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一

　　千百年来，有人喜月，有人厌月。
　　月之银辉，清澈晶莹，光润无华，极具浪漫色调；同时，它的银光也充斥着孤傲冷寒的气息，让人每逢佳节倍思亲，无言的伤感和抑郁皆不请自来。
　　然而，此时此刻，珍莉却异常的兴奋和感动。看到久违的微亮银光，她无法抑制自己的泪水，能够再一次感受大自然的拥抱，这种感觉实在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防护服’一直默默地站在侧旁，它是喜是怒，没有人看得出。或许，它并没恶意，又或许，它是在等待机会。
　　以一惯的单纯思维，珍莉轻轻搂住‘防护服’的腰身，侧头靠向对方，真诚地分享着内心的愉悦。
　　随即，‘防护服’抬手轻拍珍莉的后背，以示同乐。
　　直到天空的月亮被一阵乌云遮蔽，珍莉才意识到现实终归是现实，摆在面前的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她需要思考从这里出去的方案，而且，还要带着昏迷不醒的德。即便有‘防护服’的再三帮助，她也还是决定不再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人。
　　仰脸上观，珍莉看清了井盖的所在，发现了棘手的问题。这个井盖靠道壁而不近爬梯，其设置者似乎是蜘蛛侠，特别喜好附墙而行。当然，那片道壁没有想像中的麻烦，它的砖缝大，凹凸点多，即便是珍莉这样的新手也毫无难点，重点是，如果要背着一名成年男性攀爬的话，这就是无法完成的任务。
　　珍莉不是没有想过利用爬梯，不过，问题依然存在。那道梯口到了壁顶就断崖，而且还离井盖有一米多的距离，同样的，如果一人为之还好，两人同行则困。
　　挠头狂想，珍莉已然丢弃了女生形象，任凭头皮屑撒一肩，反正，只要想出对策，这些都不重要。不知道是否触到了百汇穴，她忽地就神清脑爽，心想：‘哈，想不到我也是聪明的宝宝！我先把自己弄上去，然后找根绳子来，这样就能把德也拉上去。太好了，这法子我看行！’有了计划，她便对‘防护服’说：“亲，我呢会先爬上地面，待找到合适的工具，我会回来救我的朋友。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可不可以替我照顾他？”
　　奇怪的是，这一次，‘防护服’没有点头，而是摇手示意，直接拒绝。
　　瞬间，失落如潮水般涌向珍莉。人嘛，总是这样的，别人尽全力帮你，你认为理所当然，待哪回别人不愿提供帮助了，你肯定会顿感不爽。顿了顿，待内心的郁闷有所平复后，珍莉才说：“请问你还有别的提议么？”
　　‘防护服’马上点头。它把德放在地上，然后就走向道壁。
　　看着‘防护服’的举动，珍莉感觉对方似乎在代替自己作高难度的事情，脸上不免滚烫热辣，对于刚才的不悦，她实在惭愧。
　　果不其然，‘防护服’确实是去攀爬道壁。虽然身着厚重的服饰，但它的动作却相当灵敏，犹如生猛的猴子，左窜右跳，眨眼的功夫，它就爬到了下水道的顶壁。
　　待站稳后，‘防护服’从衣服兜内掏出一根巨型的起子，那一刻，它就像是机器猫再世。转瞬，它就手起‘刀’落，砸出了清脆的‘当’声颤音。
　　井盖没有被捅开，倒是德被弄醒了。他突然坐起身，那动作和速度基本可与传闻中的‘炸尸’相媲美；而且，在他的身体四周，竟凭空多出了几个狭长的黑影。在昏暗的地带，它们纷纷曼妙起舞，俨然狐媚的鬼魅。
　　珍莉被吓得不轻，她连爬带滚扑向道壁，抱头急喘，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也是，仅靠井盖投下的几缕月光，以及那盏‘防护服’带来的小油灯照明，她根本看不透这下水道的暗角地带究竟藏着些什么。
　　不知何时，‘防护服’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珍莉身边，而且，它还站到了对方的跟前，作状要保护。
　　见状，珍莉煞是感动。打小，她就胆小如鼠，怕这怕那，要不是父母的保护，她早就精神错乱了。眼下，她再也没有父母的守护，却得到了素不相识的‘防护服’帮助，即便对方不是人类，她也想大声地说句感谢。
　　其实，眼前的状况有些怪诞，气氛相对诡异。如果有导演在现场的话，估计准能拍出一部名为《不是人大战鬼魅》的科幻片。良久的对峙，被鬼影包围的德并没有任何行动，反倒是‘防护服’，它竟渐渐走了过去，好像中了邪一样。
　　珍莉急忙压低声线说：“别，别去！”
　　‘防护服’没有停下脚步，不过，它却反手将起子递给了珍莉。
　　刹那间，珍莉仿佛看到了‘壮士出征’的悲壮情怀，心中黯然神伤。伤感归伤感，她还是理智地选择了趁机攀爬道壁，并抓紧时间打开井盖。嘴叼起子，她立即手脚并用地向上攀去。
　　没有作过攀爬运动的人根本不知道，这项运动除了讲究四肢的配合外，更着重攀爬者的精神专注度和坚韧度。别看仅是2米的高度，真要攀起来，半分钟的时长也是种挑战，尤其对于手指以及指甲，它们会在拉扯和稳固人体移动时发生割磨、撕裂，那种钻心的疼痛没有多少人能够忍受。当然，真要体验的话，看一下满清十大酷刑或许更容易体会。
　　鉴于臃肿的体型，和千斤的重量，珍莉的手指与脚趾均承受了比其他人多一倍的痛苦。每攀一步，她都在谴责自己曾经的饮食放纵，然而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自己造的孽，哭着也要面对惩罚。
　　好不容易爬到过半的高度，珍莉忽地听到了一阵尖声怪叫。顷刻，她不得不扭头观望，只见，德正以一种扭曲的身姿，一拐一愣地冲向‘防护服’。看到那可怖的神情，她不免想起对方那曾经精致俊美的五官，虽仍在，却变成了僵直突兀的怪诞，她不免心痛难止。
　　此时，‘防护服’压低了身体的重心，作好了随时迎战的准备。
　　‘不管了，先打通生命通道，后面的再说……’想罢，珍莉重新埋头继续上行的任务。
　　不料，就在珍莉扭头后，德与‘防护服’即刻厮打在了一块。很快，俩人便发了狠地互掐彼此的颈脖，双方的体位也是换了一次又一次，战况相当激烈。
　　突然，一道‘卡啦’声从扭打现场的杂乱中脱颖而出，那清脆劲儿好比掰断了鲜嫩的红萝卜。
　　珍莉猛然一惊，心想：‘完了完了，防护服肯定是把德给掰成两截了。’转脸望之，她发现，被掰的人不是德，而是‘防护服’。
　　这时，德正骑在‘防护服’的身上，用力地掰扯对方的右手，而‘防护服’的左手则静静地躺在战场几十公分外。
　　‘不会吧！这，这是怎么回事儿？’珍莉惊悚地看着德，无意间，她与对方的目光对上了号。可怕的是，从对方那双曾经纯洁无比的眼睛内，她看见了一股恶鬼的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