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婚闹陋俗

　　“上菜了上菜了！”一中年妇女从服务员手中的托盘里端下来一份冒着热气的清蒸鱼，高举在空中说道：“咱先说好了，这一回谁都不许抢，谁抢谁是王八。”
　　“嘻嘻！”大半桌的人都站了起来，“对，谁抢谁是王八。”
　　话虽如此，个个都把都把筷子伸得老长，另一只手端着碟子，等待着清蒸鱼放下来的一刹那。
　　清蒸鱼还未放稳，七八双筷子就扎了过来，瞬间将可怜的鱼儿分尸。
　　“哎呦！你这个死鳖孙，烫死我了。”一人吹了吹烫红的大拇指，“长不长眼啊？真是倒了大霉了，连个鱼尾巴都没捞到。”
　　“该，谁让你想独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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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嘴仗很快停止，又上菜了，大家投入到了新一轮的争抢中。
　　这里是北方某地一乡村婚宴现场，三十多桌酒席坐满了客人，热闹非凡，刚才的争吵只是一个小插曲。
　　现在是腊月初，村民们习惯在这个时候嫁女儿或者娶媳妇。
　　陈威是宾客中的一员，而且是作为女方的娘家人入座的。他不抽烟，也不喝酒，在烟雾缭绕和唾沫横飞的划拳吆喝声中盼着宴席快些结束。
　　男宾客这边的秩序明显好一些，只是不时有女人走过来，撑着塑料袋子要求把剩下的肉食帮忙倒进去。
　　服务员托着托盘走了过来，托盘里是三份扣肉，坐在陪客位置的男人站起来，端过一盘扣肉正要放下来，旁边一男子却接了过来，问道：“大家都吃饱了吗？”没等大家回答又说道：“我看咱都吃得差不多了，要是没人吃就不往桌上放了。”
　　随后看向女客那边喊道：“美英，这边的大肉没人吃，给咱娘打包捎回去。”
　　“来了！”叫美英的中年妇女乐颠颠地跑了过来，撑开一个崭新的塑料袋说道：“你看看你，也不问问大家吃好了没有，这多不好。”
　　“问了，都吃饱了。”
　　“俺们都吃饱了，装起来吧，倒掉了可惜。”几个男人也都挥挥手，那男人便端着盘子把扣肉“哗啦”一声倒进了女人的塑料袋子里。
　　真是一对模范夫妻！
　　“哟，美英嫂这五十块钱没白出啊，四个大人俩小孩凑大半桌了，这还带回家这么多，半个月不用买肉了。”
　　“咋了，嫉妒啊？谁让你汉子不在家呢？”
　　女人们的声音很大，陈威这边听得很清楚，那女人的丈夫没有一丝难堪，悠闲地坐着一根接一根抽着红塔山。
　　接下来是一碗甜腻腻的莲子汤，没人爱喝，大家都是象征性地舀了一勺。
　　又快上菜了，那女人早早跑了过来，伏在丈夫耳边说：“这回是蒸酥肉，咱娘可说了，她最好吃这一口了。”
　　一起来的女方娘家人个个皱起了眉头，陈威更是忽地站了起来，“吱呀”一声将凳子向后一推离开了餐桌。
　　“哎，你干啥去？”领头的一个爷爷辈的老者问道。
　　“吃饱了，上个厕所。”
　　这是什么风气？吃剩下的菜打包带走符合咱们中华民族勤俭节约的优良传统，值得发扬，可问题是客人还没吃饱啊。
　　陈威气呼呼地穿过长廊向外面走去，三个女孩迎面走来，一个是女朋友王静。
　　王静刚好是这个村的，今天被安排和新娘子同坐一席。她穿着红棉袄，胸前的扣子上缠着红头绳，另外两个女孩亦是如此。
　　“吃好了吗？”
　　“好个……”“屁”字到了嗓子口，陈威忍住了，“你们村上的那些女人都把菜打包了，能吃好吗？”
　　“算了，你就将就着吧，俺村上了年纪的人都这样，听说你们村也好不到哪去，要不我交代一下，让师傅给你留一碗肉片汤？”王静还算比较关切。
　　“不用了，反正也气饱了。”陈威心里宽慰了一些，“你们不是陪新娘子吗？怎么这么早就把新娘子冷落了？”
　　“新郎的几个哥们进去耍新娘子和伴娘，晓辉也进去了，我们在那里碍眼，被赶出来了。”
　　“这小兔崽子，还正在读高中呢就学会调戏新娘了。”
　　“哎，说话注意点，那可是我弟弟，当心长大以后揍你。”
　　陈威懒得再和王静多说，说要上厕所匆匆离去。
　　“哎，王静，刚才那个眼镜就是你男朋友啊？”
　　“啊，其实他眼睛不怎么近视，就是戴眼镜习惯了。”
　　“哟哟，我也没说他不好啊，看起来也蛮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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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完水回来，陈威经过一个门关得紧紧的包厢时，里面传出来调笑声和尖叫声。
　　“啊——”一声尖叫，“太过分了，你们怎么这样啊？”
　　又恼又羞的声音，这声音陈威非常熟悉，是今天的新娘子，大他一岁的青梅竹马的“姑姑”发出的。说是姑姑，其实早就出了近亲的范畴，大概他祖爷爷的祖爷爷和她祖爷爷的爷爷是同一个人。因为辈分的压力，两人都喜欢着对方但都没有点破，彼此保持着心照不宣。不过，二人爱得并不深，在“姑姑”经人介绍有了对象之后，陈威也在父母的催促下经过相亲认识了现在的对象王静。
