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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大熙歌 / 第5章 往事

第5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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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杨芳草长亭路,少年求学匆忙赶。
  村头溪口,有一与自己一般黑的少年正拄着一根光滑的紫色糖苷冲自己傻笑,比自己矮半个头,灰色衫子虽然粗糙却十分平整干净,虎头虎脑透着一丝机灵。
  “你要是在糖苷上拴块布,就跟镇上的刘半仙没什么两样了。”
  “哦,且看曲水村的沈半仙给你算一卦,嗯,鸿运当头照,蒙考县案首。”
  “小声点,说出去叫人笑话。”
  “我就是这么觉得,这是带给同堂的,一人一段,镇上一根要一文钱呢。哦,木头哥,这是我娘让我拿给你的。”说吧,从书袋里掏出两个鸡蛋递给沈杗。
  “桂婶真是的,哎,你跟福叔说咋们先走了吗?”
  “说了。”
  沈杗接了一个,磕了一下剥开直接吃了起来,石头也不矫情,拿着另一个吃了起来。同族的堂弟沈岩,蒙学丙字班,小名石头,聪慧懂事,是个颇有灵性的少年,两人比较合得来,两家也很是亲近,其中的渊源要从七年前说起。
  那年,父亲还不是能独当一面的大匠,依然跟着外祖父勤学手艺,叔父的糖坊刚刚建好马上就能出糖,那是婶娘的嫁妆。而自己福薄没见过祖母,一直是由爷爷带着,识字,骑马,无忧无虑,完全没有年后就要入蒙学的觉悟。沈翎就快出世,沈家眼看又要添丁,两兄弟都算年轻有为,生活有盼头,一片安乐祥和。
  而他们家在沈姓宗族里却一直不太受人待见,至今仍是如此。祖父年少时,家里兄弟不少,而田亩却不多,一家人为了缴足丁税时常忍饥挨饿。这绝不危言耸听,那时“摊丁入亩”尚未施行,丁男每年须纳粮二石缴绢丝两丈,而田土早已不是开国时的人丁百亩,几代人传宗分家,多数人家每丁不及一亩田。
  祖父不甘一家苦哈哈在田里盼吃食,便悄悄独自一人离家闯荡。起初碰壁连连,也没闯出什么名堂,还落了个游手好闲的名头。而此事引起了众怒,兄弟们指责沈永镰避重就轻不务正业,沈姓宗族几乎没有他的立足之地。家里不堪困顿,不顾高堂在不分家的国法,几乎是早早将其逐了出去,沈永镰也乐得自在,放开手脚又出门谋生。
  半生闯荡下来,挣下了不薄的家资,随马帮走南闯北也积累了不少的人脉,俩儿子寻的亲事都叫人羡慕。当初沈永镰发迹后,尽心孝敬高堂,接济弟兄,以求弥补和改善情谊,但依然被冷眼相待,甚至被族中百般刁难,祭祖等仪程总是跪到角落,说是不肖子孙碍了祖宗的眼。
  许是仇富心理作怪,村里的闲言碎语总是不少。自宗勤宗庆出生后渐渐有了些许改善,邻里往来也逐渐多了起来。但宗族的矛盾并未化解开来,弟兄叔伯总想着捞好处,言语上却从未客气,一来二去反而越发生分。永镰有苦难言,连孙子的名字都没有按宗族的辈分来起,但一家人过得富足,渐渐也就释怀了。
  村里也不都是目光短浅之辈,石头的爹沈宗信少年时也想随着六叔沈永镰去闯荡,可惜家里没同意,但这并不影响两家的关系。沈永信对六叔也十分敬仰,自己立户后还央着沈永镰给说了亲事。
