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月黑风高

　　今夜月黑风高，注定无人可以安枕无忧，小白他们就算藏匿在较为安全的地下停车场，也听得到外面惨烈的炮火声，了解到地上不绝如缕。但他们更担忧自己能不能活过今晚，而救援人员的到来似乎遥遥无期，一切存在太多的未知数，更何况他们对敌人一概不知。黄警官与张副队，还有那位伤得只剩下半条人命的警员，都没有提供真正有用的信息给幸存者。他们确实与敌人交过手，并且毫无疑问地惨败了，他们能活着返回这里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时，在无人的地方，黄警官点起了一根烟，那点点星火照出了他那一脸的忧愁。他确实有太多的事情要担忧了，先不说那些敌人何时会发现他们，实施偷袭，还有幸存者他们波动的情绪，也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确实不容小觑。他用力地吮吸了那根烟，然后把烟头按灭在墙壁上，周遭迅速被黑暗笼罩。可能漆黑一片能为他带来一丝慰藉，也能让他清醒一点，或许这样子，能供他想个像样点的自救行动。
　　相反，小白在这晚就很幸福了，皆因他与她一直待在一起。多年没和女子相处的小白，时不时用色眯眯的眼光注视着女子白皙的肌肤和亮黑的头发，心中澎湃之情难以压抑。经一番不太愉快的交谈后，小白得知了这让他陶醉的女人名叫慕儿，她那位失踪的男朋友更是她的未婚夫，他们原本打算在这间大型商场购置一些家电的，可后来竟然发生了那样的事。
　　小白如愿让慕儿的心情好转了一点，但她心心念念的只会是她的未婚夫，他清楚知道，自己只是慕儿暂时的情感寄托者，连作为一个替代者都不够资格。此时的小白更多的是充当一个倾听者，摇身一变，成为慕儿的朋友，可这也让小白很伤心，甚至开始妒忌起一位死人了，也庆幸自己见死不救的做法或许是没错的，相信这是一种冥冥中的命运，实属一件正当的事。他可能失去理智了。
　　宋代文学家苏轼写道：“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相信尽管这晚不是春宵，而是漫漫寒夜，但由于多了慕儿的偎依与陪伴，小白也觉得值千金了，可谓千金难买。小白这个厚颜无耻之人甚至开始遐想起他与慕儿日后的日子：结婚，度蜜月，生了一对龙凤胎，孩子们开始牙牙学语，乃至两夫妻白头到老。可惜慕儿没能看到小白这时丑恶的嘴脸，只是静静地被小白搂着，一动不动，隐隐约约的光亮如一件金灿灿的轻纱披在她的身上，是那么的恬静美好。大抵小白一辈子被困在这时空里也心甘情愿吧。
　　大概就是经过这一番幻想过后，小白便暗自发誓，他一定要保护好慕儿，不容她再流泪和受伤，即使残废掉左腿，牺牲掉性命，也在所不惜。自此，他的命只为慕儿一人而活。一想到慕儿，想象到她的灿烂笑容，他就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从心底里源源不断地涌出，好像他的生命因为慕儿的出现而格外有意义，他换了一个人似的，不再害怕东，害怕西了。当下，他的愿望是与慕儿一起共赏明天的太阳，然后逃往深山野林，躲避战乱，做一对神仙眷侣。想着想着，他带着笑容，坐着睡着了，丝毫不理会腿上的阵痛与空气的浑浊。
　　可是小白没有多少时间留恋美梦，皆因隐匿于黑暗中的怪物正在悄悄靠近幸存者他们，显然它们还是发现了这个藏身之地。
　　微弱的光亮在大范围的黑暗中显得多么无用，多么可笑，犹如茫茫人海中的呻吟，该有的作用微乎其微。幸存者们的眼睛已然习惯了这昏暗的环境，而悲剧先是发生在外围的人群当中，敌人选择在他们换照明灯电源的时候下手了。它们身上带着一些武器，正悄然无声地靠近到人们的旁边，然后快准狠地杀掉这些不知死神已降临的人们，往往一击致命，没有一丝声响。
　　它们是优秀的暗杀者，黑夜中的终极死神，手法无人能及。
　　它们暗杀进行之中，一名妇女先问道：“哎，怎么换个电源这么久啊，我怕黑啊，看把我孩子吓成什么样。”她怀中九岁的女孩紧紧抱着她，活像一只小树懒抱住妈妈。
　　而坐在她几米远的陌生男子开玩笑道：“这么黑怎么看呀，怕是你脱光衣服也没人看得到。”
　　随后他和同伴一起哈哈大笑，惹得妇人的老公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们这群流氓，灯一亮你们就死定了。”可她老公的话错了，是灯还没亮，他们就要身首异处了。