　　“哈哈哈……我去年结婚的时候你对象还过分呢，我媳妇的裤子都被他脱掉了，那个都被他捏肿了，我怎么也得还回去吧？”
　　“快来人啊，耍流氓了，你们再这样我要报警了……呜呜……”
　　“报啊，我就在派出所上班啊，你报警就对了，兄弟们，四个伴娘你们随便揉，但是不能在这脱人家衣服。”
　　尖叫声和哭啼声再次传出来……
　　“哐当”一声，忍无可忍的陈威踹开了门，里面的情形更让他愤怒，五个流氓各自抱着一个姑娘推在墙上乱摸，抱着陈青珍的家伙更过分，双手都插在新娘的毛衣里。
　　“你谁呀？”里面的人不管是耍流氓的和被耍流氓的都吓了一跳，抱着新娘的家伙连忙把手抽出来问道。
　　“姑姑，你们几个先出去。”陈威挥着手让新娘和四个伴娘赶快离开。
　　“小威你小心点，我去找你姑父。”新娘擦擦眼角和几个伴娘跑了出去。
　　“威哥你干啥呢？”一个白皙的瘦高少年站了出来，拉了一下陈威的衣服说道：“这位是改军哥，派出所的，给改军哥个面子，道个歉吧。”
　　少年就是王静的弟弟，陈威未来的小舅子王晓辉，他一个劲地冲陈威使眼色，表示该军哥这个人得罪不得。
　　忍无可忍的陈威啪地给了王晓辉一个耳光，王晓辉一个趔趄倒在地上，捂了一下嘴角一看满手是血，想要站起来无奈又处于眩晕状态，靠在墙上嘴里呜哩不清地骂了起来。
　　“小小年纪就开始耍流氓，不知道你长大了会不会变成畜生，这一巴掌是我替你姐姐教训你的。”骂完小舅子，陈威又看向改军哥几人，“你，派出所的人，执法犯法，但是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给你们留点面子，现在跟着我出去，老老实实给我姑姑和那几个伴娘陪个不是。”
　　“哟呵！”对方的话阴阳怪气，“大家都看见了吧？眼镜给我上课呢，他说得对，我不能执法犯法，可是晓辉是我的小兄弟，他挨了打我这个当哥的不能当没看见吧？”
　　改军哥看了看三个跃跃欲试的小青年，拉过一把凳子坐了下来，“二狗，把门关上，省得让人看到了说我们人多欺负人少。”
　　“不用劳烦他了，”陈伟后脚跟一磕将门关上，“来吧，让我领教领教你的身手怎么样。”
　　陈威不爱打架，但从来不怕打架。七岁那年，身体素质超群的他被爸爸送到了少林寺附近的一家全国知名的武校，在那里练了五年散打，差一点代表省队参加全国少年组的散打比赛。后来他爸爸担心他文化课跟不上，就把他带了回来。事实上陈威的文化课确实收到了很大的影响，基础薄弱的他在乡中学成绩一直是中下游，到中考时连普通高中都没有考上，后来托关系上了一个中专，在那里学美术。
　　这些年，陈威一直没有间断散打练习，不熟悉他的人都不知道他偏瘦的身体里竟然隐藏着远超常人的能量。
　　三个小青年扑了上来，陈威直接高鞭腿上头，第一个叫都没叫一声就当即昏迷倒地；又一记摆拳砸在另一个的腮帮子上，对方身子一软瘫在地上；接下来是一阵疾风暴雨般的组合拳，狂泻到第三个小青年身上……
　　动作干净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练过的和没练过的就是不一样。
　　“你……你……你犯了故意伤害罪，等会公安局就回来人抓你。”
　　看着倒在地上的几个小兄弟，改军哥吓得哆哆嗦嗦，都是三乡五里的，没听说过有这么个厉害人物啊。
　　陈伟中专毕业后这几年一直在广东混，再加上人又低调不爱惹事，自然没多少人知道他了。
　　“到现在你还嘴硬？”陈伟已经平息了一半的怒气又升了起来，“对了，你是派出所的，执法犯法，罪加一等，二十个耳光，你自己抽还是我替你抽？”
　　“你敢动我一下，我让你在此地呆不下去。”改军鼓足了勇气，和陈威对视的同时又威胁道。
　　一阵响亮的耳光声之后，改军哥的脸变成了通红的猪头。
　　“小威！”新娘带着几个人推开了房门，看到一片狼藉后顿时脸色大变，“小威你？”
　　“他们欠揍！”
　　“陈威你这个混蛋，你把我弟弟也打了？”王静赶紧跑过去，摸着挣扎着站起来的王晓辉馒头一样的脸，“你下手怎么这么很？”
　　“我替你们家教训他的，小兔崽子好的不学，调戏伴娘倒是很在行，这样下去他迟早会祸害你们家的。”
　　“我们家的事情，用不着你来操心。”
　　听到此话的陈威，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小威，事情有点过了，听我的，给改军哥道个歉吧。”新郎也从人群里挤了进来，西装革履的他，脸上涂着锅底灰，裤子上还粘着几根胶布。
　　几分钟之前，新郎还被人用胶布五花大绑地捆在电线杆上，几个小子还觉得不过瘾，商量着要把他的裤子脱下来，正好新娘哭着跑了过来，说了一下包厢里的事情。大家不敢怠慢，赶紧帮忙把胶布撕开，陈青珍拽着脱身后的新郎向包厢这边赶来。
　　“该道歉的是他，”陈威的火又起来了，“这个狗杂碎，欺负你媳妇你知不知道？我姑姑怎么嫁了你这样一个窝囊废？”
　　拨开人群，陈威径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