亦或是被仇家打死！
王富贵虽是新晋三品大员纳兰明珠家的新姑爷，可他也不傻。他知道纳兰明珠不过是觉得他有钱，想跟他结成利益同盟，互相利用罢了。如果他一夜之间变成穷光蛋，失去了利用价值，纳兰明珠绝对会弃他如敝履！
“敢在这儿出老千，兄弟们，打死他！”长相狠厉的大汉摩拳擦掌，抄起了地上的瓦罐。
围观群众看形势不对，一窝蜂跑了个干净。原本拥堵不堪的赌场顷刻间空荡荡，只剩王富贵和少年双方。前者身后跟着一群大汉，后者身后则只有一个身材单薄的青年。
“王富贵，你知道我是谁吗？”少年依旧斜靠在椅子上，话语轻柔。
“老子管你什么人，要么带着东西滚蛋，要么老子把你打个半死丢出去，你看着办！”肥胖的手掌狠狠拍在赌桌上，王富贵有些疯狂。
就算得罪一个财力远比他大的多的势力，也好过倾家荡产流落街头！
“我叫耿聚忠……”少年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
“耿……耿聚忠……”三字入耳，胖子却是吓得体如筛糠，一下子瘫软在地，赶忙叩首。
试问耿聚忠的大名如今还有谁人不知？街上到处都在传四辅臣被一个十五岁的小子给撤了，光是耿聚忠如何闯进宗人府救三皇子玄烨的故事，他这几天就听了不下五个版本！
“还要打死我吗？”耿聚忠戏谑地看着趴在地上的王富贵，一脚踩在他头上。
“不……不敢……不敢……奴才这就收拾一下，把财产全部变现……”
“嗯……不过我对你的什么矿厂、作坊倒是没什么兴趣，还是留给你吧。听说你有一千多匹西域汗血马，这些马我要了，剩下的……你自己留着吧！”
“是！是是是是！！”王富贵叩头如捣蒜，如蒙大赦。
“给本将军准备一辆马车。”耿聚忠把脚收回，稍稍打理一下衣服。“再想办法从孙延龄那里抠一千匹马出来，就差不多够了……”
不多时，一辆豪华马车已然停靠在赌场门口。王富贵一脸谄媚地搓着双手，站在马车旁边。几百名家丁忙碌起来，四下驱赶马匹。战马的嘶鸣声不绝于耳，带起烟尘四起。
耿聚忠咧嘴一笑，却是招呼耿厚把金子收了，抬脚就上马车。王富贵这厮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就要他一千匹马说实话还便宜了他！日后有机会，非要再在他身上刮些油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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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南王府，一改往日幽静。耿昭忠换了一身战甲，握紧佩剑在数百军士之间走动。不时呵斥两句，引得军士们噤若寒蝉。
想当初耿军与明军在武昌交战之时，耿昭忠也是领过军的。虽然只是大将曾养性的副手，可那四千破一万的显赫战绩却也不是吹出来的！耿聚忠缺的就是将才，有二哥统兵，恰好解了燃眉之急。
“先生，昨夜孙延龄塞进瓦罐里那张卷轴……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啊？”耿昭忠踱步走向角落，对着坐在石头上、用树叉在地上乱画的周培公道。
周培公已然换了一身军师服饰，虽然称不上华丽，却也绝对足以彰显身份。配合他那不俗的长相，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人不简单！”
“哦……那是明朱三太子下的圣旨，孙延龄的惯用伎俩……”周培公赶忙对着这位二将军做了一揖，随意道。“孙延龄这个人有些才华，行事作风一向干脆利落。可惜，却是有些桀骜自大了点。他十七岁那年，将一张“大明朱三太子圣旨”丢进了另一个年轻人家里，尔后通过种种手段，借别人的手将那年轻人发配到了边疆苦寒之地做县令。自己嘛……则一步登天，成了上柱国。今日更想利用皇太后的欣赏获得桂林郡主孔四贞的青睐，在下料想他的目的是……控制整个广西！”
耿昭忠只是问他那张卷轴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却自言自语说了一通。一边说还一边在地上画，歪歪扭扭写了一大堆。
“先生大才……昭忠佩服！”耿昭忠心中暗自赞叹，身为军师，就应该懂得运筹帷幄。周培公平日看上去就是坐在那里发呆，脑子里却在分析每个人的每件事以及性格。
这种人无疑是很可怕的，因为他们对各种人的各种性格都洞若观火。可这种人也是极度罕见的，若是能为我所用，做什么事都能料敌于先。就像昨晚，谁能想到孙延龄会趁半夜偷偷潜入靖南王府？偏偏人家就想到了！
耿昭忠心中愈发惊叹起他这个三弟来……当年他爷爷耿仲明在辽东起兵抗清时，曾远赴烟台请来一位大贤马九玉。那马九玉本身也不过一介书生，却辅佐耿仲明在皮岛三败多尔衮！要知道当年整个天下都在流传一句话——八旗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能以步兵，还是在人数比敌人少的多的情况下接连挫败多尔衮率领的精锐铁骑，更加难能可贵！
直到耿仲明全家老小被崇祯帝冤杀的时候，耿仲明立即率领皮岛守军与大明火并。惨败，只带了区区几千人北上，却能被封为王。这里面多尔衮的欣赏占了很大因素。
坚守皮岛的时候耿昭忠还没出生，就连耿继茂也还穿着开裆裤。可马九玉当年也不过二十余岁，因此直到现在还追随在靖南王身边。靖南王与台湾郑成功之间的战斗每每处于上风，马九玉功不可没。
如今这周培公的性格与马九玉何其相像？耿昭忠虽不是什么特别知人善任之人，却也看得出周培公的厉害！可就是这么一位大才，偏偏被他三弟给发掘出来，并且纳为己用了！
想到这里，耿昭忠看向周培公的眼神愈发变得古怪起来。他这个三弟没上过几天学，更没上过战场，怎么就这么厉害……妖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