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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刀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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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铁城在一片寂静中醒来。
  刚刚一睁眼,只觉得阳光刺眼,想伸出右手挡住阳光,却觉得浑身疲软,竟而无法做出这伸手的动作了。努力偏了偏头,映入视线的却是一根房梁,随后刺鼻药香扑面而来。他向右扭过头去,身边一座小小紫铜炉香烟袅袅,但其中却并没有熏香的香气,反而是药物燃烧的气味刺鼻,城楼门就躺在香炉旁边。廖铁城又扭过头来,左手边是一扇小小竹窗,一根窗杆撑起一半。他努力弓起腰想坐起来,却发现四肢百骸绵软无力,这时胸口忽而传来一阵钻心疼痛,几乎侵袭神志。他的头又落回枕头上,这才发现窗棂的样式——双鲤环游,他愣了愣神:原来跑到春鲤门里面了。
  记忆还停留在说书先生三根针封住穴道,从那之后便逐渐昏昏沉沉睡去,现在想来那针上定是有些麻人药物。恍惚中也不知过了多久,竟然就在这躺下了。现在看来房中布置精巧有序,自己不是阶下囚反而是座上宾了。廖铁城自嘲一笑,无力的四肢似乎带他回到了最初练刀那个时节,那个教自己练刀的师父;将“城楼门”交给自己,让自己劈木挑水的师父;每年现身四次,没有温言软语,口气永远毫无波澜的师父。这样的一位师父,还有弟弟和阿才,还有那小小院子里配自己种菜跳水劈柴煮饭的哑巴老人,这四个人就是廖铁城自洪崖洞大火之后的全部了。
  几乎快忘了,是如何从洪崖洞走出来,连三人沿街乞讨,吃过的白眼儿拳脚,受过的凌辱打骂也记不大清,只记得那天师父来了,带着哑巴老人,对自己说,跟他去学刀,弟弟去念书,这样他就能报仇。他想了想,其实没想答应,但那时候弟弟肚子响了一声,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听了就答应了。弟弟被带走了,阿才也被带走了,但哑巴老人留了下来,两人一起负责饮食起居,一人挑水一人砍柴,一人做饭一人刷碗,挺公平的。
  练刀的时候很累,每天劈刀八百刺刀八百挑刀八百掠刀八百,寒来暑往春去秋来,初时瘦的像猴一样的小屁孩也能刀气森然刀光凛冽了。他还记得很小的时候父亲抱着他读书,告诉他不管天下如何变化,总少不了读书人的位置。自己当时很是憧憬,弟弟大概不以为然。怎么自己就练了刀,弟弟却分隔千里去读了书呢?
  江湖中人称他为小刀圣,实则他记得的出手只有三次而已,第一次是为了赶走想来拆自己小院子的恶仆恶少,但没想到自己的刀法质朴,却如此凶猛,竟将那来的几人切成几块。第二次是那在当地仿佛很有势力的恶少家族,竟是个武林世家,邀来助拳的,自己家中的,林林总总四五十人,最后每人也都被切成几块了。从那以后不断有人上门,哑巴老人清理门前的次数逐渐由多变少。最后一次是一位好像在江湖中很有名望的老前辈,说他武功高强却恃武而厉,不除去他总归是武林中一大祸害云云。这次自己刀下已然有了轻重,没有再把他切成几块,只是酣战良久,一刀斩下他的头颅而已。
  从那之后,好像就没大没有人来找他麻烦了。但从那以后,他也再也没有见过自己师父。那天晚上师父出现在他的小院子中,最后一次告诫他要爱惜手中的城楼门,告诉他搬到另一个地方去,也带走了哑巴老人。自己听师父的话搬了家,每天也还是练刀。
