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北上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陈威的预料，他好像成了通缉犯，派出所的人连续三天都在他家门口附近蹲点，无奈之下他之好暂住在县城的一亲戚家里。家里已经向那位挨打的派出所家伙赔偿了一万多块钱的医药费，但派出所并没有放弃将他抓捕归案的打算。从家里得到的消息得知，那位被打的民警是当地派出所所长的小舅子，他放言，陈威必须要坐上十年八年的牢。
　　雪上加霜的是，女朋友王静那边退亲了，象征性的托人给陈泽伟的爸妈带去两千块钱，说剩下的定亲钱是对她的青春补偿和弟弟挨打受伤的住院费。
　　呵呵，且不算那些杂七杂八的钱，光定亲钱就有两万块钱，对方说不完就不玩了，两万块钱的定亲钱才退回来两千。
　　说来说去，还是男多女少惹的祸，人家这边跟你一退亲，那边马上就有媒人上门提亲，更何况是王静这种有点姿色的。
　　一下子让家里损失三万多块钱，陈威还是有点肉痛的，家里只是普通的农民家庭，如果不出门打工光靠那几亩农田的话几乎没有收入。
　　王静和她的家人如此贪财，让陈威庆幸两人没有结婚，否则她家将是个无底洞。按照这样的结论来分析，王静和他的分手也是一件好事。
　　就当是破财免灾了，当我回来的时候一定要让这些人高攀不起，带着怨念和幼稚的想法，陈威坐上了开往北都的列车。
　　按理说，陈威这几年一直在南方发展，有一定的人脉关系，应该去那边才对，但是体会到他在那边的生活之后您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陈威几乎每天都窝在小小的出租房里，绘制千篇一律的油画。这些油画都是老板订购的低端产品，价钱很低，要想多挣钱完全靠提高作画速度和压缩休息的时间。最变态的是有一次陈威接受了在一个月里完成同一作品一百幅的订单，一个月下来他起早贪黑，没踢过一次球也没看过一次电视，甚至打沙袋的习惯都丢掉了，每天作画时间超过十八个小时，到月底的时候终于完成了一百幅的订单量，虽然挣了一万多块钱，但人都快虚脱崩溃了。
　　为什么被大众认为高大上的油画收购价钱很低？你想想，来自全国各地的数万油画从业者聚集在一个镇上，每天都有不少美术生新加入进来，要实现自己的画家梦想，可这个世界上的油画市场就这么大，撑死了也养活不了这么多人，就这样，优胜劣汰，竞争越来越激烈，价钱越压越低。
　　所以，有时候人多不见得是好事。
　　陈威知道，在北都有个绘画圣地，李家庄，那里聚集了一批各种风格的画家，不象广南省那边多是一些画低端画的，能见识一下也好。
　　在北都，陈威有一个表弟叫杨瑞奇，杨瑞奇半年多前就读于于北都名校，毕业后在一家高考辅导机构工作，才三个月的时间里，杨瑞奇就成了这家辅导机构的负责人。
　　这是陈威来北都的另外一个原因，实在吃不上饭的时候，这位表弟总会接济一下自己吧。说是表弟，杨瑞奇其实和陈威年龄差不多大，只比陈威小了十几天，从小聪慧好学，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列车上，陈威的心情随着离北都越近越激动，他真想一下火车就能看到天门广场，站在空旷的中心广场来一声大喊：北都，我来了！
　　上午九点多下了火车，出了火车站之后花了两块钱向一个大妈买了一张北都地图，就地研究了一会，走向了地铁站
　　排队买了一张地铁票，平生第一次坐上了地铁。经过两次错误的换乘，陈威终于在对的地方下了地铁，在离地铁出口不远处坐上了开往李家庄的公交车。
　　李家庄，开始只是几个画家为了摆脱北都的喧嚣而寻找到的一处清静之地，现在已经发展成为全国最大的艺术家聚集地，艺术品拍卖成了这里的一大产业。
　　陈威一开始认为这里只是画家们的聚集地，下车后才明白不完全是这样，他看到马路两旁造型奇特的艺术馆，别致程度不亚于悉尼歌剧院，里面摆放的艺术品也是奇奇怪怪；一家接一家的画廊占据着街面近一半的空间，随便一家画廊的主人在美术界都是如雷贯耳；地摊上摆满了书法作品和各种琳琅满目的工艺品，摊主往往是一个鹤发童颜，满腹经纶而怀才不遇的白胡子老头；甚至有来自印度和中东非洲的艺术家，他们在自己的工作室里，精心雕琢着在外人看来有些怪异的作品……
　　随便吃了点东西，背着行囊，陈伟进了一家又一家画廊和工作室观摩，很快时间到了傍晚。
　　吃了一碗兰州牛肉拉面，陈威又开始了转悠。
