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十六岁的杀气

　　白色巨狼在树林中穿行，灵巧异常，几个起落便能跃出百十来米的距离，骑乘着它的汉娜只觉得耳边呼呼作响，清凉又混杂绿叶香气的风如面具般把口鼻紧紧裹住，说不出的舒服，几天来压抑的心情得到些许舒缓。
　　她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长时间的高速运动，有规律的失重感和不断向后飞逝的景物让她有些发晕，但也同样让她心跳加速，紧张又兴奋。亲人离世的痛苦被暂时忘记，汉娜有些陶然了，她也才十六岁而已，爱玩的天性允许她稍微有些没心没肺。
　　汉娜张开双手，闭上眼睛，体会着穿行于指间的气流，那犹如丝绒在手掌间缠绕滑动的冰凉触感，一时间竟然产生了自己在飞翔的错觉，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怎么样，是不是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啊？”洛丽塔微微回身自豪地冲汉娜扬了扬眉毛。
　　“太奇妙了！就感觉自己在飞一样。”汉娜感叹，“骑马肯定也是这种感觉！”
　　“切，告诉你，勒卢可比马匹有灵性多了，乘着他赶路，再久你也不会累，我们家的狼可是会考虑乘客感受哟！”
　　自豪不减，洛丽塔继续向汉娜炫耀，说罢俯身拥住了巨狼粗壮的脖子，在毛发间轻轻吻了一口，柔声说道：“我说的没错吧？勒卢。”
　　巨狼真得好似听懂了一般，喉咙里呜咽了一声以示回应。
　　只是半天的功夫，二女就到达了塔镇。为了不吸引太多注意力，洛丽塔让勒卢在森林中等待，自己则带着汉娜向镇上的酒馆走去。
　　此时正是下午三点左右，镇民们大都在铺子里干活，酒馆里的人稀稀拉拉，也都是些游手好闲的泼皮之辈，见突然有个美女推门走入，顿时响起了一阵口哨声。几道灼灼目光狠狠钉在为首的洛丽塔身上。
　　“这红头发的妞长得正点啊，真想把她......嘿嘿嘿.......”
　　“要是能从后面，抓着她的头发，诶哟哟......想想都刺激。”
　　有一张桌子坐着四个年轻人，个个衣冠不整，坐姿也东倒西歪。
　　他们在议论声很大，毫无顾忌的污言秽语冲着洛丽塔耳中涌来，羞地她耳根发红，脸上火辣辣地，气得咬牙切齿，要不是不想多生事端，她可能就要拔剑把这几个嘴巴不干净的垃圾戳成筛子了。
　　“诶诶，你看后面那个小丫头，长得也不错诶，才十三四岁吧？也是个美人胚子，啧啧，这种东西就该拷在床上养着，天天享用。”
　　“要俺说，你已经晚了一步了，这么好的宝贝，他爹能没玩过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串淫荡的笑声响起，可是，还没持续两秒钟，就戛然而止了。
　　“靠，这小女娃怎么背着这么大个剑啊？”
　　“都他妈闭嘴，曰，差点出大事，”
　　其中一个泼皮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声骂了一句，扬手示意伙伴了凑近点，免得被二人听到，这才在众人耳边低语道：
　　“那是塔村铁匠家的小怪物，不想缺胳膊少腿就少说两句，之前杜邦就因为调戏了她，结果......”
　　砰地一声巨响，那几个泼皮桌子上的杯子盘子被震得七零八落，一只白嫩的小手正印在桌子一边，几道裂痕从其下延伸开来。
　　“咱爹怎么了？嗯？”
　　汉娜怒视着刚刚提到“他爹”这个词的泼皮，恶狠狠地质问。
　　众无赖此时也全都认出了汉娜，个个吓得面无人色，筛起糠来。
　　“没没没没，没怎么。”
　　被点名批评的那个吓结巴了，其他几人也都缩在桌子另一角，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吐出的浊气又会激怒这个母老虎。
　　这时，洛丽塔轻轻咳嗽了一声，冲着掌柜的方向歪了歪头，意思是让汉娜赶紧把消息问出来，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帮泼皮怎么这么怕这个小姑娘？不就是力气大点吗？】
　　洛丽塔心中不解。
　　“算你们几个走运，哼！”娇嗔一声，汉娜转身追上了洛丽塔。
　　见小魔头终于放过了自己，四人都长舒一口气，最先认出汉娜的泼皮小声嘀咕道：
　　“诶，要不俺们走吧，这酒喝着也没意思了。”
　　“妈的，不就一丫头片子吗，怕她个卵......”
