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出半月，枯羊瘦马二人便提着个包裹回到了魏王府上。耶律乙辛正在结冰的池塘上垂钓，旁边一侍从看得稀奇，于是问道：“魏王，这水面上冰封三尺，鱼线入不了水中，如何钓鱼啊？”
　　“我可没有在钓鱼，我这是在等鱼。”耶律乙辛道，“你看这鱼被冻得动弹不得，即使我不钓它，它也逃不走不是吗？”
　　“哦，”那侍从仿佛心领神会道，“这辽宫里的姑娘啊，虽然现在只服侍皇上，可总有一天，魏王想要哪个，就可以得到哪个。”
　　耶律乙辛一巴掌打在那侍从脸上：“你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这洪基皇帝可还活着呢！”
　　二人正说着，枯羊瘦马从门外走了进来，从布袋里掏出一个鲜血淋漓的头颅丢在地上。耶律乙辛看着欣喜了一阵，褒奖道：“做得好，”随后指了指那侍卫，道，“你，带这二位去那珠宝箱里，随意取！”
　　二人谢过了乙辛便出了门去。
　　辽宫虽然不如宋朝宫殿复杂多变，却也是纵横交错，柏影花了几日熟悉了地形，就要顺着一块石头翻墙出去，这时那桂枝恰好无事，来寻柏影玩耍，远远地望见柏影，高喊道：“柏影哥哥，你在干嘛呀！”
　　柏影头也不回地攀爬着，桂枝跑过来拉住他的衣袖道：“柏影哥哥，你是不是要丢下桂枝和爹爹，自己走了！”
　　“你松开！”柏影慌忙地挣脱了桂枝，桂枝向后仰去，摔坐在地上，柏影出了宅院，到了一处红墙前，想这后面大概便是耶律乙辛私人出入宫廷的小路了，素来无人出入，于是快步上前，双手借力于一旁的小窟窿，再两脚使劲一蹬，便窜上了这高墙。正松了口气，远处走来侍从和枯、瘦三人，见他们一路上议论道：“这番除去那萧挞不也真是易如反掌，若多几趟这样的活儿，我二人或许就够买下这整个宫殿了！”
　　“可不是，”枯羊捋着一束小胡子，道，“这魏王权高位重，难免与那些迂腐耿直之人作敌，我二人借此发一笔横财，也算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那侍卫回头道：“是啊！这萧挞不也仗着自己皇亲的身份，好不把魏王放在眼里，如今教他吃尽了苦头，也算是死有余辜！”
　　“如今那皇亲权贵都作了抱头鼠，哪里还敢吱声。”
　　“这话可不对，”那侍卫道，“如今这宫中还有一叫作金阿的高丽人，耿直率真，处处顶撞魏王。”
　　“此人我也是有所耳闻，”瘦马道，“听说他常常偏袒南人，原本魏王要吞并了南院，全换作辽人，若不是他据律法力争，怕那些汉城早就成了魏王的马场了。”
　　“我想，此人得的这怪病也与魏王脱不了干系吧！”枯羊问道。
　　“此话可说不得。”瘦马劝道。
　　“这有何妨，”那侍从高傲地道，“这条小径，隐秘无比，平时并无人通行，此话天知地知，并无他人听得。”柏影心想，原来这宫中并不都是坏人，这金阿倒也是忠良之士，处处庇护着汉人，自己若此时逃离，实在有失大义，于是心中念想，一定要治好这金阿的顽疾。
　　正要转身回去，柏影一脚没站稳，从那墙上蹬落一块砖来。情急之下，急忙翻下墙去。枯瘦二人赶忙使起轻功追了上去，柏影磕磕绊绊到了一处大门前，见那二人已经追了上来，心中唏嘘这二人步伐之快，可还不慌不乱道：“看二位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莫非是要对魏王不利？”
　　“你个毛孩，休要卖弄口舌！”瘦马道。
　　枯羊笑了笑，反问道：“这小道乃通往宫外的密道，若小兄弟非心怀叵测，如何会在此处翻这高高的宫墙呢？”
