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黑夜

　　黑夜，总是不期而至。不管你愿不愿意，它总是逼着你上床。
　　今天的夜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早一些，江陵城的人们纷纷向其低头，脱衣上床。但是，有一些不愿意屈服在它的淫威之下。这些人大多数是青年一代，他们用自己的青春和健康抵制着黑夜的入侵。
　　萧薰儿就是其中之一，她感觉自己应该在这里陪着王林，这样她会好受一点。这个时候她只是一个弱女子而已，面对突如其来的病魔，她也是无能无力的，只能默默地祈祷而已。
　　只是，她一天的担心与祈祷没有换来任何好的结果。床上的那个人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了，若是明天他再不醒过来的话，后果可想而知。
　　“或许，是我的诚意不够吧？如果明天他再不醒来的话，我就去庙里捐些香火钱吧。”萧薰儿觉得自己只是在家求神拜佛，不够诚心，有必要去寺庙买个平安。她是一个商人，无论什么时候，她总是想着用钱解决问题。
　　“小姐，你快回去休息吧，你已经为姑爷做得够多的了。”
　　“是啊，小姐，你的身体要紧啊。”
　　“小姐，姑爷吉人自有天相，你就不要为他担心了。”
　　几个小丫头忙着劝自家小姐。其实她们现在也有些后悔，早知道王林这厮如此脆弱，下手就应该轻点。若是王林就这样嗝屁了，她们也会愧疚不已的。只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自家小姐才是最重要的。王林挂了，她们顶多就是受点责罚而已，若是小姐为此病倒了，说不得萧家会如何惩罚她们呢。毕竟，萧薰儿现在可是萧家费力培养的下届家主，她的一举一动吸引了整个萧家的目光。
　　对于丫鬟的劝告，萧薰儿并未放在心上。她不是一个不知道轻重的人，也不是一个为情所困的人，何况她和王林压根就没有什么夫妻之情。她之所以如此伤心，更多的是自责和遗憾。毕竟，当初招王林入门的是她，昨晚支使丫头打王林的也是她。如此才导致了现在的惨剧，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在自己的眼前慢慢凋零了，说不自责是不可能的。
　　若是王林真的死了，就算此事过后，她觉得自己一定会经常做噩梦。哪怕为了自己以后好受一点，为了减轻自己的愧疚之心，她也要为这个即将死去的夫君尽力为之。所以她才想到了去庙里捐钱，对于一个商人来说，利益永远是放在第二位的，第一位的永远是自己安全。“王林啊，之前是我的不对，但是现在我已经在竭力的救治你了。对于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也很伤心。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她可以用这个理由说服以后的自己不再为此而愧疚。这就是聪明人的做法，她们不管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的做事，最终总是为了自身的利益最大化。
　　当然，萧薰儿的善良远大于她的聪明，她并是主观意识地为了以后自己能够少点愧疚而如此在乎病危的王林。或者说，她只是有过这样的思维而已，每个聪明人都会有。然而，当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的时候，她只是一瞬间便将这个想法排除脑外。她不希望自己成为这种急功近利的人。她认为救人不是做生意，如果她救治自己的夫君，还有谋算利益的话，这也太阴险了。她不介意自己成为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但是决不允许自己成为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小人。
　　再者，王林身上的秘密太多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以她商人的眼光，自然看得出王林的价值。所以，她已经打算详细地询问那个所谓梦中世界的一切，发掘可以利用的地方。她甚至能感觉到，如果这件事做的好的话，对她的好处无可言喻。这也是她一直禁止王林私自外出以及安排护卫贴身保护的原因，就连她几个弟妹都没有这样子的照顾。只是，昨晚的事情来的太突然了，直接打破了她原本的计划。想到如此的机遇，就要随着王林一命呼呼，就烟消云散，她怎么能不为此惋惜呢？
　　有时候，人的情绪和理性天生就是敌人。就像现在的萧薰儿一样，她对现在王林是不舍，难忘，爱惜，眷恋之情，但是理性上的思考却展现了一个商人的丑恶。人啊，本身就是复杂的，我们控制不了自己的想法，只能尽量去控制自己的做法，从而成为那个我们愿意接受的人。
　　望着床上那个憔悴的身影，萧薰儿恋恋不舍。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商人的理性逐渐重新占到上风。她最终轻轻叹息一声：“夫君啊，若是你能醒过来的话，我准许你以后靠我近一点。”这句话出口之后，她稍稍有些迷茫。她也不是很清楚自己为何会提前压上了自己的底牌，仅仅是为了激励他早日康复吗？亦或者是让自己可以问心无愧地离开？
　　潜意识并没有给她太多时间思考来这个问题，她接着说道：“小谭，小娟，小静，你们三个今晚轮流睡，随时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是。小姐放心，我们今晚一定照顾好姑爷。”几个丫头见自己家小姐终于想通了，急忙接过照顾王林的重担。