　　坐他旁边的青年感觉汉娜走远了，就又重拾了起初天不怕地不怕地气度，一脸鄙夷，可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一双红彤彤地眼睛正瞪视着自己，立马低头闭嘴不出声了。
　　酒馆掌柜在柜台后面欣赏着眼前的闹剧，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像是对这种场面已经见怪不怪。
　　他的眼睛也会时不时瞟向洛丽塔，但却没有带着淫意，反而闪着思索的光芒。
　　洛丽塔拍了拍汉娜的肩膀，让她的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接着对她耳语道：
　　“这掌柜的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等会别出声，我来对付他。”
　　汉娜答应了一声，便和洛丽塔一起来到了掌柜的面前。
　　“请问二位，来这里是有何贵干啊？”
　　掌柜瞅见两人朝着自己走来，抢先一步，不咸不淡地发问道。
　　“是这样的，我来贵店是想向掌柜您确认个事，”
　　洛丽塔说着，从兜里先掏出了海德利奇的纸条，摊开递给了掌柜。
　　“我之前在找一个叫塔村的地方，就派了个伙计来您这买消息，他花了我五十个克苏买来了这张字条，可是我们照着字条怎么找都找不到塔村。特此来向您确认一下，这个是您写的，还是我那个伙计造的。有您一句话，我就有证据处伪理这件事了。”
　　“这的确是我写的，”
　　掌柜瞟了字条几眼，回答道。
　　“我也记得之前有个大胡子来我这买过消息，但我只收了他两个克苏而已，塔村就在这个位置，我可没骗你们，但是价格他肯定谎报了。”
　　洛丽塔一听喜笑颜开，连忙奉承道：“哈哈哈哈，好好好，掌柜的你可帮大忙了，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汉娜在一旁听得莫名其妙，心想：
　　【海德哪有骗团长？这的确就是塔村的地址啊？为什么不直接拿自己的纸条出来质问掌柜呀？】
　　可碍得洛丽塔刚刚点醒过她，让她别说话，此时也不敢出声询问。
　　“哦对了，掌柜的，我们第一次不是没找到塔村嘛。那伙计后来又给了我一张纸条，说之前是掌柜的您记错了，这一份才是对的，也烦请掌柜您确认一下。”
　　洛丽塔继续说道，这时才拿出汉娜从山匪身上搜出来的暗语，摊开给了掌柜。他皱着眉头接过纸条一看，下意识地回答道：
　　“这也是我写的，但是......”
　　【糟了！上当了！】
　　话刚出口，掌柜就反应过来，可已经晚了，他未经思考就吐出去的几个字将自己和山匪团的关系供认不讳。
　　汉娜一听，顿时恍然，对少女佣兵团长的轻视荡然无存，甚至还生出几分敬仰。
　　掌柜的眼神冷了下来，怒视洛丽塔，
　　“你们....你们从哪里拿到这东西的？”
　　“掌柜您觉得呢？当然是从尸体身上扒下来的呀。”
　　洛丽塔巧笑嫣然，手却已经摸到了自己腰间的细剑。
　　“你们到底想怎样？专门跑这一趟难道就是为了拿这些纸条吓我吗？”
　　“当然不是，我们只是想知道山匪团的具体位置。希望掌柜能开开金口，行个方便。”
　　掌柜一听，冷笑起来：“怎么，要上山剿匪？胆子不小啊，你们这是自寻死路。”
　　“看来您知道的不少嘛，不过人家可没说是去剿匪，难不成掌柜的认识小女？”洛丽塔笑容更盛，掌柜却看得是寒毛倒竖。
　　她从腰间挎包掏出一个钱袋放在了掌柜的面前，一只手支在柜台上，捧着脸，略带妩媚地说：
　　“人家又不占您便宜，都是生意人，拿钱好说话，告诉我寨子到底在哪，这一袋钱就都是你的了。”
　　洛丽塔突然又直起身子，似是想起了什么，之前捧着脸的手故作可爱地点在太阳穴上，嘟起嘴说道：
　　“不过掌柜的可不能骗人家哦，不然......”
　　话音未落，洛丽塔收起了之前扭捏的作态，眼中凶光乍现，伏在剑上的手瞬间甩出，只见寒芒一闪，掌柜的耳朵旁边就多了一道细长的剑刃，鲜血开始慢慢从脸颊的伤口渗出。
　　“不然.......会掉脑袋的。”
　　酒馆里的客人全部吓地屁滚尿流，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留下一片狼藉。
　　掌柜面色惨白，鼻头上全是冷汗，犹豫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回答：
　　“我不能说。”
　　“也就是您知道咯？只是不能说而已嘛。”
　　洛丽塔嘿嘿一笑
　　“你！......”