  现在想想,这漫长时间其实过得也不错,哑巴老人虽然不会说话,但总是笑眯眯的,自己也不爱说话,和他在一起正好,起码练刀之后躺在地上看星星有个伴儿。哑巴老人养了一只毛色纯黑的大隼,他没法说它叫什么名字,廖铁城干脆就叫他大黑。隔一段时间就会抓回一只鸽子,鸽子腿上绑着信,哑巴老人把鸽子拿去炖汤,廖铁城练完刀喝着汤读着弟弟的信,大概是他最开心的时候。师父来了也不会说什么,就看廖铁城劈八百刺八百挑八百掠八百,完事之后师父自己使一套刀法,不华丽,不好看。廖铁城照着学一遍,师父看了满意,就会留下吃晚饭,不满意,再使一遍就走了。
  搬家了之后,师父没再来过,哑巴老人没再来过,连大黑也没再来过。只有鸽子还是,每隔一段时间就来一次。没了大黑,廖铁城就只能自己抓鸽子,好在它停在窗户上,也不乱跑。没了哑巴老人,廖铁城就只能自己给鸽子拔毛去头,放血炖汤,好在廖铁城手艺也不错,说实话比哑巴老人做的还好吃不少。这样日子就又过去了不知多少,直到有一天,弟弟在信里说,他中了榜眼,而且准备与阿才成婚了。
  廖铁城看了信,先把这封信和弟弟以往寄来的信收在一起,锁好。然后包起换洗衣物,带上城楼门,小屋建在荒无人烟的地方,不过廖铁城锁了门。回想该去的地方,白帝城,天下第一大城,心情突然有些好,甚至好过当年每一个喝鸽子汤的夜晚,和每一个师父留下吃饭的夜晚差不多了。
  那是怎么回事,自己现在不是在喝弟弟和阿才的喜酒,反而躺在春鲤门的床上呢?
  “嘎吱。”
  廖铁城艰难转头,当时客栈中的说书先生与小厮推开门走进来,先生手里拿着一个黄皮酒葫芦,小厮抓着一个鸡腿儿,两人仿佛在争执什么。见了廖铁城醒过来,两人对视一眼,走到床边,也不说什么,只是盯着廖铁城看。
  即使廖铁城性情再冷,被这样盯着也有点发毛。他挪了挪脑袋,想把头挪开,结果老头儿伸出手把他头摁住,小厮扒开他眼睑,又是一阵猛盯,这才心满意足的把他放开,互相说:“没事了没事了。”
  廖铁城这时说:“谢过两位救命之恩。”
  老头儿满不在乎的说:“客气啥?我看你也不大惜命啊,走到人家地盘上当面就要砍人,你师父就这么教你的?”
  “师父没教过。”廖铁城平静道。
  老头儿脸上罕见露出了“感觉此人难以对付”的神色:“晦气晦气,忘了你师父是个什么人物了!呸呸呸!你们两师徒真是绝配,江湖不幸!”
  吕有鱼这次真好奇了,像自家师父这种上百年的老滚刀肉,皮实的恨不得把往来刀剑裹挟到一处,怎么江湖上还有人能降得住他呢?哪怕是本门门主唐不沾,也得陪着笑脸叫一声六师兄,还得担心着师父会不会突然蹦出来个什么不着四六的屁话,把他骂个狗血淋头不是?吕有鱼本来自以为江湖中能降服师父的除了自己不做第二人想,现在看来,有人能让师父头疼,那必是值得大书特书乃至穷经皓首的八卦大事了。
  “老头儿,他的师父是哪位人物?”吕有鱼压抑着自己声音里的好奇,平静发问。
  唐六甲瞥他一眼,嘿嘿奸笑:“不可说不可说!乖徒儿啊,你只需记住为师此言,若是过两天你见到他师父,只离得他越远越好,千万不要靠近,不然沾了他的晦气,嘿!臭不可闻臭不可闻!”
  果然。吕有鱼翻个白眼儿,又是说了一堆屁话。反而廖铁城听过这几句后,转头对唐六甲言道:“师父会来吗?”
  唐六甲两指拈着八字胡,有一种世外高人的悠然神往气势:“蜀东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会没有这小子插手呢?况且你还在这,不为别的,光为了你你师父无论如何也要来的。这次的春鲤门大寿,最后到底还是成了我们几个老头儿的棋盘了。就是不知道,谁家的棋筋手力更强些了。”
  吕有鱼实在看不下去,于是他把手里吃了一半的鸡骨头甩到了老头儿后脑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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