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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连夜到了岐山，借着月光，依稀能看到前方有两座山峰。东西双峰对峙，中为缺口，形如箭栝。
“这条山岭就是通往仁寿宫的路，我们先上山去休息一晚。”杨风指着东峰说道。
到达山脚的时候，他们才看清岐山真貌。俩座相隔不远的山峰从中间豁开，夹在山岭中的道路被修的笔直，路面也是由碎石子铺成的。
吴桐重重吸了一口气，说道：“此路仿若浑然天成，开路之人怕不是鬼斧神工？”
“噗！”杨风听后，笑得直接喷出一口口水。
“风哥儿，你笑什么？”
“我突然想起一个关于此地的传说。传说中这道山岭是被人用弓箭射开的。”
“这也太能扯了吧，那个传说讲的莫非是射日的后羿？”吴桐撇了撇嘴道。
“这倒不是，说起来那个传说中的人你也认识，而且还很熟。不过嘛，我估计这个传说是不会出现了。”杨风强忍着笑意，把话说完。
吴桐一头雾水，什么叫我很熟，我能认识传说中的人物吗？
杨风打着火把徒步上山，指着远处仁寿宫的方向说道：“这条路，其实是杨素用人命凿出来的，他当年督建仁寿宫，为了赶工期，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这里可谓是白骨累累呀！”
“杨素上侮公卿，下轻小民，所恃者不过是军功，为何他能这么多年荣宠不衰呢？”吴桐在后面问杨风道。
“呵呵！”杨风在前面轻轻一笑道：“论欺上瞒下，搬弄是非的本事，当朝他敢认第二，何人敢认第一？月盈则亏，盛极而衰，他位极人臣已久，杨坚已经把他明升暗削了。而且咱们那位精似鬼的太子到时候也未必容得下他。这欺世害民的报应呀，即使不落在他身上，也要落在他的子孙身上。”
“那你还和杨积善那小子走得那么近，也不怕哪天打雷的劈着你？”吴桐撇撇嘴问道。
秋夜里一阵轻风拂过，杨风眯着眼，感受着脸上的凉意，避而言他道：“你知道刚才咱们路过的地方是哪里吗？”
吴桐愕然，不确定地回道：“五丈原？”
杨风叹道：“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诸葛武侯用兵如神，却被活生生耗死在那里，你可知为何？”
吴桐思索一番，回道：“顺天者逸，逆天者劳！曹魏大势已成，蜀中疲敝。孔明取陇右而不得，阻陈仓而不进，袭关中而不用，出汉中而不可，东南西北皆失其略。更兼坐困一隅，人才凋零，粮甲转输不便。仲达只须以逸待劳，孔明便不战自亡矣！”
杨风坐在一块石头上，说道：“若你为蜀相，该当如何用兵？”
吴桐哑然，半晌答不出来。
“东汉末年三把火，奠定了天下三分的局势，此乃大势也，非人力可以轻易扭转。我们初到关中，如风中浮云，若想在关中立足，就要顺势而为。没有杨积善的帮衬，你坐镇的闻香斋早就被吞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焉能有今日日进斗金的格局？”
“风借火势，火助风威。你的意思是，杨素就是这把火？”
杨风不置可否，看向东北仁寿宫的方向，入眼只是一片黑暗。
“长夜已至，人们需要光明。这把火，就让我来给他吹的旺些吧！”
……
杨风在山顶调息一晚，等他睁眼时，正是旭日东升，霞光万道的时刻。
杨风一脚踹醒正在酣睡的吴桐，把他吓得从石头上滚落下来。
吴桐揉着睡眼，埋怨道：“风哥儿你吃错药了吧？大早上的整的什么幺蛾子。”
“哼，你干了两年的掌柜，怕不是当初学的武功都忘了吧？连早晨的必修之课的不做了。”
吴桐神色尴尬，抡起膀子绕了一圈，然后盘腿坐下，有节奏的吐纳起来。
杨风随长孙晟习武两年有余，这才知道紫阳真人内家功夫的厉害。
为将之人所练武功，大部分都是以激荡气血为主，极为损精亏气。这些人都是年轻时勇猛无比，而到中年之后，武力值便迅速下降，因此从不乏短命之人，大隋第一猛将韩擒虎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到了大宗师的巅峰之境之后，境界无法再提升，遇到最大的武学障。他们但凡动武，气血衰败的速度就会比普通人更快，所以只好能少动手就少动手。
而紫阳真人的修习的内家真传，走的是养精益气的路子，初时看不出什么威力，但随着体内气血逐渐充盈，一招一式都会体现出莫大的威力。
吴桐之学，上承李牧，下承紫阳，内外兼修，又被杨风的回春奇术洗练身体，武功本该是一日千里的。可这货极为懒惰，突破到宗师之后就本性暴露了，练功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结果到现在这境界竟然都快掉下来了，让盼他成材的杨风气得牙根痒痒。
“靠山山倒，靠河河干，只有自己靠得住！”
杨风自嘲一声后，也面朝阳坐下，调控起呼吸的频率。他深吸一口山间的清气，缓缓吐出淡淡的白雾，闭上眼睛，恍若进入虚无之境。
