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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祸国殃民周顶顶 / 第一章 前世

第一章 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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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顶顶出生在泰安九年,这是个好年头,风调雨顺,天下没有大灾大难,连一向喜欢闹事的猃狁都没有南下抢劫。
  对于百姓来说,饿不死,不会被强盗拉去宰了当羊吃,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值得庆贺一番。
  距离周武皇帝建极盛世已经一百多年,天下分成十几个小国家,周顶顶出生在其中最富庶的“东海国”,据说这原来是周武皇帝当皇子时的封地。
  周顶顶出生时,他的老娘由于连产六个孩子,产后大冬天又下水洗衣裳赚钱,不小心活活冻死了。于是周顶顶和他的二哥、三姐都成了没娘的孩子。
  周顶顶排行第六,自家老娘给他取了个小名叫顺子,大概是希望他一生顺顺利利之意。不过没人喊他小名,基本都喊他顶顶。也许众人冥冥中都晓得这孩子轮不上过顺利安逸的人生。
  说起周顶顶的大名,这还是周老爹取的。东海国的习俗,一般的小子就叫“郎”,丫头就叫“姐”,周鼎鼎大名原该叫六郎,机缘巧合被叫做顶顶。周老爹某次大醉回家,看到家里周老娘不干活却躺在床上,大怒,扬手就打,稀里糊涂打完一瞧才发现,哦,旁边还躺了一个小的,不哭不闹,大眼睛滴溜溜瞪着周老爹。
  周老爹就乐了:“原来我家婆娘给我生了个俊俏小子。”于是又责怪周老娘闷嘴葫芦不会说话。“你早说生了,我就不会打你嘛。青天白日看你躺着逍遥,哪个能不生气?”
  于是周老爹说要摆酒庆贺,拿了家里的散钱自去找他那群捕快兄弟喝下半场。席间有人刚看完戏回来,学人家戏子唱:“端的是一个顶天立地好儿郎……”
  周老爹大笑,当场给自己的新儿子取名叫“周顶顶”。
  周老娘去后,周老爹筹谋新娶,虽然家里有三个拖油瓶,但凭借捕快身份,和每个月二钱官饷,还是很快找到了一个黄花大闺女,刚满十六,就比周二郎大六岁。
  那时候周顶顶两岁了,被他二哥、三姐一勺米粉一勺面汤地喂大,老爹结婚时还被抱到床上去“滚子孙,越滚越生”。
  过了一两年,周顶顶的后娘生了一个姑娘,周老爹还是天天打人。又过了五六年,后娘跟着当时在凃州林安堂做学徒的周二郎私奔了。
  这都是什么破事儿。
  周三姐嫁人,把弟弟带在身边。周老爹天天喝得如烂泥,某日得罪了县太爷的公子,做不了捕快不说,还被打了一顿,从此卧床。
  家道就此中落(当然原本也就没起来过)。周七姐被卖,卖身钱用作周老爹汤药费。当天小丫头也挺开心的,毕竟人贩子还给了一块儿糖吃。周三姐本就指着娘家周老爹做捕快的“官威”,这么一来也没法再让周顶顶在姐夫家吃白饭了,只能托了关系,含泪送弟弟去一个远方亲戚周福海的米店中做学徒。
  这一年周顶顶九岁。
  相比较其他人,周顶顶严格说来也没什么大灾大难,只不过是细细碎碎地受苦,浑浑噩噩地活着。
  五年多后,东海国死了老皇帝,底下几个皇子都想上位,这下子天下大乱。东海国地方千里,又分成四五块,几位皇子吵了两年,其中一位终于杀了其他几个,一举登基,不仅重新统一了东海,还把邻国的土地也抢了数百里过来,这可真是剽悍之君。
  周顶顶就在这位皇子手下做一个小小马前卒。
  那两年东海国大乱,流寇四起,他学徒也不做了,路上抢了一把刀就赶回家去,沿途艰险自是不提。回到老家,四面墙都已坍圮,周老爹不知在何处。周顶顶四处一摸,摸出老爹常用的一个破酒囊,就把酒囊当老爹埋在树下。等他终于深一脚浅一脚走到姐姐姐夫家,发现大门上的血迹都已干涸了,姐夫的尸体无人收敛,被乌鸦野狗叼得满院子都是,至于姐姐则是踪迹全无。
  这下周顶顶算是全家死绝。他疯了一样去找姐姐,见着活人就问“你有没有看到过我三姐?我三姐呢?”
  兵荒马乱,人家哪里晓得?周顶顶不管,拿着刀见人就上去盘问。终于在这一天碰上一个军爷,见他拿刀上前,还没等他开口,那军爷就挥剑打落了周顶顶的破刀,要杀周顶顶。
  周顶顶十六七岁,毛头小伙子,只会认些米粮,哪里见过这个,心里只觉得苦,化不开的苦味,膈应在喉咙里,吞不下去吐不出来。嘴里还是一直在喊:“我三姐呢?你见着我三姐没有?”
