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病

　　华云没跑多远，就听到后面有轻微的脚步声。回头一看，那位“封师兄”已在三丈开外，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从“封师兄”从二楼屋子动身华云就开始跑，到现在一共不过十余个呼吸的功夫，华云跑了不过四五丈的距离，但“封师兄”需要下楼、转墙角、还要追上华云，经过的距离至少有华云跑的距离四倍远，但是看“封师兄”的面色，却连一丝喘气都没有，身上的道衣也没有一丝的凌乱。
　　此刻他正身形潇洒，步履闲闲，但脚步起落之间便是丈许，真的是风行草偃，似乎神仙中人。
　　华云很吃惊，但来不及多想。因为下一刻，“封师兄”就来到了自己身前，随意的朝自己胸口点了一指。
　　“你们两个凡人竟然敢偷听我们师兄弟谈话，真是不知死活。不过也算帮了我的大忙了，看在这个份儿上，稍后道爷我给你们一个痛快。”“封师弟”刚刚对着“五师兄”和“八师兄”时一副奴颜婢膝的模样，这时候对着华云却完全是居高临下的态度。
　　有一团青色的云雾在“封师兄”指尖凝聚，然后被弹出，落到了华云胸口。
　　华云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一阵凉凉的，然后整个身体失去了控制。
　　“封师兄”左手提着华云的衣领，脚下丝毫的停止都没有，继续风行草偃一样向前走去。
　　华云脸朝着地面，离地不过两尺的距离，只见地面在飞快的后退。好在这一路平坦，没有什么凸出的石头之类的东西，所以华云也没有受伤。
　　华云努力的侧了一下头，只看到了“封师兄”道袍的下摆和白色的缠腿。
　　“封师兄”的鞋引起了华云的注意。
　　不是说“封师兄”的鞋有什么特别，而是鞋的边缘有丝丝缕缕的青色的云雾。就像先前打进自己身体里的那一团一样。
　　这些丝丝缕缕的云雾时聚时散，但又连绵不绝。这些云雾似乎没有重量，带着“封师兄”整个人向前飘行着。
　　华云忽然想起祈雨之前在广场上那些满载银子和药材的车辆在神奇消失的时候，也有云雾生成。当然颜色不同，数量也相差很大。
　　这一瞬间华云想到了很多。因为华云只是反应有些慢，不是傻。听这道人话里的意思，再联想先前“五师兄”说过的话，华云反应再慢也知道要大祸临头了。但知道归知道，身体连动一下都不能，自然毫无办法。
　　片刻后，“封师兄”毫无意外的追上了陈二狗，同样一指制住他。右手将陈二狗如法炮制的提了起来，这才掉头回来。
　　华云和陈二狗被道士很轻松的提上了楼，像扔破乱一样被扔在了地板上。
　　还好是被侧着扔下来，一侧的脸颊连同胳膊大腿都摔得很疼，但没受伤。而且还能略微看到房子里的情况。
　　“五师兄，这两个妖孽抓回来了。您说该怎么处置？”“封师兄”恢复了一脸的谄媚。
　　“怎么处置还要我来教？”“五师兄”笑着说道，眼角斜瞥了地下的华云二人一眼。
　　“小弟知道了。先将二人抹去神志，然后告诉那些蠢夫们说着二人是妖孽，闯入观里打乱了‘祈雨’的阵法，然后当众用神火把妖孽炼化，为民除害。”“封师兄”谄笑说道。
　　陈二狗和华云被这话吓破了胆子，但二人完全不能动弹，自然也没有丝毫办法。
　　“‘炼化妖孽’这事就交给我了。‘为民除害’，多少也值些银子吧。”另一个声音笑着说道，华云看不到那人，听声音应该是“老十九”。
　　“那就有劳十九师兄了。师兄的‘明火诀’造诣高深，一定能把那些愚夫们忽悠得一愣一愣的，自然会会乖乖送上大把的银子。”“封师兄”转头朝“老十九”谄媚说道。
　　“好说，好说。谁让我们是师兄弟呢。哈哈哈哈！”“老十九”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整个屋内传来了快活的笑声。
　　“封师兄”陪着笑了一阵，然后脸上露出杀气，朝着华云二人走来。
　　华云侧着头，努力的像看到些什么，最终什么也看不清。想说些什么，舌头却僵硬到动也不能动。最终只能心里茫然无措，思维停滞，干瞪着渐渐逼近的“封师弟”发呆，接受死亡的命运。
　　华云不到十四岁，猝然面临死亡，甚至连遗言都没法留下。而且即便能留下遗言，他也没什么可说的。难道要还要请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替他照顾一下爷爷？
　　眼角余光里，华云还看到“五师兄”那双温和的眼睛也看了过来。只是那双眼睛虽然明亮、温和而没有锋芒，华云却只觉得那里是冰冷、无情一片。
