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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只见那薛秀下去一筷子就吃了一筷子，下去一筷子就吃了一筷子，顷刻间竟将那一食案的羊肉片都下到铜盆里，夹起来吃干净了！
“嗝～！”
将食案上最后一搓羊肉碎块夹起来在盆里涮了几下，蘸上调料碗里最后一点的蒜泥、香油，放进嘴里，滑下喉咙之后，薛秀满意地打了一个饱嗝。
“不错，这羊肉味道就是鲜！”
众人看着不由得都咽了咽唾沫。满堂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薛秀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光顾着吃了，他赶忙放下碗筷，又拿起羊肉、剔骨尖刀，又开始削起羊肉来。
他一边削一边说：“来，来，来！你们都来尝尝！赵二，给大家发碗筷、调料，张掌柜的，你第一个来。”
张掌柜的接过赵二递过来的碗筷，也学着薛秀的样子将食案上的羊肉夹起来，放进盆里去涮熟。
他第一筷子还不熟练，放进盆里，筷子一松，肉片被沸水一冲就不见了，连忙再去夹时哪里还夹得到，众目睽睽之下，这可丢大人了。
于是第二筷子他就只涮了几下，只是外面看上去熟了就夹了起来，不等蘸料就放进嘴里，呼哧、呼哧地吃了下去。吃完连声说嫩，好吃！
薛秀看在眼里，笑着摇了摇头，心想果然是还得发明新工具啊，看来必须要有漏勺了。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招呼大家快上，同时加快削羊肉的速度。
于是排好次序，从张掌柜的、赵二、王二大爷夫妇、刘五还有其他资深伙计依次就都围上来，夹那食盘上的羊肉片去涮着来吃。
或许是饿了一天了，或许是真的非常好吃，薛秀运起功力将那羊肉片得刀光都出现残影了，羊肉是飞速地往那食案落去，但是那羊肉只要落到食案上有了那么一撮，就立刻被夹没了，围着的那几个人都不说话，就是在那里涮肉吃，除了赵二，其他人更是连调料都不用了。
片刻间一扇羊肉，怕不有二十斤就被薛秀削完了，围着的那六七号人竟似还意犹未尽一般，而更多的人还在外面看着，一筷子都还没有吃上！
没有办法，只有这一个盆，虽然薛秀削的肉不少，但是挤不上来那么多人吃，就只能被前面的人吃了。
张掌柜的见已经被吃了一扇羊肉了，摸了摸肚子，打了个嗝，不好意思地说到：“那个，其他伙计也辛苦了，就换一轮人吧。刘五，你再去刘婶婶那里借几个铜盆来，不合给她钱便是。”
刘五只得不舍地看了一眼盘上的羊肉，领命出去再去借铜盆来打火锅用。
薛秀见涮羊肉大受欢迎，也非常高兴，比羊肉被吃进自己嘴里还高兴。他立即展开客户调查，问道：“怎么的，张掌柜的，以前没吃过这种做法的羊肉么？”
“回东家，别人或许缺肉，咱自己开食店的，羊肉是天天吃，不过从来没有吃过片得这么薄的！果然是完全不同的滋味啊！”
“但凡是羊肉，世人都爱吃肥肉，取其膏腴。瘦肉的话，煮久就老了，柴，非要加上很多调料才行。片得这般薄的话，瘦肉也一涮就熟，一熟就可以食用，而此时瘦肉也还非常鲜嫩，竟不比肥肉差！某一吃之下，其他的羊肉做法，竟不再想吃了！”
“过誉了，过誉了。”薛秀谦虚道：“其他比如烤羊肉串儿，烤羊排什么的，肥瘦相间的，也非常好吃嘛。”
张掌柜的摇摇头说道，“世间烹调羊肉无非是烤、蒸、煮这几样，东家这新奇的手段，比烤制能保留更多的汁水，比蒸煮更加鲜嫩，必能大卖啊！”
“哈哈，是么，那借张掌柜的吉言。”薛秀不禁得意起来。
“不过，”张掌柜的还有点疑虑。
“不过什么？”
“师父，不过，这羊肉真的能拿刨子来削？”还没等张掌柜的把疑虑说出来，旁边赵二说话了。
那赵二也把盆子旁边的位子让给了一个这两日非常勤快的徒孙，自己在旁边一边咬着筷子，一边等着机会插话道。
赵二多年厨子的经验，如何不知道片得越薄，吃起来会越嫩的道理，那鱼鱠也是这么回事儿么。可是要片得那么薄，刀工可不是开玩笑了，虽然说是拜师了，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资质鲁钝，师父的功夫也不知道能不能学得一两成。
