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饥饿滋味

　　珠衣回到山上，在洞口外犹豫半天，她有点不想进去。如果进到洞里，她就还得幻化成人形，否则会把周源吓着的。可是她看看洞口旁边用石头压着的衣服，在外面冻了半宿，衣服上面已经结了一层白霜，她看着就感觉冷，穿上估计就得和掉到冰窟里差不多。珠衣有点被冻怕了，本相这一身厚厚的毛皮又温暖又舒服，幻化成人就得穿上这身冰冷的衣服，她纠结着不想变过去。
　　珠衣在洞口趴下来，无聊地四处张望，只见山上山下遍地银装素裹，这时太阳刚刚升到树梢，红扑扑的，与这银白的世界相互映衬，十分美妙。
　　太阳一点点地向上升着，颜色也在一点点地变化，由深红到鲜红到金红，似乎是随着天色的亮度在逐渐变化，抑或是因为太阳的变化把天光映亮了，也未可知。珠衣突然间感觉到震撼，随着阳光的变化，周围的景色也随着梦幻般地变化着。原来这里清晨的景色竟如此之美！她不禁心潮起伏、激动不已。珠衣坐了起来，静静地、呆呆地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地向上升腾，欣赏着这美轮美奂的美景。
　　珠衣感到非常惊奇，原来自己住的地方竟这么美！自己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冬天里这样的美景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自嘲地笑了。每天忙忙碌碌的，自家跟前的无数美景都没看过，却经常心心念念地惦记着仙女那里的景致，现在细想一下，自己非常努力地修炼，很大程度上也是羡慕仙女，既喜欢她的美貌，也向往她住的仙境，看她的装扮就知道她住的地方一定美不胜收，因为这个她才梦寐以求地想着修炼成仙女，既要和她一样美丽，更想到她住的仙境去看一看，神仙住的地方，总是令人无比向往。想到这，她突然一激灵，自己已经多久没有练功了？好像从救周源开始，每天忙忙碌碌，把练功这事几乎都忘了。她看了看旁边的衣服，自己之所以变化时衣服不能随着变化，这和自己修炼不够有关吧！可是，修炼需要一个非常安静的环境，需要心无旁骛，自己现在如何能做到呢？她能把周源自己放在山洞里不管吗？按照周源现在的情况，如果把食物、水这些东西都给他准备好，他自己能生存吗？她觉得不行。那为什么她给小狍子准备了食物，把它自己放在洞穴里，她就认为毫无问题呢？珠衣自己也有点绕迷糊了，难道周源的生存能力还赶不上小狍子？但是从这些天对人类、对周源的了解来看，人类的野外生存能力确实不如小狍子，珠衣感觉奇怪，这样比较似乎有点不对，但事实就是如此。
　　珠衣看看渐渐升高了的太阳，也感觉奇怪，同样是太阳，为什么刚升起时不热，而是随着升高渐渐变热，升到最高的时候反而是最热，如果说和距离有关，但在她看来，她觉得距离都差不多，但热量却差的很多，这是什么原因呢？
　　珠衣越来越糊涂了，她感觉自己很多事情都弄不明白，很多疑问不知道问谁，她想，自己还是应该加紧修炼，将来修炼成了，可以去找那个仙女去问问，在她的印象里，如果有无所不知的人，那应该就是那个仙女了，虽然她们没有说过话，但珠衣从看见她的那一刻起，就莫名地喜欢，感觉她非常智慧、优雅、飘逸，无与伦比，自己心心念念地，一心想修炼成她那个样子，现在终于可以变成她的模样了，她感觉非常自豪。珠衣突然想到，自己可以变得和那个仙女一模一样，如果有一天她见到了她，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站在一起，她一定会非常惊讶吧！别人看见也一定会非常惊讶吧！