　　掌柜顿时气结，脸冒青筋又发作不得。
　　汉娜终于憋不住了，她早就听出来这掌柜的心里有鬼。这人肚子里藏着二女需要知道的所有东西，可就是不肯说。她狠狠一拍桌子，对着掌柜怒吼道：
　　“咱一村子的人都给那狗屁巨人团杀光了！你还在这里装神弄鬼！告诉咱这群王八蛋在哪又不会少你一块肉！为什么不肯说！”
　　掌柜闻言顿时面露震惊之色，不敢再看汉娜血红的眼睛，撇过头去，可是嘴上仍然不服软：
　　“你们村子人死完了，又关我什么事？”
　　汉娜这下彻底失去了理智。
　　“混蛋！你去死吧！”
　　一剑劈在柜台上，力量之大居然让整把剑都卡在了木头里，汉娜一跃翻过了柜台，把掌柜撞倒在地，双手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完蛋！没法呼吸了！】
　　掌柜憋红了脸，拼命撕扯着汉娜手上和脸上的皮肤，抓出了好几个血口子，可就是脱身不得。
　　“住手！你这样真会杀了他的！”洛丽塔急忙叫道。
　　一语点醒梦中人，汉娜这才想起，之前自己也是这样一气之下断了消息来源，连忙松开掌柜的脖子，但还是觉得不解气，于是便揪住了他的衣领，往右边一扔，整个人就和流星赶月一般倒摔了出去，砸在墙上。汉娜甩完手仍然不过瘾，立马追了出去，拎起右拳就欲往下砸。
　　洛丽塔见汉娜不肯罢休，连忙上前去拉，可是她的力气哪能挡得住这头野兽，一个没站稳也给拽倒在地。惊呼出声。
　　汉娜吓了一跳，终于停下了即将实施的暴行。这时，掌柜也缓过劲来了，瘫坐在房间一角，咳出几口鲜血之后，才嘶哑地说道：
　　“我也是没办法呀，咳咳咳，要是暴露了他们的位置，给他们带来了麻烦，我一家老小都会遭殃，咳咳咳......”
　　此言一出，汉娜原本平静了少许的怒火又燃了起来。
　　“原话奉还！关我屁事！”
　　她冲上前去，抓住了掌柜的右臂，把他狠狠地甩了出去。在一串惨叫声中，掌柜砸在了房间的另一头。
　　洛丽塔完全惊呆了，她的双脚发软，伏在地上站不起身，对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女孩生出巨大的恐惧。
　　【为什么一个孩子身上会有这么浓重的杀气？】
　　再看汉娜，她从柜台里拔出自己的剑，缓步走到掌柜的面前，狠狠插在他的脑门旁边，蹲下身子，冷冷地问道：
　　“说不说？”
　　掌柜的此时已经奄奄一息了，口中鲜血直流，右手扭曲变形，骨头外露，连呻吟的力气也没有了，但求生欲刺激着他，让他拼尽最后的力气，吐出了细若游丝的几句话。
　　“我说.......我说......巨人团的寨子.......在.......在熊人山上........在山东侧的峭壁边上......西面是正路......不过.......不过有重兵把守......南面缓坡树林茂密......把守不严......但是要小心.....要小心那个......”
　　最后一句被他咽回了肚子了，这下，掌柜的彻底晕了过去。
　　“我们......走吧？”洛丽塔此时也已经站了起来，走到汉娜身边，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该问的都问到了，别再耽搁了。”
　　洛丽塔担心此时汉娜忍不住下杀手。
　　“嗯。”汉娜面色暗淡，轻轻答应了一声。
　　洛丽塔见她杀心已散，这才放下心了，领着汉娜又走出了酒馆。
　　刚踏出酒馆，洛丽塔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酒馆外面已经围了一圈人，正对着自己和汉娜指指点点，脸上都是嫌恶的表情，议论声不绝于耳，登时面色铁青，赶紧拉起汉娜，低下头，从人群分开的缺口冲了出去，钻进树林不见了。
　　.......
　　三天后，掌柜的醒了，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浑身剧痛，右臂沉沉的压在胸口，让他难以呼吸，每次张嘴企图发声，都会咳出血来。
　　【妈的，贝蒂家的洛丽塔，你别以为来了乡下就没人认得你。】
　　【要剿匪是吧，我这就放出消息，让山匪先剿了你的洛丽塔佣兵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