  军爷见他好笑,一问,倒也起了点怜悯之心,收留周顶顶在军中做一个马前卒。
  这个军爷就是后来的东海国大将军侯景,当时是一个校尉。
  侯景跟住钱贵妃的儿子顾惟昀,保他做了新皇帝,周顶顶由此做稳马前卒的差事,每天跑前跑后吃土追屁。没过几年又因战功一路升到百夫长,身上大小伤口无数,一下雨就骨头疼。
  百夫长周顶顶二十七八岁时,参加了东海国对外扩张的某次战争,由于被同伍的人背叛,失去援助,主将又将他们的小队当做炮灰,周顶顶光荣牺牲。他到死也没妻室儿女,甚至连个亲近些的朋友也没有。
  零零碎碎说到这里,周顶顶的人生算是结束了。
  周顶顶死前,几支箭头插在他肋条之间,一呼一吸非常之疼,大腿上、脖子上的伤口哗啦啦地往外喷血,左侧头骨被锉去一半,脑子白生生粉嫩嫩暴露在外。以周顶顶十年军旅生涯经验,他知道自己是没救了。躺在硝烟四起的战场上望天,周围的人已经当他是死尸,也不来补刀。
  天真蓝,云真白,三姐的声音真好听。
  周顶顶就这么疼着放松着,沉入无边黑暗中。
  “这辈子总算是结束啦。他乃乃的,做人真苦。下辈子我想做野猪。山里头跑来跑去,獠牙朝天,谁也不理,一身刚硬鬃毛,连老猎人都奈何不了我。我就吃了睡,睡了吃,没事躺在山坡上看看天。到时候三姐还认不认得我?还有二哥,七姐,还有爹,还有阿娘……”
  世上有神灵吗?
  大概是有的。他听见了周顶顶死前的许愿,决定再和这个小伙子开一个恶意的玩笑。
  于是周顶顶醒来时,头也不晕了,胸口也不疼了,腿也好好的,插在身上的那几支箭也没了。
  周顶顶又疑惑又欢喜,内心深处,还有一点累。
  没死,那代表着孤苦伶仃、刀口舔血的生活还要过下去。
  等周顶顶看清了头顶的环境,连那点欢喜都散了干净。
  熟悉的房顶,熟悉的泔水臭,熟悉的破棉袄。
  周顶顶愣住好一会儿,接着大怒。
  他乃乃的,谁把本大爷又搬回这破米店里来了!
  周顶顶离开那间件米店已经十年有余,骤然回去,还是能认得米店后院杂物间的样子。倒也不是周顶顶记性好,只是他少年时常被关在这里,被米店老板周福海打得浑身是伤,饥肠辘辘,几次饿得像猪狗一样吃泔水。
  周福海细眉细目,长得像颗白胖锦州米,家中小康,迎来送往是一副大善人模样,三姐当时也是打听了很久,送了许多礼,才终于把周顶顶送到米店做学徒。但乡下人哪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有些人只生了一张人脸,实际上长了一副狼心狗肺。
  周三姐以为弟弟在米店做学徒,好歹吃得上饭,加上老板姓周,至少是本家,不会苛待小孩子,虽然几年不能见面,倒也不算是大问题,只盼他早日得到老板赞许,从学徒做到帮工,从帮工做到掌柜。事实却是,周顶顶在米店干活,可怜一年到头却吃不上一次白米,所吃的都是腐烂的粟栗,有时连腐粟也没有,一连饿几天,没力气干不了活就被打,只能去泔水桶里捞取东西吃。由于周顶顶生得俊俏,长期饥饿使他身量瘦弱,周福海还起过龌龊心思,只是周顶顶拼死反抗这才没得手。
  这些经历使得周顶顶性情冷僻敏感,内心极度自卑,但表现出来还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尤其恨这米店杂物间,也就情有可原。
  周顶顶怒发冲冠,杀气腾腾地站起来,不防备脚踝一阵钻心的疼,这一下猝不及防,痛得他摔回刚刚躺着的稻草堆中。说是稻草堆,也就是在泥地上铺了薄薄一层陈年稻草。东海气候潮湿,稻草原本的金黄色早就潮得发黑。
  周顶顶仔细检查自己的脚踝,发现脚踝肿得老高,显然是扭伤了没好好养护。检查的过程中,周顶顶还发现自己腿上几条老疤也一概不见了。
  这便离奇。难道是梦?
  周顶顶一跳跳靠近门,杂物间门果不其然已经被人从外面锁住。周顶顶蓄力撞了几下,这才猛然发现自己一身筋肉已换做皮包骨头,他急急往门框一比:连身量也缩水许多。
  外面有人听见了周顶顶撞门声,一个尖利男声叫骂道:“小畜生!消停些!否则爷爷让你天天吃屎!”
  周顶顶浑身冰凉,僵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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