　　“这...”柏影一时答不出话来，只胡编乱造道，“我可是魏王殿下在锦州的小侄子！初到府上造访，无聊之极，特意溜出来转转！”
　　“一个汉人？”瘦马笑道，“你这小童，怕是死到临头，胡编乱造罢！”
　　“那...”柏影支吾道，“那不是义子嘛！你们这般质疑于我，小心在魏王那里讨不到好处！”
　　枯羊与瘦马相视笑道：“这孩童真是好生有趣，既然是魏王的亲戚，那我二人还是放他一条生路，不过嘛，你方才撒的谎如此不着边际，那便要受些惩罚了！”
　　枯羊不等柏影反应，已经是翻身上前，一掌打在柏影的胸前，柏影退后几步，胸口火辣辣地作疼。枯羊笑道：“这是摧筋断骨的契羊式，从今以后，你若是再四处攀爬，借力于腰、腿，则伤口撕裂，疼痛不已，这样你便不会再四处调皮捣蛋了吧！”语落，二人又纵身离去，柏影捂着胸口踉跄地走了几步，发现竟已不再作疼，可腰腿一作力，便又开始疼痛，心中骂道：“这两个贼人，好生恶毒，居然下此毒手，柏影啊柏影，你怎么就这么倒霉呀！先是丢了工作，又被带到这鬼地方，受了这般毒打。”柏影翻不了墙，只得从正门进去，那门前的侍卫正安慰着哭泣的桂枝，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柏影从屋外进来，慌忙下跪道：“小兄弟饶命啊，卑职失职，方才去寻那陈公公聊天，未想孙兄弟出了去，还请孙兄弟责罚！”
　　柏影暗自懊恼，早知这侍卫并不在此，又何必翻那墙呢！他让那侍卫起了来，对桂枝道：“桂枝妹妹，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爹爹的病的！”
　　桂枝擦干了泪眼，见是柏影回来了，忽然破涕为笑道。“我就知道柏影哥哥不会丢下我和爹爹的！”
　　柏影牵着桂枝回到宅中，拿起厚厚一沓医书便翻阅了起来，桂枝看得如堕烟海，疑惑不解，柏影便解释道：“这上品中所记载的，乃是延年益寿，伸筋健骨的良药，可它们若不能对症，那和常食是没有区别的。”桂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柏影认真的样来。
　　可是那金阿的脉象实在无章可循，柏影找了许久，实在想不出方法，紧张得直抓头发。
　　“柏影哥哥，你一定可以的！”桂枝见柏影的情绪有些低落，鼓励道。
　　柏影忽然想起那本无字的书，想来此书记载着许多不世之法，虽涉及用毒，但眼下确无良方，于是完完整整地将此书看了一遍，果然此间有用秃角蜩蜕毒之法，取真脉受毒的部分，以引出易解的假脉象，可这秃角蜩仅生于大理国，且书中记载此物熬于水时毒性猛烈，需与淬火之毒一并服下。柏影仔细看了数遍，觉唯独此方可行，于是叫人去唤公主前来。桂枝料想是有了起色，于是欣喜不已，连连夸赞道：“柏影哥哥好厉害！”
　　柏影通红着脸，低下头去，不一会公主便来了，她进门问道：“柏影小兄弟，可是有什么需要？”
　　柏影问道：“公主姐姐，这宫中可有秃角蜩？”
　　“秃角蜩是什么？”公主问道。
　　“此物乃仅产于大理国，虽有些毒性，但可平定脉象，便于诊断。”
　　“这宋使王真常常出入大理国，与我又有一面之缘，本月他来出访时我替你问问便是，只是这用毒药过于冒险，柏影小兄弟可有把握？”。
　　“我将此书读了数十遍，觉得此法确实可行。”柏影道。
　　“那便是好！”公主欣慰道，“小兄弟果然厉害，日后定会成为这宫中众大夫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