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集市

　　我在这广茂的树林里继续游走了一段时间，发现一片灌木丛的后面藏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我扒开稀疏的枝叶，沿着那条山路一点点走下山。这时我才发现原来我这么久以来一直都待在山上，下面地势较低的地方树木十分稀少，树上的枝叶也不多。远远望去，山下好像有一座村庄，看上去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经过长时间的跋涉，我终于到达了那座村子。这里是一片集市，人声鼎沸，奇形怪状的房屋总有人不断进出，孩子们在门口玩耍，大人们忙着搬运货物。街道上有很多摊贩大声吆喝着，还有成群结队的马车载着货物和商人们，这些马车都是巨大的四轮马车，前面需要很多匹马才拉得动，商人们嬉皮笑脸地坐在成箱的货物上。
　　车队旁边围着几个骑着马、手持长矛和长剑的自由骑士被商人雇来保护车队，每个自由骑士的穿着都不同，有的穿着皮革甲，有的穿着环甲和锁子甲。有些自由骑士把头发扎成长辫子，辫子随着前进而不停地在背后晃动，有些人则戴着形似野兽头部的头盔。
　　我在集市上跟着潮水般的人群逛了一圈，这附近卖什么的都有，比如各种食品，美酒，服饰，日用品等等。不一会，一个戴着黑色面纱的女性摊贩引起了我的注意。她身穿绫罗绸缎，站在一个不起眼的小柜台后面，桌子上摆着几个陈旧的女性用品，有黑石雕刻的梳子、黑木制作的扇子、炭黑的胭脂、黑金打造的首饰等等。这些用品看上去十分华丽，但肯定用了很多年了。
　　我走到她的柜台边，“这些东西是你曾经用过的？”
　　该女子盈盈一笑，“呵呵，我一个民女岂有这等福分？这些可都是女王萨罗拉的遗物，我把它们收集起来拿来集市上出售。”
　　“你所说的女王萨罗拉就是那个被埋在坟冢、由骨人保护的家伙？”
　　“正是。”女子用坚定的语气回答，不过她的眼神充满了惊讶，“莫非你去过那片坟冢？否则你怎么知道骨人的？”
　　“没错，我确实去过坟冢，当时我把墓碑踢倒了，骨人突然从地底钻出来想杀我，还好我跑得快。”我问她，“既然你这么喜欢萨罗拉的东西，为什么不直接去坟冢把她的遗体也挖出来再拿到集市上卖了？我敢说她的遗体定会价值连城，比你桌子上的这些东西加起来还要贵。”
　　女摊贩顿时勃然大怒，她狠狠捶了一下桌子，瞪着圆圆的黑眼睛吼道，“你这个畜生，竟然敢破坏女王萨罗拉的墓碑，还妄言要窃取她的遗体，我看你是活腻了！”
　　说罢，她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兽骨雕刻的匕首，猛地向我刺过来。我立刻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后用另一只手劈了她的肘部，使她的胳膊弯过去并用她自己的匕首捅了她的肩膀。女摊贩倒在地上，伤口流血不止，她面目狰狞，一边瞪着我，一边咬牙切齿地说，“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离开了她的摊位，继续逛别的地方。走了不久，我在一个拐角处看见了一个正在耍黑球的家伙，这个人穿着古怪，戴着一顶又尖又高的帽子，脖子上系着一条由各种金属和宝石雕刻出的头骨所穿成的项链。当我走到他面前时，他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被他抛向半空中的三个黑球，但他已经注意到我来了。
　　“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是想看耍黑球还是想听我唱歌？”这个家伙一边保持着耍黑球的动作一边问道，他熟练的动作绝不会因说话而受到任何影响。“如果想看耍黑球的话，我最多可以耍10个。如果想听歌的话，我可以唱一些古老的歌谣。”
　　“耍黑球倒是没什么意思，我想还是请你唱歌吧。”我说。
　　这个家伙轻松将黑球收了回来，然后放进了一个小抽屉里面。他从桌子下面拿出了一个水袋，打开之后里面飘出一股香气，看上去里面装的应该是酒。他喝了几口润润嗓子，便开始引吭高歌。
　　“没有衣服，没有武器，只有一片轻薄的荷叶包裹着身躯。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只有一条湍急的河流供我们逃命。河水汹涌澎湃，河底岩石密布，我们游啊游啊，却落到了敌人的渔网里。”
　　唱到这里，这个家伙声泪俱下，他拿出一张黑色的手帕轻拭泪水。集市上的人们都忙于买卖商品，喧闹的环境完全掩盖了悲哀婉转的歌声和泣不成声的泪水。他抽泣了许久，方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看着我。
