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多了个儿子，多了个心中能最依托沉浸的爱，她果断作了调整。复印机有幅射处理掉，打字和翻译可以继续，但赶件的活不做，小店扩大，放碟片占用晚上她干脆停掉，顺便早点也熄火，只是把店面前后扩大，像个小超市，大头还出售歌星磁带、碟片，录像带和图书，充满文化气氛，销售额比副食品高不少，可以跟单位上班样，早出晚归，而且比上班好，孩子带在身边照应。
　　小店的排门是跟随晨晨年岁和身体增长变化，时间在这里又有了自己的刻度，小小班、小班、中班、大班，一年级，二年级，到三年级娅萍放手了，让晨晨自己背书包进出学堂，已经成家的话唠来时总怪怪竖大拇指，你啊是我见到最称职的母亲了。
　　你夸我，还是埋汰我。
　　夸，真心夸。我那个婆娘做甩手观音，雇了个人还嫌吃力。
　　我能跟你小开家比。
　　不一样，我知道，你还没有真正脱胎换骨，仍然是乡下习气，要是能含进，晨晨肯定护在嘴里厢的。
　　倒腾假文物良心发现了，是不是？
　　得得，有句话是真的，每当我脱手件重器，点钱点得心不安，会来你这里照照镜子，多少知道要收敛些。
　　哦，有这样效果，当年熔炉火余温还在，没有褪色。
　　但我劝你句，你这么聪明能干的，现在正是放手闯业的大好时机，前几年不是搞得很活络，可惜，现在越来越退步，只守个小店，迟早怕被淘汰的。
　　话唠的话像重锤击鼓，娅萍自己确实感到，由于她全身都为孩子付出，外面的变化太快，虽然经济上尚能过去，但不宽裕，有时付按揭会挪用货款。她想，晨晨可以放手了，必须打算更好的发展之路。
　　路还在琢磨思考中，路却很快将她颠覆，秋涛路整体拓扩，市政府宏伟的规划杭州从沿湖发展开始实施跨江飞跃，钱江新城已经崛起，对江高新开发区日新月异，能再让这条狭窄通衢堵住么？于是，隆隆的推土机过来，两边店面住家纷纷拆迁，小店被限期关停，房东得到笔补偿款安排住进新开发的小区公寓，娅萍失业了，这遽然的变化她一时无有主意。另觅它处继续开店，不仅门面难找，地段，面积，环境，顾客，无特色的副食品个体店，现在星罗密布漫延在里弄街巷，若有，无论租金加上装修店面需大笔现金，她无力，更无奈的原租赁此房是魏建平，因他不在，少量补贴款拿不到，她是两手空空委屈万分回到自己家中，能怪谁？可以跑啊，但说不清更是脸搁不住，两者相比娅萍只得放弃努力。此时，呆在家里的娅萍真正体会到话唠所说，她为孩子与社会脱节，面临淘汰。怎么办？生活七件事不能少，孩子上学费用短不得，按揭每个月负担拖不起，积蓄一天比一天少。于是，娅萍开始跑劳动力市场。这几年情况起了大变化，就业对象不少执有大专院校学历文凭，还有执职称和执业证的，她只是夜校外贸专业证书，含金量几乎等于零。那么，找个厂打工，自己要不过一群群出现身强力壮年轻朝气的务工者，惠娟帮助推荐几家，都被客气婉拒，每次娅萍怏怏出来，她再次感到恐惧和失落。
　　路在何方？
　　撞呸！
　　她不甘心，当然也容不得她甘心，现实严峻摆在面前，时间日子梭梭过去，快得怕撕历本。劳动力市场碰壁，就翻报纸招工消息。有天娅萍突然眼睛一亮，晚报拦有个招聘业务员小帖，总共十余个字，单位名倒占一半：杭州艺成广告有限公司。这里面个“艺”字让她神情一振，身内的基因潜能得到激发，她立即联想到曾经开办录像室，组织民工自发娱乐，参与文化馆歌唱比赛，碟片磁带录像带都是荟集结合当今最前沿的艺术：自信，乐观，坦率，不怵生人，会琢磨诸多优点涌出，自信恢复，我能行，娅萍就大胆上门。也太凑巧，接待的是老板本人，而这位老板，热辣辣的眼睛如此熟悉，是那年几个夜晚在民工店门外自唱活动中经常出现的他。娅萍跟小姐妹惠娟笑谈过，还有是话唠，说他有公司，原来就是艺成广告，不大啊，娅萍直观看去，只是个通间，十几个人躬背伏案，租的是沿街二楼，不时传来汽车辗压阴盖的磕扑声。
　　老板先开的口，他带有惊意说，是你！
　　秋涛路拆迁，店没啦，你认为我能跑业务么？无意中娅萍带出三分女性的妩媚，这是自然的，何况眼前的他反射出异性好感，但作为职业人，瞬间收敛，转而和蔼问，有否做过？
　　娅萍摇摇头。
　　知道什么是广告吗？
　　不就是广而告知的一种艺术行为，扩大社会影响的宣传方式。
　　学过商业经济。老板是瞧了眼她摊开的学历证书，对，含义准确。国外很成熟，可你不知道，广告在我国刚起步，要让企业花钱做，很难。
　　难？你为什么还开公司，说明你是看好的，有前途，而且能赚到钱。
　　辛苦钱，只够糊口，勉强维持，业务量不多，瞧，我几个工友脸色都阴沉沉的，不能跟你组办民工马路演唱会豪情万丈比。说到这，老板火辣辣眼神又出来，这时娅萍才领悟到，他火辣辣是让粗犷气氛燃起的，说自己是组办者，所以会专视。
　　娅萍嗤地声笑了，不是我，是他们自发的。
　　没赚到钱，还倒贴灯光费用，你小店不是亏大了？
　　里面有个小录像室，放映碟片收钱，还有我有复印打字副食品生意。
　　复印打字，那你到我公司就干这行，广告需要不少文字配套工作。老板见她要插嘴，连连用手按住，别急，听我讲，理论和实践是二码事，这样可以了解广告制作的全过程，不仅如此，还要学会与人打交道，接洽、谈判，捕捉商机。你从来未经历过，冒失跑业务，累断腿，想想，说的是外行话，描述不了广告制作画面，不会计算工本价格，两眼墨黑乱撞一个子儿的业务都接不到的。
　　不会吧，只要坚持，总不会每天都是白板的。
　　肯定每天白板，到我这里应聘人多着呢，能留下只有坐板凳制作人，业务员呆不长半个月。因为，业务员没有底薪，是按跑来业务提成收入的，跑不出要倒贴车费话费工夫和鞋袜钱，熬不起。。
　　没有底薪，娅萍倒难住了。见她不响，老板却指指靠窗张放有电脑打印机桌，同意，今天就开工。说完，电话铃响，他脖夹话筒，同时把一刀打印材料交给娅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