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会之耻

　　离圣城贝托利亚数百公里远的地方，破碎之地似一幅单调阴暗的图画，裸露的碎石沙子、阴沉的云团、晶亮的盐碱地和殷红的水坑构成了这幅画的主体。
　　传说依撒格与魔神哈维尔曾在这片土地上经过旷日持久的战斗，最终依撒格战胜哈维尔将他封印在此，传言哈维尔大战时留下的血肉诅咒了整片破碎之地，诅咒将一切生机都消灭殆尽，原本葱葱郁郁的平原化为乌有，河流也渐渐枯竭断流，荒漠不可避免，居住此地的人们不得不背井离乡，去寻找新的居所。
　　时光飞逝，破碎之地曾经富饶美丽的城市不复存在，千年风沙的洗礼将城市撕扯的支离破碎，只剩断壁残垣在诉说曾经的辉煌，城市中心有栋保存较为完好的教堂，是决战前光明教会的圣光大教堂。
　　数千年来光明教会不断派遣神职人员与工匠修复加固大教堂，据说是奉光明神的神谕用来监视哈维尔封印是否完好。一旦封印破损魔神复苏后果不堪设想，世代教皇派遣的留守人员几乎全是红衣主教级别的教会要员，并花费巨大的财力物力在光明大教堂的后方建造了一栋天启神殿，神殿内刻画了一个连接贝托利亚的传送阵，一旦封印有所异动，贝托利亚城的主教、骑士、物资便可通过传送阵源源不断支援过来。
　　几千年来倒也安然无事，虽然各代教皇依然会遵守神谕定期派遣人员，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圣光大教堂渐渐沦为发配教会里异见者的地方。
　　红衣主教格罗姆从箱子里取出水云色的晶体，小心翼翼地放置在石槽内，晶体严丝合缝的镶在石槽内，一眼看去周围相似的石槽还不少，石槽围城一个圆圈，圈内蚀刻着晦涩难懂的符文，顺着符文再往里是一颗六角芒星。
　　光明教会的传送魔法阵若要保持运转，消耗的物资数以万计，以光明教会的财力也无法承担如此昂重的代价，一年后教会退而求其次，休眠传送魔法阵，从而缓解财政上的压力，可就算这样传送魔法阵传送的东西也不是无所限制，蕴含能量越多的物体，传送过来需要的代价越大。
　　当最后一个石槽塞上晶体，格罗姆长舒一口气，额头上渗出点点汗珠，顾不上休息对放置好晶体的石槽又细细检查一番，晶体蕴含能量极大，若传送的时候放置的晶体有偏差，这座神殿从此只能在教会图书馆里看到了。
　　“亲爱的主教大人，看你气喘吁吁的样子，莫不是去贝尔法斯特度假被萨米特街的那群妖精掏空了身子？”身后不合时宜传来调侃的声音。
　　萨米特街位于贝尔法斯特港靠海处，港口城市著名的销金窟，里面的‘妖精’个个美艳动人温柔体贴技术娴熟，是很多权贵富豪悠然向往的圣地，一些愣头青乍一陷入温柔乡，红尘嗅香迷迷糊糊不知道节制，第二天哆嗦着腿扶着墙走出来的也不在少数。
　　格罗姆闻言不禁摇头苦笑：“阿德里诺，光明神当初一定是打了个盹，才会让你进阶光骑士，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吊儿郎当的光骑士。”
　　阿德里诺两手一摊，面露悲伤状道：“我对依撒格的虔诚众所周知，进阶光骑士就是依撒格对我炙热信仰的恩赐，睿智的格罗姆主教大人，你是在质疑光明神的决定么？”
　　说到这阿德里诺脸露不悦，面目胀红似乎因光明神的权威受到质疑而愤怒，倘若别的人瞧到阿德里诺的模样，保不齐会被面目狰狞的阿德里诺吓唬住，思量自己真的哪里触犯了光明神。可惜对面的人与阿德里诺共事多年，阿德里诺的性格了若指掌，看似因信仰被触犯而生气的阿德里诺实际上有过多次玷污光明神光辉的举动，阿德里诺不仅从未做过礼拜，还三番两次在光明大教堂对光明神雕像勾肩搭背，以至于多位红衣主教弹劾阿德里诺。教皇再三思量，最终教会的污点，圣城贝托利亚的弃儿阿德里诺发落破碎之地，终生禁入光明大教堂。
　　做出决定的教皇也无可奈何，阿德里诺能进阶光骑士，代表光明神对阿德里诺的眷顾未减，教皇无法宣判阿德里诺背弃了光明神的信仰，放着不管又怕教会里的后辈被带坏，于是教皇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把阿德里诺流放到圣光大教堂，让阿德里诺去烦格罗姆去，反正格罗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最好两人见面斗得你死我活才好。
　　然而阿德里诺与格罗姆的相遇就如天雷勾地火烈火烧干柴般，两人臭味相投相见恨晚，很快就达成了君子协定，轮流跑去贝尔法斯特港逍遥自在。
　　“哈哈，阿德里诺，你的笑话越来越有意思了！”
　　格罗姆不接阿德里诺话茬，嘴上嘟嚷着没营养的话语，沿着符文边缘徒步，途经的符文一一点亮，当一圈符文完全亮起来，内圈的六芒星激起螺旋形的幕带，一缕缕碎裂的花状碎片从幕带边缘分离。碎花落处，细长的光线从花心绽放，光线翻腾缠绕交叉穿梭成团，渐渐的一道拱门的雏形出现在阿德里诺和格罗姆的面前。