　　一想到小仙女，珠衣马上就想去练功，自己只有抓紧修炼，才能使功力长进，但她自己也不知道得练到什么时候，才能变成真正的仙女，这让她有点困惑。不过珠衣不担心，她想，只要自己足够努力，不管多久，最后一定会成功的，珠衣非常坚信这一点。
　　珠衣站起来，她决定现在就去练功。在这个山洞后面的山丘上，有一个珠衣的洞穴，那也是珠衣多个洞穴当中离这个山洞最近的一个。那里只是一个凹凸不平的一个小山丘，没有树，只有一些稀稀落落的矮小的灌木和杂草，但在那山丘的侧面，有一块大石头探出来，大石上面很光滑，也比较平坦，视野非常好，珠衣很喜欢在那块大石头上晒太阳，就是因为喜欢那块石头，她为此费了好多功夫，在大石头下面挖了一个洞穴，
　　因为洞穴朝阳，所以里面非常干爽，这也是珠衣唯一一个朝阳的洞穴，她在这个洞穴练功感觉最好，这大概和朝阳阳气足有关吧。因为经常在这个洞穴居住，所以她才发现了现在这个山洞。
　　珠衣转到山洞侧面正想去那个洞穴，突然，她发现雪地上一些新踩出的脚印，她仔细看了看，没错，是狼的脚印。脚印有点杂乱，看得出来，不是一只，但也不是很多，因为往山下去的脚印只有几排，，并不杂乱，而是很清晰，那为什么山上的脚印似乎特别多呢？珠衣一边查看着，一边思索，突然她看见倒周源秽物的地方，一定是狼发现了这个，而那些脚印正是围绕在这周围，估计是狼反复查看，来回走，所以脚印显得特别多。但看得出脚印并没有往洞前去，说明这些狼不是那头老狼领来的，只是路过时发现了，但也未深究就走了，如果什么时候它们想起来再过来探究，那可就麻烦了，那个小门，能挡住一群饿狼吗？想到这，珠衣心里七上八下的，她叹了口气，自己还是留在山洞，万一有什么事，周源就是求救，到时候恐怕也来不及。她又想起小狍子，它在那里应该没事，那个洞穴隐藏的很好，不会被发现，反而是周源住的这个山洞，以前原始状态下，未必会引起多少注意，现在洞口立上了门，特别是住人以后会有气味，这会被那些大的猛兽盯上的，在它们饥饿到一定程度，它们就会想办法出手，而且，像狼这类动物的智慧不容小觑，这两扇树枝门，能抵挡住这些豺狼虎豹吗？珠衣心里没底。
　　珠衣沉思半晌，决定暂时先不去练功，先照顾和保护周源，练功的事等周源的伤好了以后再说。
　　这时太阳已经升了起来，天气不似刚才那么冷了，珠衣回到洞口，幻成人形，她搬开石头，拿起衣服准备穿上，衣服已经冻了大半天，手一碰到，感觉冰冰凉。珠衣拿起来用手使劲抖了抖，犹豫再三还是不敢往身上穿。
　　这会儿虽说天不是那么特别冷了，但还是很冷的，珠衣变过来后只穿着薄薄的内衣，瞬间就感觉透心凉，上下牙直打架，浑身也直哆嗦，她赶紧抱着衣服，开门跑进山洞，回身急忙又关上门，拿那根粗木棍将门顶住。
　　珠衣半夜惊醒时周源也醒了，他吃惊地看着珠衣慌慌张张地跑出去又回来又出去，珠衣开门时他见外面一点光亮也没有，他不明白在这漆黑的夜晚珠衣出去干什么，她一个女孩家，一个人在这么黑的夜晚出去，这荒山野岭的，她不害怕吗？她一个人，安全吗？
　　周源有很多疑问，没等他想好怎么问，珠衣已经关上门走了。
　　周源自从珠衣半夜出去，就一直没睡，他不知出了什么大事，会让珠衣半夜三更的跑出去，他猜着各种可能性，心里七上八下的，一会儿坐起来，一会儿躺下，真是坐卧不安。
　　周源正在胡思乱想，突然门开了，他忙支起身子坐起来，还没等他坐好，门又被关上了，洞里只亮了一下，又进入了黑暗。虽然没看见，但听声音周源知道是珠衣回来了。只要珠衣在洞里，他就感觉踏实。“你回来了？”周源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珠衣抱着冰凉的衣服正犹豫要不要穿，山洞里虽说不冷，但也是阴凉的感觉，珠衣穿的那单薄的内衣即使在山洞里也谈不上保暖，她冷的直哆嗦，
