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大良造的客人 新

　　张仪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悠，当务之急是先找个酒店落脚，不然真是要露宿街头了。
　　秦国真是富了。大街上眼看快天黑了，张仪游历列国，每当夜幕降临，市场早就冷冷清清，没什么人出来逛夜市，店家就早早关门了。咸阳真是一派新气象，灯火通明，街上行人比肩擦掌，五花八门的旗帜，天南地北的口音，真是车水马龙的都市。
　　突然一家豪华装修的店面映入眼帘，抬头一看，烫金的“渭阳居”映入眼帘。再看出入的人，个个都是土豪的样子，就是这里了！张仪想着，这里奢华，才能遇到达官贵人，就在这里找个人引荐面王。可是自己身无分文，怎么进去？在门口殷勤招呼客人的门童就是他要过的第一个关。
　　张仪假装若无其事的走进店内，果然不出所料，被门童拦着了，也难怪，自己一身布衣，快一个月没洗澡了，身上还有点怪味，自己确实和这奢华的场地格格不入。
　　“哎哎，你干什么的？”门童不客气拦着张仪问，这门童见的人达官贵人多了，从一个人的衣服脸色就大约能料定这个人的地位。
　　“住宿，上房一间！”张仪脸不红心不跳。
　　“就你？先交50金押金。”门童鄙视的说。
　　“挂在大良造名下，我是他邀请来秦国的客人，他来给我买单！”张仪说着就往里走。
　　“站住！”门童紧随其后，拉着张仪的宽袖子不放手。
　　“住手！拉拉扯扯像什么样，给客人看了笑话！”一个掌柜模样的人出来制止门童，四方脸，小眼睛，透着精明的光。
　　门童像遇到了救兵帮手，叫道“掌柜的，这人就是个骗子，说他是大良造的客人，秦国自商君后就没有大良造，显然是忽悠人！”
　　张仪面不改色，说：“犀首公孙衍，因河西之战大捷，刚封的大良造。”
　　掌柜的刚刚接到这个消息，渭阳居是咸阳达官贵人常来喝酒消遣的地方，官场上有什么风吹草动很快就知道了。他盯着张仪上下看了又看，一副寒酸样，实在不像是大良造的客人，不过，话又说回来，时常有山东士子来秦国，开始穷的叮当响，一遭被王上重用，立即高官厚禄，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人才。这个人声称是大良造的客人，万一真是大良造邀请来秦国当官的，得罪了他，他秋后算账可是大大的不妙。再说，秦国律法严明，他要敢白吃白喝就拖去见官，看他有几个脑袋！想到这里，掌柜的换了张笑脸，说道：“先生多有得罪，小屁孩不懂事，先生莫要怪罪。这就带先生去上房休息。”
　　掌柜的给门童使了个眼色，说道：“吩咐下去，好酒好菜招待先生。”
　　门童撇了撇嘴，没敢吭声，便下去了。
　　张仪看着宽敞明亮的房间，精致的床榻，恨不得立马和周公约会。还在打量着，几名侍女鱼贯而入，每人捧着一盘，瞬间将酒菜摆满饭桌，又鱼贯而出了。张仪看着桌上逢泽鹿肉，炖肥羊半只，焦香的烤面饼，还有秦国西凤酒，肚子不自觉的痉挛了，秋风扫落叶般狂吃一通，忽然想起自己杜撰的买单人大良造犀首，管他呢，先睡一觉，船到桥头自然直。
　　此时的公孙衍正一个人在魏国人开的安亦居喝闷酒。安亦居，取名自魏国的旧都安邑，表示在秦国也不忘母国。
　　公孙衍被秦王封了大良造，可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的大良造是摧毁母国的西部防线加上八万将士的性命换来的。龙贾自杀时脖子流的血，睁得大大的眼睛，时常在他的梦里出现，每次都把他吓得惊醒。带兵打仗，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居然被死人吓醒，他想想都觉得可笑。