　　格罗姆全神贯注盯着拱门，口中开始歌颂礼赞，沧桑古老的礼歌回荡在圣光大教堂中，忽然间石板上的符文脱离地面，在空旷的教堂内游动。阿德里诺敛起平日的玩世不恭，双眸燃烧圣火，全身沐浴在圣光之中，背后猛地张开一对光翼，圣羽簌簌落下，恍若天神下凡。半空游动的符文闻到圣光的气息，划行落下附着阿德里诺右臂手腕处。
　　阿德里诺右臂后缩成拳双腿弓张斜身而立，手腕上符文缓缓转动，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号，右拳奋力前冲，无与伦比的圣光之力从拳头上喷涌，炙热的圣光直直击**门，在赞歌声中传送阵激烈的振荡，光芒瞬时间无限放大，迫使在场的人闭眼躲避。
　　当光芒消逝到眼睛能直视时，传送阵上的拱门完全形成了，拱门通体洁白，宽约五米高约七米，门面如镜子般光滑，内有星辰大海的景象，仔细观察里面的星辰履行斗转，行星生灭不息，似有命运线相错，延伸至无尽虚空里。
　　一杆骑枪刺破镜面慢慢前伸，星海顿时起了涟漪，层层波浪四溢，像是被胶质物缠住的物体挣脱了束缚，一位身负武装的骑士闯破镜面。骑士金黄色的波浪卷发向后扬起，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金属头盔下一双锐利的眼睛光芒四溅，骑士缓缓扫视了教堂一眼，仪态及其不雅的两个人映入眼中，头盔下的骑士眉宇不由皱起，神色清冷，却是什么话都没说，冷哼一声昂首走出教堂。在他的身后传送门如同沸腾的热水，埋在兜帽中的苦修士紧随其后，络绎不绝踏出拱门。
　　阿德里诺仰面躺在石板上，胸膛急促的起伏，大口喘着粗气，借由符文打出的那一拳几乎耗尽他的体力，全身的力量被抽之一空，此刻的他连格罗姆都不如。
　　格罗姆倚靠在石柱边上，负责引导力量的他比阿德里诺好一些，除了脸色有些苍白衣袍被汗水湿透四肢略有空虚感以外，精神头倒是很足。格罗姆注意到骑士的不屑，也没怎么在意，看到阿德里诺躺了一会貌似恢复了一些体力，就把这事当笑谈告诉阿德里诺。
　　“想不到米切尔也来了！”
　　好不容易喘过气的阿德里诺听到米切尔这个名字，瞬间精神百倍，仿佛依撒格给阿德里诺注入了活力，‘呼’得一下，阿德里诺腾跃站起，对过路的苦修士虎视眈眈，搜寻格罗姆所说的米切尔，杀气重重高声喝道“米切尔他来了？在哪？要不他从中作梗，我怎么会被流放到这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
　　惊雷的声音在教堂内久久不能散去，苦修士们丝毫不受影响依然沉默前行。尽管阿德里诺的眼睛瞪得如铜牛眼大小，但转来转去的眼珠还是未能找到米切尔。
　　阿德里诺的反应出乎格罗姆的意料，格罗姆目瞪口呆看着阿德里诺，拉扯着阿德里诺的衣摆，小声说道。
　　“哎哎哎！快坐下，教皇马上过来了，你现在全身散发我有无限体力闲着没事干的姿态，不怕教皇看到拉你去当苦力？”
　　格罗姆眼前一花，前一刻还嚣张跋扈的阿德里诺，下一刻已倒在他的腿上，气若游丝，手指颤颤悠悠，格罗姆佯装悲痛，不住得安抚阿德里诺。
　　这一幕刚好被走出传送阵的耶瑟尔看入眼中，耶瑟尔眼角抽搐，无奈对着拱卫身侧的波波夫说道。
　　“把这俩派到库尔提拉斯那。”
　　说完自顾走出了圣光大教堂。
　　看着仿佛年轻了十数岁的教皇走过，阿德里诺和格罗姆面面相觑，掩饰不住心中的震撼，异口同声道：“刚刚那个人是教皇？”
　　教皇年老虚弱的消息，远在破碎之地的阿德里诺和格罗姆都略有耳闻，统治光明教会几十年，弥留之际的教皇身体机能渐渐腐朽，已瘦得不成人形残喘才对，面前走过的教皇却红光满面如浴春风，更让他们惊讶的是教皇的面容，这面容他们并不陌生，十年前他们见到的教皇就是这个样子。
　　波波夫见这俩没注意到他的到来，轻轻的咳了一声善意的提醒一下，可惜波波夫的好意只是对牛弹琴，两人还沉浸在震撼中丝毫没有察觉到旁边的波波夫，波波夫突然觉得头很痛，他感觉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
　　于是，波波夫阴森阵阵说道，仿佛在说一件小事：“最近教皇病重，教会的管理也疏忽了，好多人都在蠢蠢欲动，光明神仁慈，教皇大人已无大碍。审判所空了几间牢房，整顿净化一下教会，把当中的害群之马揪出来关个几十年以儆效尤也是很有必要的，你们说是不是？”
　　话音刚落，波波夫两臂一把被抓住，阿德里诺与格罗姆腆着脸凑上来。
　　“审判长您老人家也来了？”
　　“大人日理万机，是我辈楷模啊！”
　　“审判长大人饿不饿？我下面给你吃。”
　　……
　　一连串的马屁接连不断拍来，波波夫只觉得陷入叽叽喳喳饶舌的鸟群里，献媚的嘴脸面目可憎，脑门上的三叉经暴起。
　　“闭嘴！”波波夫咬着牙挤出两个字，一向视为贵族的仪态也顾不上了，指着二人怒喝道：“格罗姆、阿德里诺，教皇令你们前去协助库尔提拉斯，他就在封印祭坛附近自己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