　　华云心里腾起无名的怒火，很想起来把这些可恶的人都杀了。
　　“杀人”是个很可怕的念头，华云从来没想过，此刻却突然自然而然的出现在华云心里。
　　“封师弟”那双恶心、丑陋、肮脏的手按住了自己的头。
　　这是华云清醒的时候的最后一个念头了。
　　不知过了多久，华云悠悠睁开眼。
　　房顶是熟悉的屋顶，整根斑竹为梁、茅草为瓦。
　　华云躺在熟悉的床上，很茫然。头昏昏的，沉重异常，就像少了些什么。
　　华云试着回想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跟着众人祈雨，看神迹，然后大雨倾盆，然后是陈二狗追着自己打，之后自己就突然发病晕倒了。
　　华云使劲的摇摇头，还是觉得头很重，大脑里一片空白。
　　华云从床上起来，走了几步，觉得很不稳，差一点就摔倒。
　　“难道我被陈二狗打晕了，还是病的很重？”华云什么也想不起来，但身体的异样很明显。
　　华云在地上慢慢走了一会儿，觉得好了些。到书房看看，爷爷不在。到小学堂门口远远望了一眼，华老先生果然在学堂。
　　“有祖师昙明，天生圣人。正仁义，辩是非，传教化。救万民于水火，拯黎庶于艰危。”远远的，华云听到爷爷教的还是这一段。
　　但华云听出了爷爷语气里以往没听出的讥诮之意。
　　“有祖师昙明，天生圣人。正仁义，辩是非，传教化。救万民于水火，拯黎庶于艰危。”学生们在后面跟着读，学堂里的气氛似乎比往常更凝重。
　　没有人出来捣蛋。
　　华云下意识的看向某个熟悉的座位，却没有看到熟悉的人。
　　华云有些意外。但头实在有些疼，也就没有多想，又回到床上躺着了。
　　太阳落山的时候，华老爷子结束了一天的课，回到了竹楼。
　　“醒了。”看到华云起来了，华老爷子有些意外，也有些放心。
　　“嗯。只是还有些头晕。”华云摆摆头，总觉得大脑深处缺了什么，有些恶心难受。
　　“静养几日就好。”华老爷子仔细看了看华云，点点头说道。
　　“我从来没生过病，怎么一病就病这么重啊。”华云奇怪的说道。
　　“说了你也不懂，好好养就是了。”华老爷子却不再多说，在确定华云只是头比较沉之后就自顾自出去了。
　　然后一切如常，生活继续。华老先生做饭，华云帮忙。
　　奇怪的是华云病了，竹楼却没见药。华老先生也只说让华云静养，也丝毫没提药的事。
　　晚饭后华老先生继续看书，华云虽然有些头晕，但也不想睡觉，也就在书房里乱翻。
　　很快，华云有些吃惊。
　　因为书房变了，多了上百本书。但依旧没有《天道本源考记》、《孝经》这一类的经典典籍。
　　华云不知道爷爷忽然间从哪里弄来了这些书。
　　华云随手抽了一本新增的书籍，名叫《玉林道人游记》。
　　这是本小说类的书籍，是一个游方的道士所著，讲述的是一些神仙鬼怪，妖魔魅灵的故事。
　　“挺有趣的。”华云看得津津有味。
　　第二天还是上学日，华云早早的到了学堂。但一直到全天的课结束，陈二狗也没有出现。而且他的位置已经被其他学生替代，好像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多出来的一张桌子已经被移到墙角，孤零零的像一座坟墓。
　　华云有些意外，想问问其他同学这是怎么回事，被问到的所有同学都躲躲闪闪，说不清楚。
　　但在交谈中他得到了另外一个事实：今天是七月二十八，也就是说自己已经整整昏睡了十二日。
　　华云很吃惊，因为他以为自己顶多昏睡了一夜。
　　“陈二狗退学了？”华云在放学后问爷爷。
　　“嗯。”爷爷只回答了简单的一个字。
　　自己教了很久的学生突然就不来上课了，华老先生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果然是混蛋、白痴、吝啬鬼。
　　华云知道无法从爷爷这里问道什么，这是十几年来的经验。但他也不相信陈二狗会退学。
　　因为华云知道陈二狗的家在哪里，也见过“陈屠夫”很多次，知道那个胖的像头猪的屠夫贪婪而粗鄙，但望子成龙的心却异常坚定。所以明知道陈二狗在学堂里经常捣乱，课业也乱七八糟，但仍然坚持让陈二狗到学堂里读书。
　　华云决定要探个究竟。
　　因为如果是陈二狗下重手打晕了自己，这个仇不能就这样算了，自己要想办法找回场子。
　　“后天是月底，学堂会休学。”华云在心底算着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