《太平青领书》中载有一套呼吸练气的法门，说是练到极致即可成仙。杨风对此嗤之以鼻，于吉也是真敢吹，他要真的成了仙，还会被小霸王砍掉脑袋？不过他试着练过之后，发现身子轻飘飘的。这套功法对平衡阴阳，凝神静气有很大的帮助。成仙是指望不上了，他只是每天早上做做晨课，以求舒经活络，不至于因为走了长孙晟的路子，而对身体造成损伤。
“锵锵！”一声嘹亮的长鸣把吐纳中吴桐惊醒。
他睁开眼睛，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个金色的神鸟，身上燃烧着熊熊火焰，渐渐消失在天际。
吴桐心中震撼，转头看向杨风，见他还闭着眼睛，就走到他跟前，将他晃醒。
“风哥儿，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吴桐的语气非常激动，把杨风吓了一跳。
“这里只有咱们两个，哪有什么声音？”杨风刚刚沉浸在虚无之境中，正对武学之路有新的体悟，却被吴桐打扰，脸上神色不豫。
“凤凰啊！我刚才看到凤凰了！岐山原来真的有凤凰！”
杨风伸手摸了摸吴桐的额头，疑惑道：“三哥，你是不是练功练的走火入魔了，大清早的在这里说胡话。”
吴桐不满的拍掉杨风的手，指着天上说道：“我刚刚听到一声鸣叫，睁眼就看见一只金光闪闪，羽毛上还带着火焰的大鸟，刷的一下就飞走了。”
“真的？！”
吴桐点点头说道：“千真万确！凤鸣岐山，这是天子有德，天下大兴之兆呀！”
杨风听吴桐一说，便想到自己丹田里那只至今半死不活的小金，接着却又笑道：“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天子有德？这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今上崇信佛宗，天下兴盛，难道不是有德之君？”吴桐朝仁寿宫方向看了一眼，说道。
杨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论权谋智变，他确实无人能及，但这个有德之君是万万算不上的！”
“此话怎讲？”
“他只行峻法，迷信而不施教化，又常常于法外杀人，带头败坏法纪。以我观之，不过是和始皇一类的雄主，怎么能称得上是有德之君呢？。”
吴桐一愣，想起杨坚曾经定下“盗一钱以上皆弃市”之法，又任用酷吏，民众苦不堪言，盗贼不减反增。
他有心反驳，却说不出话来。
杨风接着说道：“世间未闻盗一钱而死者，可见杨坚其人。他又大兴佛寺，取缔学校，实行愚民之策，如此压迫人民。信佛却不知世间的因果报应，不过是伪信徒罢了。他天命已失，绝不是凤鸣岐山的应兆之人！”
“我想起来了！”吴桐一拍脑袋，大声说道：“凤凰出世，也不一定是因为有德之君。”
吴桐话题一转，朝杨风促狭一笑：“也可能是某人桃花运到了！”
吴桐绕着杨风走了一圈说道：“秦穆公有一女，因生而带玉，取名弄玉。弄玉自小喜欢吹笙，穆公剖玉制笙，弄玉吹之，声如凤鸣。年十五，华山萧史以箫声和之，穆公筑凤凰台以栖二人。弄玉和萧史的乐声引动金龙和彩凤降临世间，最后他们乘龙跨凤而去。风哥儿，凤凰出世说不定就预示着你，将来要成为长孙大将军府上的乘龙快婿呢！”
杨风脸色一红，笑骂道：“就你屁话多！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动身下山吧。”
杨风每日下午都去长孙晟府上接受训练，虽然他戏称长孙晟为岳父，但长孙无垢年方四岁，不过是一只粉雕玉琢的小萝莉，他现在根本没有谈婚论嫁的心思。相比起来，杨风更愿意去安邑坊和陈丽蓉呆在一起，焚香鼓琴，弄玉吹箫这才是男人喜欢玩的嘛！
……
七月十三，甲辰，杨坚疾甚，与百僚辞别，并握手欷歔。午后卧病于榻，老太监在一旁伺候。
“宫中最近有发生什么事情吗？”杨坚喘息着问道。
“回禀陛下，宫内外大小事务皆由太子操持，一切如常！只是……”那老太监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杨坚睁开眯起的眼睛，眸子中闪烁着神秘光芒。
“只是宫中有传言道，数日前有凤鸣于岐山，此乃文王出世之兆，将代隋而兴！”
“啪！”杨坚的手重重拍在榻上，他怒道：“我不是帝乙，我儿不是帝辛，我大隋不是殷商，哪里需要什么周文王？太子怎么连这种小事都处理不好，他在干什么？”
“陛下，太子已经命人去查了。”那老太监回道。
“咳咳！”杨坚重重的咳嗽了几声，精神不济，便又眯起了眼睛。说道：“把他给我叫过来！”
杨坚召见杨广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然后说道：“阿摩，事关天家颜面，你一定要把这个谣言查得水落石出。”
“父皇，孩儿明白。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我会处理好的。”杨广抬眼看向杨坚，只见他的脸上泛起一股不正常的潮红，嘴角轻轻勾起。。
“嗯，你下去吧！”
杨坚在杨广走后，便支撑不住，躺回榻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