“当然可以！”薛秀非常自信地说。作为一个资深的吃货，他可是研究过涮羊肉的悠久历史的，好吧，相对唐朝来说其实还不是很悠久。
这涮羊肉据说是元代时候留下来的吃法，先是元代有了锅子，然后元明清三代北京人民不断改进，得到了大冬天，将羊肉处理好，压实成大方块，然后或用刀切或用刨子刨。
因为冬天羊肉已经冻成了砖头块那般的坚硬，所以羊肉片就可以像木屑一般被削下来。再后来，就无非是用机器的刨子代替了人工的刀或者刨而已。
薛秀还在网上看过有人大冬天在路边削羊肉砖块的视频，那削的是哗哗的。
赵二听完薛秀的解释，也明白了片羊肉的法子，可是又有一事犯难了。
“那师父，照您的法子，某等是能削这羊肉了。可也得等这羊肉冻上才能办到啊？现在初春晚上要冻硬实这羊肉都勉强，等到春末、夏至、秋日之时，天气没有这么寒冷，羊肉冻不起来，那可咋办？”
“额，”薛秀被这话问住了，“确实，好像，没有其他法子。”
是啊，如果天气没那么冷，冻不了羊肉，那怎么削呢？对了，民清之时，北京城的涮羊肉店是怎么办的？莫非，他们只在冬天才营业？
这薛秀还真猜对了，民国、咱大清之时，北京城的饭店是没有冰箱的，所以涮肉馆只能在冬天开业，做不到像后世那样，一年到头都可以从冰柜里拿出羊肉卷来招呼客人。他们到了夏天、秋天，都会改经营其他买卖。例如烤肉、饺子啥的，或者干脆歇业。
“哎呀，这下可不好办了。”薛秀一苦恼，连刀都停了。围着吃的众人筷子夹过去没有肉了，也只能停了下来，看着薛秀。
前工业化社会，真是要啥没啥啊，反季节蔬菜没得吃，这反季节的涮羊肉吃起来都是奢侈品了，难道只能靠自己的超能力来片？
“啊，东家？”张掌柜看出薛秀的苦恼来，就宽慰道：“某大概知道东家的苦处，东家想一年四季都供应这涮羊肉，这大可不必啊。须知四季有当令食材，自然也有当令菜品，咱们食店大可以冬春之时，外卖涮羊肉，夏秋之时外卖这爆浆肉丸，所卖各有时节，岂不美哉？”
嗯，看来也只能这样了，说起来，这涮羊肉跟这肉丸子都是差不多的一个路数，都是羊肉的高劳动力附加值的初级加工产品，自己有一帮壮劳力的话，随时可以转移劳动力做这个、做那个的。可是，等等，外卖？怎么张掌柜的思路比我还跳脱？
“掌柜说的有道理，店里看来也只能依照时令不同，主打不同的产品了。可你为什么说这涮羊肉是外卖的？我分明是想做堂食的。”
“这个，东家，某这二十年在西市厮混下来，各个食店的东家、伙计也是相熟了的，急切间哪里找得到店面给您开张新的生意啊？这涮羊肉按说天气转暖了就做不得了，可不得立即做起来，那不就是做外卖的生意？”
“嗯，这倒是。”
“更何况，这新奇的菜品正要趁着新鲜劲儿向其他里坊发售才是啊。”
张掌柜的这么一说，薛秀才想起，对啊，这唐朝的长安城管理得非常严格，其他里坊虽然也有熟食店，但是却没有大饭店的，在这个时候，外卖其实才是个大生意。
“张掌柜的所言极是。赵二，我做以下部署，一纵和二纵，不，全部学徒明日开始都来刨羊肉，今晚开始羊肉连夜宰杀，连夜冻压，在转暖之前，争取时间，全力打响薛记涮羊肉片的名堂。”
“喏！”
赵二见薛秀似乎拽了类似军中的用语，也兴奋地回了一句。
张掌柜在旁边笑着，连忙还接着说道：“东家，您还忘了其他的军械。”
“哦？”
张掌柜的指着被人围着的铜盆说道：“没有这铜盆，如何涮得羊肉，东家还得赶紧去铜柜里收铜盆，某明日也会去相熟的食店买入。其实，某看铜器贵重，竟是锡器也可以。”
“哦？肉丸子不都是散卖的么？涮羊肉片不是？”薛秀还以为张掌柜的建议是后世超市里卖羊肉卷那样的卖法。
张掌柜的笑道：“这丸子早有吃法，而涮肉此法自古未有。没有铜盆如何涮得羊肉？而浅口的铜盆要常做礼席大菜的人家才有。寻常小户人家，甚至小官小吏，哪里有这铜盆。”。
“自然是要连铜盆，哦，或者是东家所说的那种火锅，连带羊肉片，蘸料一起外卖，就如那礼席一般。等他们吃完，第二天派人收回，也不过多费些人工，价格合适的话，吃的人要比光卖羊肉片多不知多少。”
好么，原来唐朝人对火锅外卖也一点就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