　　公孙衍正发呆，突然一激灵，一股冷冽的液体从额头上滑落，他秦国的大良造居然被人泼酒了！
　　他抬起头来，只见一小愤青怒目圆瞪，一副你敢不敢单挑的模样，他难得好脾气的问，“你是谁？为什么泼我？”
　　那小愤青咬牙切齿：“我是魏国公子魏嗣，为什么泼你，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原来是在秦国当人质的魏国公子，人质在哪个时代都不是好混的，像魏嗣这种王室公子哥，本是荣华富贵，一旦被送到别国当人质，随时都有被暗杀的危险，提心吊胆，担惊受怕是日常生活的主题。
　　“我不跟你计较，你走吧！”公孙衍大度的说。
　　“你好意思在这里饮酒作乐，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八万将士啊，你们曾经浴血同袍，你怎么能下的了手！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魏嗣不依不饶。
　　“公子自重，这是在秦国，我现在是秦国的大良造！”公孙衍忍不住了，魏奸真是不好当。
　　“我现在就要为八万将士报仇！为龙贾老将军报仇！”说着魏嗣就要扑向公孙衍，好在被家仆狠狠拉住了，家仆连连向公孙衍道歉，说公子气急攻心，希望大良造大人大量不要计较。
　　“罢了，带他回去吧。”公孙衍无力摆摆手。
　　魏嗣去了，喝酒的兴致也被搅了，公孙衍擦了擦脸上的酒水，看来秦国是混不下去了，自己的根是魏国的，心理关难过，再加上舆论压力，还不如归隐田园，潇洒自在过日子。
　　公孙衍心生退意，他是个行动派，立马就准备向秦王辞职，可是他知道，秦王现在正缺人才，不一定会放行，除非找到替代的人。
　　公孙衍突然想到了张仪，那时在大牢里，张仪臭不要脸的要求他向秦王举荐自己，还说他不举荐，就是妒忌。他当时只觉得可笑，张仪都身陷囹圄了，还想着当官发财，不得不佩服他的厚脸皮。现在正是个机会，何不顺水推舟，自己能全身而退，张仪能不能得秦王重用，就看他有没有本事了。
　　第二天，公孙衍就进宫了。秦君正兴致勃勃的和赢疾讨论河西之战，准备下一步打到河东去，直逼魏国首都大梁，公孙衍听着真是刺耳。他耐着性子跟秦君说：“君上，我是来想你辞职的。”
　　秦君莫名惊诧，“公孙先生干的好好的，才升了官，怎么就不想干了？”
　　公孙衍说：“是臣对秦国已经没用了，再也没有好计策了。不过臣已经给大王带来了人才，足以代替我的位置。”
　　秦君显然来了兴趣，“是谁？”
　　“张仪。”
　　“张仪是谁？”
　　“鬼谷子高徒，还说他能兴秦国，也能灭秦国。”
　　“张仪在哪？”
　　“已经在秦国了。”
　　公孙衍明白，他的辞职八成已经准了。
　　秦君有自己的小算盘，本来这次河西之战让公孙衍挂帅，心理就很忐忑，虽说用人不疑，他总有点不放心。公孙衍得胜归来加官进爵，然而，他好像并不开心。秦王把这些都看在眼里，他明白公孙衍太过于重情义，终究为情义所累。秦魏两国邻邦，大争之世，征战还会继续，公孙衍萌生退意，显然不适合再挂帅出征魏国，他既然想归隐，就遂了他吧，但也不能表现得太热切，以免有卸磨杀驴之嫌。
　　“改天召见张仪，先生不要再说退休了啊！”秦君恳切地说到。。
　　公孙衍知道，秦君是要考察张仪是否能用，要是足以能够替代他，秦君才会放他走。都是聪明人，他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列国第一强国大王与大忽悠张仪就要见面了，张仪对此却一无所知，他现在要面对的是来催债的酒店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