　　腊月份的北方天黑得很快，转眼间马路上已经是灯火辉煌，一阵北风夹着雪花袭来，寥寥无几的行人顿时加快了脚步，马路上只剩下呼啸而过的汽车，该找个地方落脚了。
　　一家大型网吧，灯火通明，陈威把落脚点定到了此处。
　　登记了身份证，网管给了陈威一张小票，陈威找了一处人少的地方开了一台电脑。
　　现在整理一下零乱的思绪，从将近中午下车到现在这八九个小时以来，陈威已经进了上百家画廊和艺术馆，也和不少艺术家进行了交流，感觉这里的确是视觉艺术的殿堂，自己的那点油画功底根本不能在这里立足。不过，倒是看到两家美术培训机构招老师的广告，陈威学生时代的素描和色彩还是不错的，他自信可以胜任这份工作，决定明天试试。
　　手机响了，是表弟杨瑞奇打过来的，“威哥，你现在在哪啊？”
　　“哥在城东，李家庄。”表弟就是表弟，无论他多么优秀，陈威都不会高看他。
　　“我舅舅（陈威的爸爸）打电话过来了，问我给你安排活了没有，我骗他说准备让你当保安，现在你上澡堂子洗澡去了，你也真是的，到北都来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杨瑞奇埋怨道。
　　“哈哈，不是不想影响你吗？这样吧，我明天再找找看，实在不行就过去找你。”
　　“好吧，你现在马上给我舅舅回个电话，免得他着急，我把这边的位置发给你。”
　　“喂！”挂断杨瑞奇的电话，陈威立马拨打了爸爸的手机，“爸爸，今天一早就到了……别操心了，今晚跟瑞奇住在一起，明天就上班了……”
　　“好好，从明天开始你给我好好干，到明年底存不够五万块钱别回来……”
　　“爸，你说啥呢？五万块钱不是小菜一碟。”
　　“唉！”电话那头的爸爸叹了口气：“当初真不该送你去武校学武，更不应该让你去学美术，把眼睛弄近视了，连个兵都当不上，还不如我，我好歹在部队也是个班长，这事都怪我……”
　　陈威的爸爸目前最大的遗憾不是陈威过完年马上就二十三岁了没娶上媳妇，而是陈威因为近视没当上兵，否则的话陈威就是兵三代了。陈威的爷爷参加过解放战争，也作为志愿军的一员远赴朝鲜对抗联合国军，听说作为高射机枪手还打下来过美帝的轰炸机；陈威的爸爸虽然当兵期间没有上过战场，但作为防空兵支援过越南人民的抗美斗争，因此，陈威的爸爸也希望陈威能够继承陈家的优良传统，现在看来这个愿望是要落空了。
　　上网上累了，就伏在台面上凑合着睡了一觉，直到第二天早上网管过来清场才背起行囊离开网吧。
　　吃过早餐，先找到最近的一家招聘老师的美术培训机构，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肥壮男人，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长发挽了起来，插着发簪，凌乱的大胡子，宛若一个不守清规戒律的道人。
　　“我这里的老师已经招够了，”肥壮男人上下打量着陈威，“要不你在我这里当模特吧，每天一百块钱，中午管饭。”
　　“裸体模特吗？”一万匹安第斯山神兽即将奔涌而出。
　　“是啊，要想穿衣服也可以，不过钱会少一点，八十块一天。”肥壮男人以为陈威心动了，继续说道：“你想啊，什么都不用干，就坐在椅子上，下面一大群学生画你，我的学生一大半可都是漂亮女生哦。”
　　“马勒戈壁的！”陈威白了肥壮男人一眼，骂骂咧咧地走了。
　　所谓的画室，也就是一大间房子，里面摆放了十几副画架，陈威怀疑，这家伙就是以招聘美术老师为幌子找裸体模特供人写生而已。
　　又联系了一家，在负责人的要求下，陈威用时两个多小时完成了一幅大卫的石膏结构素描，负责人还算满意，面谈过程中告诉陈威，这里是每天下午和晚上上班，每天工资一百元，每个星期休息一天，一个月下来大约两千六百元的工资，因为他是新人，在前三个月只能拿一半的工资。
　　陈威心里飞速计算着，前三个月每个月工资一千三百元，租最便宜的房子也不低于五百元，再加上一日三餐，自己做饭的话勉强够用，我以前再怎么惨一个月也能挣四五千块钱的，现在有必要这么亏待自己吗？
　　老爸可是给他定下了明年春节之前攒够五万块钱的任务啊，算了，还是到杨瑞奇那边看看吧。
　　打定主意，陈威坐上了开往市区的公交车。杨瑞奇所在的地方是北都西郊，和李家庄几乎是相反的方向。
　　又是地铁又是公交的，等到了杨瑞奇所在的商住两用楼时，已经快到傍晚了。
　　“北都地方真大！”陈威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