　　听见周源的声音，珠衣顾不上衣服多么凉了，急忙将衣服穿上，来到周源旁边，看他有什么事。
　　珠衣因为冷，进来时直接把门都关上了，现在虽然是白天，但洞里却是黑黑的，周源只是感觉一团黑影飘了过来，别的什么也看不见。
　　珠衣来到周源旁边，俯下身子看他，周源看不清珠衣，却感觉一股寒气逼近，他伸手摸到了珠衣的衣服，冰得他忙把手缩了回去，马上他又感觉这样做不对，忙又伸手拽住珠衣，让她坐下，自己忙把被子往她这边拽，给她盖上。
　　被子里面被周源捂得非常温暖，一盖到身上，马上一股暖流涌遍全身。珠衣怕身上的凉气跑到周源那边，用手在两个人中间把被子往下按了按。周源一愣，以为珠衣要和他分清界限，心里闷闷的：出了什么事？为什么珠衣回来会这样呢？
　　珠衣不知道周源误会了，她的衣服实在太凉了，坐着被子只能盖到腿，她感觉胳膊和手都很冷，她犹豫了一会儿，慢慢地躺了下来，把被子往上拽了拽，把自己严严实实地盖住，这时她的牙齿终于不打架了。
　　周源见珠衣躺了下来，自己坐着被子就扭歪着，他怕珠衣不舒服，忙也轻轻地躺下来。周源见珠衣躺在自己身边，心情一下子好起来，刚才的郁闷烟消云散。
　　珠衣忙了半宿，加上不停地冷热转换，感觉非常疲累，盖上被子，她渐渐暖和过来，在温暖中，她朦胧睡去。
　　周源因为担心，神经一直紧绷着，现在见珠衣在身边安然入睡，心情也放松下来，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周源肚子一阵咕咕乱叫，他饿醒了。之前珠衣出去，他一直担心也没感觉饿，珠衣回来后接着就睡着了，算起来差不多一天多没吃东西了，难怪睡梦中都能饿醒。
　　周源见珠衣还在睡着，他怕自己一动弄醒了珠衣，所以尽量忍着，躺在那儿没有动，可是肚子不争气，一个劲地咕咕乱叫，他咽着口水，他现在深切地感受到原来饿的滋味竟是如此地让人无法忍耐。从小到大，周源还真没有尝过饥饿的滋味。小时候，父母总怕他饿着，总有各种各样的好吃的备在家里，一会儿是水果，一会儿是点心，还有每天必须吃的坚果，妈妈说这是对大脑有好处的东西，常常是他还没有饿的感觉呢，下一顿饭就又开始了，有时候他因为不饿，到处躲着不肯吃，父母就一个抱着，一个喂，有时他得骑在爸爸的脖子上才肯吃，为了让他好好吃饭，父母还真是费了不少脑筋。小时候的这些事，周源依稀还记得。现在，他饥肠辘辘地躺在原始状态下的山洞中，想象着母亲举到他嘴边的汤匙，不禁泪流满面。
　　周源极力克制着自己，现在知道了，饿的滋味是真的不好过。以前总听别人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自己当时认为那不过是句调侃，现在他才知道这是事实，自己现在就在实地体会着饿得发慌的感觉。
　　周源不住地咽着口水，自己突然感觉奇怪，为什么肚子饿了，而嘴里的**却多了呢?他又想起前一阵子和在北京工作的几个大学同学吃饭，饭店可能是因为客人多，菜上得特别慢，直到他们要离开时主食才上来，他们谁也没吃，两大盘饺子，也没人打包，周源突然眼睛都有点直了，两大盘饺子啊，当时他怎么就没打包呢？实在是太浪费了，为了那虚荣的面子，浪费了满满两大盘饺子，如果现在能有两大盘饺子，那该多好啊，没有两盘，一盘也行啊，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不管别人怎么看，没人打包，自己一定打包，浪费真是有罪。