  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让沈杗一家饱尝人情冷暖。那天正值初秋,在和叔父从甘蔗田返家的傍晚,祖父突然中风落马,一病不起,时常不省人事。这对刚刚走上正轨的两家无疑是晴天霹雳,突然失去了主心骨,眼下的困境让他们进退无所,稻子等着收割,糖苷需要出糖,老人一病不起,婶娘即将临盆……
  沈杗清楚地记得,自己负责照顾重病的祖父,伺候汤药,洗漱和排泄,那时的爹娘和叔父每日都劳作到很晚,脸上布满了疲倦。沈杗也不会忘记,那段时间一直在他家忙碌的身影,宗信伯父,宗礼伯父,宗福叔,后来还有沈翎和自己的舅舅,从收稻子到砍糖蔗,从请大夫到缴秋税,他们都给沈杗一家极大地帮助,还有桂婶和娘一起晒谷子,照顾婶婶。他们当然给了沈杗温暖,但年少的沈杗却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的叔伯不给自己的爹娘和叔叔帮忙,为什么有一些奶奶和婶婶还在说躺在床上的爷爷的坏话。
  秋收总算没有耽误,小沈翎也顺利呱呱坠地。然而就在沈翎满月的后一天,祖父含着叔叔熬制的糖霜,颤巍巍的抚摸了熟睡的沈翎儿,便安详的闭上了眼睛,躺进父亲独自给他打制的棺材中。沈杗知道,一个多月来,祖父艰难的吊着一口气,他是放心不下儿子的事业,他想看着孙女出世,他走的时候,脸上带着笑……
  雪中送炭使得几家人开始亲密无间,特别是石头的兄长沈云智,在沈杗的成长中完全是榜样和灯塔式的人物。初入蒙学时,孩童都不适应,孤单无依,嚎啕大哭者有之,默默垂泪者有之,尿床逃学者亦有之,正是大两岁的堂兄在沈杗最彷徨无助的时候给了自己家人一般无微不至的关怀。在沈杗看来,沈云智比自己开朗阳光,他身上集聚了全村孩童所有的优点。
  许是天妒英才,又或是沈家真的不吉利。如果说祖父的去世是备预不虞,那宗信伯父的意外就真的是灾难,一个憨厚和气的汉子就在两年前服徭役的场地不慎被滚木砸中,扔下妻儿撒手人寰。
  不幸的人会让大多数人同情,但坚强的人却会令所有人尊敬。云智哥哥辍学回家扛起了家里的担子,和母亲一起坚持让弟弟读书,两年的时间让曾经阳光的少年成长为独当一面的棒小伙,十六七正是说亲的年纪,据说十里八乡中意他的不少。
  村里的流言蜚语总是叫人匪夷所思,沈杗曾经听闻有人谈论是祖父把宗信伯父带走了,就因为年轻时候没能跟着跑马帮,现在终于如愿以偿,甚至还有一些两家人不清不楚的说辞。虽然母亲从未对自己说起这些烦心的事,但十四岁的沈杗已经能够理解,他们是抱怨叔父没有用自己家田种糖苷,却把沈应智当做接班人一样培养了两年。丧父之痛又岂能轻易剜去,他们一家人都变得有些沉默寡言,也只有在遇到自己时,沈岩才会真真敞开心扉肆无忌惮的说笑。
  “我哥说我家要置几亩地,钱先从庆叔那里借。”
  “智哥真是能干,不过咋们村哪里还有田可以买,河边的官田不是不卖了吗?”
  “是做官那个叔伯祖家的,他今年回咱们村过年,听说要给咱沈家分田。”
  沈岩口中的叔伯祖正是祖父的堂弟,在荆州做官,曲水村数他家田最多,名下还有不少乡绅投献的田土。自古哪有地主给佃农分田的,沈杗将信将疑,可这些事爹娘怎么从不跟自己提起。
  “这是好事啊。昨天又有媒人上门提亲啦?”
  “嗯,我哥跟娘说还早着呢,过四五个年头再考虑。”少年犹豫一会有跟沈杗郑重说道,“我以后要考进士,做官养活我娘和我哥,让他们什么都不用做。”
  沈杗拍了拍石头的肩膀,兄弟俩的步伐越发迈得格外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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