　　妇人赶紧死死按住小女孩的双耳，不让这无礼下流的言语有机会跑进女儿的耳朵里。突然间，她貌似闻到了一股独特的气味，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有点刺鼻，很腥臭，记忆中这气味在肉市场有时也能闻得到。她好奇地问她那正火大的老公：“老公，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呀？”
　　老公听了，不大理会，只是喊道：“管他什么气味，老子满身是火药味。”刚刚开妇女玩笑的男子神色开始慌张，几乎是本能，他注意到黑暗中有庞然大物在快速移动，正向着他前进。敏感的他感受到黑压压的前方，有着杀气，正想大喊大叫的时候，一只强而有力的手一把捏住了他的嘴，不到半秒，他就只是一条无头死尸了。
　　“奇怪了，怎么还没光呀，老子有正事要做。”妇人的老公简直恨不得自己能像萤火虫那样发光，好去会会那几名臭流氓。随后，他也难逃厄运，愤怒地死去了。两分钟过后，这片小区域的不再有人声了，那希冀的灯光注定是不会再亮起了，地上流淌着的腥臭液体，正在染红灰色的水泥地。那浓重的气味快速飘散在空中。
　　现在时间是晚上十二点正，没有佩戴钟表的幸存者都没有了时间观念，眼光光地看着那点点微光，迷恋而神往。
　　在值班看守的黄警官察觉到异样，凭着多年查案执法的直觉，他知道出事了，但不敢张扬，而是分别和张副队逐一告诉离他们最近的幸存者。他很快决定能救多一个人，就多救一个人。很快，他来到了小白和慕儿的耳边，轻声说道：“快走，别说话，跟我来。”
　　于是小白配合黄警官抱起了慕儿，黄警官又扶起了小白。小白一手撑着木拐杖，一手扶着慕儿，其实反倒是慕儿在搀扶着他。小白满足地跟紧了黄警官。小白他们看着远处慢慢消失的灯光，自觉地加快了脚步，他们的目的地是地下停车场二层，先前幸存者们为了能及时得到救援，都选择在地下停车场一层安顿。幸好他们这里离下去地下停车场二层的楼梯较近，这些楼梯两两相隔不到一百米，而小白他们只要行走三十米就能够到达了最近的楼梯。
　　可是摸黑着行走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他们又不能用照明棒，否则只会让敌人加快杀戮的进程，那时，几百人将无一幸免。几十人在黄警官的有效带领下，终于到达了地下停车场二层，这里停着的无人驾驶汽车不多，大概也就十多辆。正当他们松了一口气时，张副队带领的幸存者也到达这里了，李先生和豪仔也在行列当中，这让小白很是高兴。可是，细细想来，他们两队人马加起来也仅剩五十人，不多不少，可想而知，上面那层要死很多人。一想到这，仅存的人脸上都是死亲爹的模样，毫无血色。
　　尽管这五十人来到了地下停车场二层，但是他们的危机并没有远去，正确来说，他们的自救行为只是在拖延时间，好延迟他们见耶稣的时间。早死早超生这一说法在这个科学时代是毫无意义的，那新研究的药物与新的医疗手段，都只为了延长人们的生命。毕竟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在这里的五十位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的幸存者，说白了，都是见死不救之人，在那千钧一发间，他们脑海中只有自己，信念也仅剩求生一念。即使黄警官救了一堆人，但也称得上是这里罪名最大的人，皆因他为了这几十人的性命，舍去了上面几百条活生生的性命。这是怎么算都吃亏的一锤子买卖。
　　当然，这五十人无暇自责，因为他们还要像一只只下水道里的老鼠，东躲西藏的，生怕发出一点声响，使大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幸好他们当中没有心脏病人之类的人，否则不猝死才怪。
　　黄警官指挥大家藏进了一间没锁上的杂物房，五十个人就这样全进了这屋里头去，像被赶着进货车的肉牛。他们惊恐地望着相邻的人，你看我，我看你，直到天亮也全然不知。
　　在这一漫长而残酷的夜里，死了无数的人类，而幸存者们不知还要忍受多少个可怕的日夜，但至少他们还活着。战火依然持续，炮火没有停歇，这些久处和平地区的人们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战争，或许他们还心存侥幸——明天会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