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两人

　　“所以，沈老师你家怎么走？”
　　送完了陌生女生，宁泓问道。
　　沈蕊雨摇摇头：“不用了，你把我送到刚才的地方，我自行车还停在那里。”
　　“蠢女人。”
　　“什么？”
　　“没什么。”宁泓一副淡然的样子，似乎刚才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的不是自己。
　　沈蕊雨凝视宁泓片刻，轻声道：“宁泓，你还疼么？”
　　“嗯？”愣了片刻，宁泓才反应过来，沈蕊雨是说下午张扬的那一拳。
　　“没事，早就不疼了。”
　　沈蕊雨点点头。
　　“那老师就放心了。”
　　宁泓忽然觉得这种感觉很轻松，旁边有一个心心念念你几个小时前受的伤的人。
　　“那宁泓，把老师放到刚才的地方吧，我自行车还在那。”
　　宁泓笑了笑：“沈老师，你就别想了，今天发生这种事，于情于理我都要送你回家。”
　　沈蕊雨在月光中看着宁泓俊俏的侧脸，一瞬间有一种错觉，眼前的人好像不是自己学生，而是一个同辈，甚至是会挺身而出保护自己的大男人，就像他刚才站在大灯前怒吼歹徒一样。
　　“可是……”
　　宁泓从座位上拿起一个手包：“是这个么。”
　　淡蓝色的手包沾上了灰尘，宁泓瞟了一眼，表情很复杂。横插一脚与自己无光的事不符合自己的处事原则，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算了，想不清就不想了。
　　“原来在你这，谢谢你呀宁泓同学。”沈蕊雨欣喜地接过手包，宁泓无意间偷看一眼，发现沈蕊雨手臂上有条深红色的血斑。
　　“怎么了？”宁泓握住沈蕊雨的小臂说道。
　　力气有些大，沈蕊雨感觉到一丝疼痛，只是她很奇怪地并不抗拒这种感觉。
　　“没事，只是一点小伤，可能刚才不小心被刀划了。”
　　并不是小伤，长约10厘米的创口还流着血。宁泓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道：“必须去医院。”
　　“不用了，这点没什么大不了的。”
　　“听我的。”
　　“不去……我自己在家包扎一样的。”
　　宁泓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沈老师，你怕去医院？”
　　“啊！”沈蕊雨小声尖叫，白皙的脸颊上涌上一抹亮丽的红晕：“没有，我怎么会怕去医院。”
　　承不承认已经不重要了，宁泓将车启动，说道：“行，那就去你家。”
　　……
　　沈蕊雨年方二十五六，刚刚研究生毕业参加工作第二年。等到五年后，研究生是三中这种省示范院校的基本配置，但是现在，沈蕊雨还是第一个来三中教书的师范类研究生。
　　因为学历上碾压别人的优势，沈蕊雨刚参加工作就被分到了七班这个文科重点班，高三也没有被换走。
　　宁泓站在沈蕊雨楼下，仰望这栋小楼，这还是老式的砖瓦房，外面的漆早已不知道脱落了多少层没有阳台，衣服直接挂在外面，甚至还能感到别人衣服上的水滴砸落。
　　所以说，沈蕊雨那么在意那辆自行车。
　　不过这里的环境倒让宁泓感到些许的亲切，前世母亲带着自己妹妹躲债时，住的不比这好。
　　“宁泓，谢谢你，你开车……慢点吧，别回去晚了。”
　　沈蕊雨从手包中拿出几张卫生纸，一边捂着伤口一边说道。
　　宁泓皱了皱眉：“沈老师，您的意思是，您自己包扎。”
　　“是啊。”沈蕊雨缕缕秀发，掩饰小小的慌张。
　　“您的意思是，你自己一个人，用左手给右手包扎？”
　　“不行么？”
　　宁泓失笑：“当然不行了。”
　　“我……”
　　宁泓摆摆手“就让我帮您把，也不是什么大事。”
　　沈蕊雨情绪很复杂，夜这么深让一个男性到自己家很不好，可是这只是一个高中生，是自己的学生，应该没什么问题。
　　宁泓的声音又幽幽地传来：“我一个高中生，您难道担心什么么？”
　　那个抗拒的声音消失了，沈蕊雨对自己说道：“是啊，他只是个高中生，我担心什么呢。”
　　……
　　这是沈蕊雨租的单人间，很小，厨房和客厅连在一起，一张单人桌被当做餐桌，没有电视，也再放不下一张沙发。
　　走个三四步就横跨了整个客厅，来到这间小屋唯一的卧室，沈蕊雨打开书柜下的抽屉，拿出摆放整整齐齐的纱布和碘酒。
