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沈子言

　　“是啊，都已经是二十来年前的事儿了。”皇甫轻歌莫名一叹，然后神色好奇的问道：
　　“你说，若是让韩庚知道了，他的后辈子孙如此不孝，居然认了别有居心之人为主，枉顾忠义，不尊国朝号令，老韩会不会直接气的从棺材板儿里跳出来？”
　　丽姬心神一颤，恍惚间思绪飘荡，却又在瞬间回过神来，定定的看着皇甫轻歌，轻咬嘴唇，涩声强颜欢笑道：
　　“之前公子不是说，韩老将军已经被满门抄斩了吗？又怎还会有后辈子孙苟活于世呢？”
　　“是啊，哪儿还有什么后辈子孙，苟活于世啊？！”
　　摇了摇头，皇甫轻歌缓缓起身，在丽姬愕然的目光中，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件大红披风，轻轻地披在了丽姬秀肩上，盖住了那时隐时露的春光。
　　随即转身离开，只有一声叹息回荡丽姬耳旁：
　　“遮挡得住露出来的，怕是遮不住藏起来的。无论是痛恨还是麻木，身伤还是心伤，也只是可怜之人。却为的哪般？”
　　“回不回头，全在一心，你且好自为之。”
　　丽姬神色变幻不定，为的那般？
　　灭门夷族之仇，岂止不共戴天？！
　　回头？
　　可能吗？
　　这时，一名刀手上前示意丽姬，是否要出手拦下皇甫轻歌，又或者传信给主人那边寻求增援？
　　丽姬却不发一言，只是冷冷盯着刀手。
　　直到刀手冷汗直冒，方才收回目光，玉手紧握住披着的披风一角，内气一震。
　　披风“刺啦”一声，化作无数碎片飘落。
　　丽姬玉手紧攥。
　　回头？
　　受尽百般屈辱，炼狱般的生活，狗一样的活着，若是寻常女子，早已经不堪侮辱一心求死了，可她大仇未报。
　　怎么回头？！
　　而那刀手，虽然悻悻退了下去，眼神却是贪婪地扫了眼再次暴露出不少春光的背影，心中恨恨：
　　“不过是侯爷养的一条爱奴罢了，但凡有功之士、达官显贵，谁没曾尝过你的几分滋味儿？”
　　“待到老子这回立了功，也求侯爷把你这人尽可夫的东西赏给老子弄一回，看你这小娘皮还傲不傲！”
　　至于皇甫轻歌，已然离开了茶铺，走进了凤阳府城。
　　他其实还有一句话未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即便真要回头，也要以血洗清一身罪孽。
　　之前掐算之时，看丽姬以往做事，颇是不择手段，狠辣异常，当是留下血债不少。
　　但其心中，却尚有一丝良知余留，若能唤醒，纯净灵魂，对他的冥土当也有些作用。
　　既然碰上了，若她愿意回头，帮一把也无妨。
　　就看她是死前、还是死后彻悟了。
　　他可不是那帮光头大和尚，只要放下屠刀，管得你犯了多大的滔天大罪，都能当做没发生过。
　　非亲非故的，犯下错，就得赎罪。
　　若是亲人犯错，简单，他抗。
　　可这丽姬，很明显他不会和其发生点什么，毕竟，这不是他所钟意的女人类型。
　　……
　　沈府
　　作为凤阳府一府之长的居所，知府沈鹏沈子言的官宅府邸，自是堂皇大气，威武雄伟。
　　彩色琉璃瓦上折射出绚烂的光华，朱红色的大门透着古韵，碧瓦朱甍，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错落有致，精致有加。
　　不显奢华，却贵气盎然，可见沈知府也不是什么死板、保守之人。
　　当然，能一路平步青云，在群狼环伺的当下，上任至今仍然稳坐府座之位，不懂变通之人却是做不来的。
　　今日本是沈鹏休沐在家之日。
　　按说应当有不少琐事需要处理，或是有应不暇接的拜访应酬须得应对。
　　不说门庭若市，却也应该往来无白丁才是。
　　然而偏偏刚才，沈大知府发下话来，有至交好友来访，不见外客，不理琐事。
　　关了府门，挥退了下人，更是亲自在厢厅，端茶倒水，招待好友。
　　而这好友，自然就是皇甫轻歌了。
　　要说这两人的友谊，却是从三年前沈鹏尚未中举之前便已结下。
　　那时的皇甫轻歌，昏迷了三个月才苏醒没多久，不仅法力神通不显，江湖上更是籍籍无名。
　　而沈鹏也是陡逢家中巨变，历经情殇，意志消沉，或已中举无望。
　　两人能在当时相识，也可谓是相交于微末了。
　　到得现在，一人高中状元，春风得意，宦场沉浮，已位居府座。
　　一人江湖扬名，威名赫赫，更且暗中道有小成，神通犹在，恍若行走人间之神。
　　久别重逢，再相见，回首往事，皆是唏嘘不已。
　　“几年不见，子言你倒是富态了不少啊？！”看着沈鹏略显威严富态的青年模样，皇甫轻歌打趣了一句。
　　“哪里？哪里！兄长取笑了！”沈鹏摆摆手否认，接着反是玩味道：
　　“倒是兄长，几年不见，仍是当年少年模样，一分未变，甚是让人艳羡啊！难道这江湖典籍，当真有延年益寿之功不成？”
　　“呵呵，习武之人，练到高深处，倒是确有几分延缓衰老的功效。”
　　“果真想不到啊，却是子言孤陋寡闻了。”沈鹏惊奇的点头感叹道。
　　“对了，不知兄长此来，所为何事，意欲逗留几日呢？”桌边，沈鹏突然试探着问道。
　　“怎么？无事就不能过来看看兄弟？”
　　“这才坐下呢，子言莫不是就要赶走为兄不成？”皇甫轻歌故作不知，取笑道。
　　之所以是皇甫轻歌称作为兄，沈鹏称弟，却是当初互报年龄之时，皇甫轻歌小小的耍了个心眼儿。
　　以当初微薄的法力观人，先是确定了对方岁数，这才把自己年龄往大了报，做了兄长。
　　后来皇甫轻歌也曾坦言，沈鹏闻听之后，一笑而过，却也没有更改，反倒延续了下来。
　　“子言岂敢！”
　　沈鹏连忙否定，示意绝无此意，然后掩饰道：
　　“子言也很是惦念兄长。这不是，国野不宁，四方不靖，青州地界也不太平静，凤阳府最近更是有宵小出没。子言心忧兄长安危，故而有此一问，兄长切莫多想！”
　　“哦？”
　　皇甫轻歌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句。
　　这可巧了，城外也有个妖媚大奶牛有类似的说法呢。
　　不过皇甫轻歌也知道，沈鹏这是真的担心自己，只不过没有说实话而已。
　　“凭我手中三尺青锋，有何可惧？”皇甫轻歌摆了摆手，毫不在意。
　　沈鹏闻言，嘴角直抽抽。
　　打从您老人家进门儿，就见你一直空着双手，三尺青锋剑是在何处呢？
　　当然，沈鹏三年前在任郴县知县之时，也曾耳闻过皇甫轻歌的一些英雄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