　　萧薰儿只是轻嗯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王林这种情况，连陆神医都无能为力，她们几个小丫头又能做什么呢？
　　“小谭，你去吩咐守夜的护卫打起精神，若有突发情况，务必即使赶过来。”
　　“是。”几个丫头闻言心中不觉一颤，神情变得不自然起来。心中疑惑：“姑爷都这般模样了，还能有什么变故不成吗？”
　　“快去给我准备洗澡水，我要泡泡澡。”萧薰儿不顾几个丫头紧张兮兮的样子，又吩咐道。
　　“小姐，热水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萧薰儿轻嗯一声，径直向外走去。只是走到门口，她又转过头来，沉声道：“小静，你把桌上的账目都搬到楼上去。”
　　如此，她才放下心来，再也未做停留，直接转头离开了。
　　再坚强的人也无法长时间抵抗黑夜的侵袭，最终，都会选择屈服。
　　萧薰儿就是如此，面对黑夜的强大漫长，她选择了洗澡上床。
　　这一夜，并没有想象中的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相反，她睡得格外香甜，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在某一瞬间，她想到假如王林就这样死了，她也就自由了。她便可以重新选择一个与自己共度一生的男人，或许，那是一段美好的传世佳话呢。虽然，这种想法在太脑子里只停留了一瞬间便被她清除了，但是，她确实轻松了很多。
　　人心难测，没有人能够掌控别人的思想。哪怕是自我本身，也只能是以为掌握了自己而已。就像萧薰儿这样，第一时间清除她不愿意接受的那些想法。若是非要说有人掌控了自己的思想，那么这个人一定可以成神了。
　　黑夜寂静而漫长，却也并不是人们想象的那样邪恶。它只是逼迫人们上床，并没有把人们按在床上疯狂摩擦。它就像一个狂热的太监，丑陋而狰狞，总是利用强大的武力，劫掠无数的美女，却不得不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半途而废。过一段时间，它就会再次发狂，再次劫掠美女，再次半途而废。一次次地重复着悲剧，却因为执念而不甘放弃。除非，他承认自己不是一个男人，那样他才能不再重复那个悲剧，从而像女人一样地活着。。。
　　“姑爷，你快点好起来吧，我知道错了。小谭以后再也不打你了。。”小丫头在萧薰儿走后终于不再压抑心中的伤痛，比起那萧薰儿复杂的情绪，小谭要纯粹的多。她不希望这个呆子姑爷就这样死掉，这太不公平了，他还那么年轻，他应该好好活着才对啊。小丫头就是这么单纯，她认为年轻的姑爷就应该活着。
　　“小谭，你别哭了，姑爷这样我们都很伤心，但是我们还有小姐需要照顾。我们只是下人，我们要先做好下人的本分。”小娟在一旁好言相劝。
　　“是啊，小谭。你赶快去休息吧，下半夜还要你起来守夜呢。”小静也在一旁说道。
　　“嗯，我知道了。我不会耽误事的。”小谭装作坚强地点了点。望着床上那个逐渐柔弱的身影，想起与这个人相处的这几日，他为人随和洒脱，待人亲切，虽然有些不正经，甚至还轻薄过她。但由于自己本身就是小姐的通房丫头，对于自己和王林的以后的关系她是心知肚明的。再加上昨日暴揍了王林一顿，她对王林的怒火早就消散一空了。现在有的只是悲伤难过，不自觉地，那刚擦干的眼泪又顺着脸颊无声地流落下来。。
　　就在萧薰儿安睡，小谭落泪时候，却有另一个女子还在坚持着自己的倔强。这个小娘子正是周筱敏。
　　昨晚，她一直守在梦儿身边，直到大半夜，梦儿才缓缓苏醒过来。她当时激动万分，眼泪伴随着笑容在她的脸上同时绽放。她这个样子倒是把刚醒来的梦儿吓着了，连忙就要下床，只是刚站起身来就差点摔倒了。幸好，周筱敏没有真的乐疯过去，赶紧又把梦儿扶上床，叮嘱她好好休息。得知梦儿饿了，她又忙碌了许久，才弄了些不能看但是勉强能吃的东西，尴尬着端给梦儿。
　　梦儿看到那些食物，又看着周筱敏不自然的神情，瞬间，泪流满面。
　　“小姐，都是梦儿不好，让你受委屈了。”她拉着周筱敏的手，一个劲地道歉。
　　“傻丫头，你是我妹妹，我照顾你是应该的。快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周筱敏用手抹过梦儿脸颊的泪水，柔声安慰。
　　“嗯，我吃，小姐做的饭真好吃。”梦儿哽咽地说道。接着她含着泪水大口大口吃着那些东西，作出一副吃美味佳肴时急不可待的样子。只是泪水落到碗里，随着饭菜，进到了她的肚子里。。。
　　“梦儿，你慢点吃。。”周筱敏看她如此，赶紧劝道。。
　　只是梦儿不管不顾，一口气把周筱敏做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然后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小姐，你做得饭菜真好吃。。”
　　周筱敏心头一热，终于不再压抑心中的感情，主仆两人四目相视，然后，紧紧地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许久之后，方才渐渐止住了哭泣，慢慢平复了心情，接着二人便是彻夜畅谈。周筱敏讲述梦儿昏迷后的发生种种事情，听到周筱敏的遭遇，梦儿又是阵阵哀泣，周筱敏只能好生安慰。整整一夜，主仆两人情绪不稳，激动不已。直到天亮，兴许是精疲力竭了。这才沉沉的睡去。。。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沉重的敲门声才把这两人从甜美的睡梦中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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