　　“让你见笑了，房间有点小。”
　　“没事，我很喜欢。”
　　沈蕊雨的身体触电般地抖了一下，虽然知道眼前的高中生没有别的意思，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沈老师，可以么？”宁泓眼神清澈，询问是否能坐在自己床上--这里也没有其他可以坐的地方了。
　　“没事，就在这吧。”
　　宁泓把沈蕊雨胳膊上裹着的卫生纸轻轻揭开，日光灯下，伤口格外狰狞。
　　“我先用碘酒擦拭一遍。”
　　“好的。”
　　宁泓那棉签蘸着碘酒，轻轻擦拭伤口及四周的血迹。
　　“嘶……”
　　“沈老师，你真的很怕疼。”
　　沈蕊雨带着羞色道：“哪有。”
　　“我们说说话吧，注意力转移就不疼了。沈老师，你为什么这么晚骑车回家，不知道那条路很危险么。”
　　“嗯……晚自习后被几个同学缠着问了些问题，公交末班车就错过了。”
　　“喔，以后还是不要骑车了，那条小路确实荒凉。”
　　“好的。宁泓，你一个高中生，为什么会开车。”
　　宁泓停顿几秒，缓缓道：“有事。”
　　“你还吸烟？”
　　“有事。”
　　理智告诉沈蕊雨高中生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可刚才这短短的时间里，宁泓做事一板一眼，冷静自若，完全不是一个开车抽烟为了炫耀叛逆的少年。
　　“很重要的事？”
　　宁泓眼睛很深邃：“很重要，这会影响我的一生。”
　　沈蕊雨愿意相信他。
　　“其实你今天下午，是故意挨那一拳的是么。”
　　宁泓笑道：“沈老师看出来了？”
　　“嗯。”沈蕊雨眼中蛮是怜爱：“就是为了这个很重要的事？”
　　“是的。”
　　气氛宁静许久，沈蕊雨缓缓道：“如果可以的话，老师想帮你。”
　　宁泓的眼神越过沈蕊雨青葱般的手指，越过手臂上白皙的皮肤，越过她玲珑的曲线和胸前的斑斓壮阔，停留在那淡红的双唇，宁静如海的双眼，挺秀的鼻梁和眼角的一粒美人痣上。
　　“沈老师，你恐怕帮不了我，谁都帮不了我。”
　　我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宁泓在心里补充。
　　“不会的，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难题，总有那么一个难题是一个人无法解决的。宁泓，老师希望当你遇到那个难题时，我是一个你愿意向他伸出手的人，我也会一直做一个当需要的时候向你伸手的人，可以么。”
　　“好吧。”宁泓笑笑，沈蕊雨手臂上的创口已经包扎完成，最后的最后，宁泓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思，用绷带打上一个蝴蝶结。
　　“呃……”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空气在这一刻变得炽热。
　　宁泓在这一刻想到了《洛神赋》。襛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大概就是沈蕊雨这种人。
　　“那沈老师，我就回去了。”
　　沈蕊雨站起身来：“我送送你吧，你也该早点回去了，父母会担心。”
　　前世的宁泓会嘲笑妹妹看的偶像剧狗血，可现在的他忽然觉得狗血点没什么不好。
　　沈蕊雨脚下一滑，宁泓想去搀扶，两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啊。”
　　“对不起，对不起，宁泓，你没事吧。”
　　宁泓捂捂自己的胸口：“电视剧里这个时候都会莫名其妙的接吻，不过我们是师生，所以老师你的头就只能撞我胸口了。”
　　沈蕊雨的耳根红的发烫：“你说什么呢，什么乱七八糟的电视剧。”
　　宁泓身体仿佛有股暖流流动，他或许并不知道这股暖流叫幸福。
　　“那老师，你起来吧。”
　　“嗯。”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钥匙转动的声音，紧接着，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