　　周源一通胡思乱想，越饿越往吃的上面想，越想越饿，他忍不住了，心里想着别弄醒珠衣，手却出于本能地伸出去，到旁边够吃的。
　　周源知道装吃的那块树皮就在自己左边，但洞里黑黑的，看不见具体位置，左手一向也没有右手灵活，他摸了半天也没摸到，这时他想起那天珠衣把他碰撒的东西捡起来放到了稍远的位置，他身子向左挪了挪，又伸长胳膊去够，他身子往左使劲，带着被子也被用力拽了一下，还是把珠衣碰醒了。
　　珠衣睁开眼睛，还有点迷迷糊糊的，突然她发现被子在一点点地向左移动，她惊讶地赶紧坐起来，见周源的手使劲向边上伸着。周源见珠衣醒了，忙用手支着身子也坐起来，他回手拽草往身后放，珠衣忙帮他放上，又把被子给他往上拽了拽。
　　周源顾不得别的，又伸手去够吃的，珠衣明白了，过去把装食物的树皮拿过来放到他的腿上，黑黑的，也看不清里面的东西，周源饿极了，伸手抓起一个就往嘴里放。
　　珠衣走到洞口打开小门，一股寒风吹了进来，外面也是黑黑的。
　　珠衣忙把门又关上顶好，心里纳闷，好像睡了挺长时间，怎么现在还是黑天呢，珠衣犹豫了一下，应该再开开门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但山上的夜晚实在是太冷了，况且外面太黑，看不清有没有别的状况，那一排狼的脚印已经向她发了警告，她不能掉以轻心。这样一想，珠衣决定不出去了，她转身回到周源旁边坐下，周源忙抓起一个东西递给她，珠衣放到鼻子下闻了闻，是颗枣，她心中十分感激那棵大枣树，这一树枣儿，给她和周源解决了大问题。
　　珠衣和周源静静地吃着，周源不时给珠衣递过来一个，有时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只是吃一会儿他感觉珠衣应该吃没了，他就递过来一个。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能听见时轻时重的咀嚼声，这是一种什么体验？如果没有珠衣在旁边，周源一个人一定会害怕的。
　　吃完东西，珠衣过去将门掀开一个小缝，见外面还是漆黑一片，她有点糊涂了，自己明明睡了很久，怎么天还没亮呢？珠衣把门关严，站在那还在想着天不亮的原因，周源见她在洞口待了半天，不知她在干什么，而且一点动静也没有，心里有些忐忑，又过了一会，他实在忍不住，弱弱的叫她：”喂，你干嘛呢？有什么事吗？”
　　珠衣听见周源的声音，回过神来，她晃晃头，不去想了。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她是在白天睡着的，所以醒来是夜晚并不奇怪，但她也不想去纠结这件事，黑天就黑天，天总会亮的。
　　珠衣在周源身边蹲下来，看看他有什么事。周源感觉得到珠衣在旁边，但看不见，他拽拽珠衣衣服，让她坐下，把被子往她这边拽了拽。珠衣听话地挨着周源坐着，她也从旁边拽了些草倚在身后，这样不仅舒服，也能暖和一些，不知怎么了，珠衣今年就是总感觉冷，她自己也觉得奇怪。
　　两个人静静地坐着，珠衣不会说，周源想说，但他知道珠衣听不懂，说了也白说，所以他也不说。坐了半天，周源感觉有点尴尬，他突然又想起了口哨，他也不征求珠衣意见，想好一个曲子，就开始吹起来。
　　珠衣听着口哨声，很是悦耳，她歪过头看着周源撅起嘴的样子，感觉很可爱，她不由自主地往周源身边靠了靠，认真听着，非常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