　　“这真的是我听过的最动人的歌声了。虽然你的嗓音并不算美妙，歌词也并不算优美，但你的的确确是用心在唱，我能看出你唱出的一字一句都是发自肺腑的。虽然这不一定算得上好的音乐，但这背后一定埋藏着感人至深的故事。关于荷叶人和木马骑士的恩怨，我也略有耳闻。”我说。
　　“哦，原来你知道？”这个家伙有些诧异地说，“木马骑士追杀荷叶人的故事至今已经少有人知了。既然你听说过这类故事的话，你是听荷叶人说的还是听木马骑士说的？”
　　“都不是。我只不过路过了荷叶人的池塘，还不小心惊动了它们。后来一个木马骑士也想要杀我，只可惜吊桥承受不了他和他的木马的重量。”我接着又把那个吃荷叶喝池水的男人和那对孪生兄弟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这个家伙听了之后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过了好半天他才说出话来，“原来歌谣里唱的这些事不仅在现实中发生过，而且还发生在前几天，甚至以后也还会继续上演这种悲剧。我本以为这些歌谣传颂的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没想到就发生在我的身边。看似远在天边，实则近在咫尺。”
　　“你的歌谣是跟谁学的？”我问他。
　　“是我偷听过路的商人们的闲聊知道的，他们总是喜欢在乏味的旅途中说一些真假难辨的话，有的人信，有的人不信。而我不管真假就把那些流言改编成歌谣，然后唱给路人们听，以此谋生。”
　　逛完了会唱歌的摊贩的摊位后，我又继续走向了另一条更狭窄的街道，这条道的客人少得多，吆喝声也小得多。凡是在这摆摊的摊贩基本都是人又老、货又少。地面由不太平整的水泥板铺成，有时地上横放着一些扫把、货箱之类的东西。
　　我还是走到了这条街的尽头，前方被一尊黑黝黝的巨大石狮子挡住了，从表面上看，这个石狮子饱经风霜，历经多年的风吹雨打，但依旧傲然挺立。没人知道它是谁铸造的，也没人知道它是何时被雕刻出来的。
　　就在这时，离石狮子最近的那个摊贩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个家伙身材高大魁梧，浑身长满了黑刺，他的头很扁，嘴很大。我立刻就想到了啃食木船的那个家伙，跟眼前的这个家伙比起来，眼前的这个摊贩更高大，但也更瘦，至少吃木船的那个家伙的肚子比它大得多。这个摊贩的面前是一张宽大的长方形石桌，桌子上摆满了精致的石雕，有骑士、杀手、农民、动物等诸多形状。很难想象这个大家伙竟然是个粗中有细的家伙，能用如此巨大的手掌雕刻出这么精美的东西。
　　我走到这个黑刺怪物的面前问道，“我上次在河流的岸边见到了一个跟你长得很像的黑刺怪物，它吃了一艘木船，我看你们俩是一个种族的，请问你是否认识那个家伙？”
　　黑刺怪物举起巨大的手掌摸了摸宽下巴说，“吃木船的家伙？噢，你说的是经常从河流里钓上来木船然后吃掉的黑刺怪物吧？它是我哥哥，请问你是怎么认识我哥哥的？”
　　“实不相瞒，我最初在河里划船时，木船被它钓上去吃了，后来我们发生了战斗，结果我技不如人就逃跑了。”我说，“你们黑刺怪物都是吃木头的吗？”
　　“也不尽然。我们黑刺怪物体型巨大，食量也很大，但我们不食肉类或植物，反而吃一些自然物质，比如石头、木头之类的，甚至还有些黑刺怪物可以吃铁矿、煤矿等矿石。”说着，黑刺怪物骄傲地拍了拍肚皮。“我主要吃石头，而且石头遍地都是，多的吃不完，所以我闲来无事就做了些石雕拿来集市上出售。”
　　“黑刺怪物的消化能力果然非常惊人，连自然物质都能消化，也难怪你们能长出如此巨大的体型和一身黑刺。”我又问道，“旁边的这尊石狮子不会也是你雕刻的吧？”
　　“那倒不是，我可刻不出这么大的石雕来。不过，它却是我推倒的！”
　　说罢，黑刺怪物扭动着身躯，使出全身力气一撞，直接将整尊石狮子撞倒在地。由于石狮子重量很大，它倒地的瞬间粉碎成了石头块。这声巨响引来了附件所有的摊贩和客人，他们纷纷以惊愕的眼神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我也毫不示弱，我双手抡起石桌的一角，然后使出全身力气将石桌翻了个底朝天，桌子上的石雕全都掉到地上摔成了碎末。此举彻底激怒了黑刺怪物，不过它此时被挡在石桌后面，暂时过不来。于是我趁机推开围观的人群，逃离了巷子，身后传来阵阵骂声，“你给我滚回来！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