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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那折射出的幻象竟能是用手拖着自己原先容身的瓶子走出去，便大概放心。也想趁着阳光出门走走，既然我不知道旅途的目的，也不了解这座城市。央都在阳光下是一座浅黄色的堡垒，街头巷底行走着云雾似的官兵和雷声似的学者，其他人要么是看不清面孔的气味和色块，要么就是圆顶教堂湿壁画和塔楼上的瓶花。下午上了街，也不管两边车马扬尘里是些什么人的房子，商店里有什么货，只是从中间层向高处走，不断寻着上坡的暗巷。妓女披针织大斗篷，微笑的异教徒挽着袖子，都向我凑上来，尝试种种外语。摆脱他们后，我沿两间体面宅子间的楼梯摸上去，遇上了大道。
　　这大道，其实就是从银行到西东大会会场间道路的延伸，它和教堂之间隔了我昨天走过的那一小段宅邸区，是央都商贾糜集的地段。大道比酒店所在的市场大街干净宽敞一些，没有车辆。赤裸的混凝土墙至此变成了大理石，房屋有山花和壁柱。又有一小道从穿过大道，路口立一讲台，商店里出来的行人捧了玫瑰花束、卷好的布匹和面包，就蹲坐在四周听。我凑上去，只见讲话的是一白长衫戴眼镜的高个子。
　　“旧党以为，帝国败绩是因为先王多设了祖先未曾想到的制度，他们不知帝国初盛时正是赖这些制度充实国力，征服了外夷。”
　　“如今我们关闭西塔，小学生结业后除了钻研经学，进入东塔外，就只能参军，或者再去教新的小学生。可东塔学者中能进教议院议政的又有几人？把全国的人才关进央都逼他们皓首穷经，法术研究停滞三十年，我们中最大的法师甚至比不了西方一个行会学徒!”
　　“所以要开放西塔，重设法术院。诸位是体面人，应该能看到国家的形势，身怀邪术的异教徒并不在我们之外，为了圣教……”
　　“如果开放西塔，多久能出一个人造人呢?”
　　这话音很小。我回头看那说话的女人，她手上拿的瓶子里，小人正在折射。
　　她转身便走，一路靠近商店的屋檐，我立刻跟上，右手摸向腰间的刀子——她比我矮半头，一条黑长裙很窄，又提得相当高。我看见她腕上浅绿色的宝石袖扣。拿瓶子的一只手上，宝石被小人的蓝色映照成了青，另一只手上则还是醇厚的摇荡的绿，一路上这两种颜色来回摆荡，像两瓶试剂，像柳树被大风压进湖里。那手腕的皮肤是浅色的，在央国人中几乎白得不健康，再看编起的黑发底下的脖子，也是一样地白。她穿过半条街，在一家人数不少又有侍卫的餐厅门口停住，动武已不可能。她进了门，我赶快跟上。这餐厅干净却少装饰，客人也并不多。我找到她时，她坐在窗边，已经点好食物。于是两人对坐。
　　“刚才那是白衣新党，你应该已经听过了。”餐厅里有古朴的木桌椅，她就坐在我对面，双手撑着脸，两腕的袖扣现在都是绿色了。
　　“我名叫漱”她把瓶子摆上桌。
　　“支仑。”
　　“支仑，你能做出这个，你是现在央都城里最强的施法者。”
　　“所以你等会要说的计划已经失败了。我可以自己把瓶子抢回来。”
　　“央都学术界并不知道镜面造人的技术。如果我把这瓶子的事说出去。教议院里势力最大的旧党会因为不承认非央都技术把你认做异教徒，你不怕吗？”
　　“我的技术，有一部分正是从央都人的书里学来的。”
　　“他们不知道，他们离开小学太久了。你会被抓起来关进沙牢。”
　　“我不怕。”
　　“你要多少钱？我有什么能给你的?”她有点急了，举止间那种本不完备的矜持开始崩塌，两手在胸前不安地摆动，那两只袖扣，在室内光线下显出更贵重的绿色。这是个似有教养，又掺杂一两分质野，而且努力表现得老练的女孩。。
　　“其实不必谈条件，有事我可以帮忙。”我说，“你是肯定是好人家孩子，别做下等人的勾当。”
　　她于是松了口气，整理好衣服，用完点心后，就把我带去山阴的下层城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