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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黄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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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Y人民医院分院四楼的VIP病房409室外,夜班护士端着药盘战战兢兢地走来,打赌输了的她,只好硬着头皮过来,给409室的病人注射今天最后一支镇痛剂。
  刚到门口就被站在门外的一名粗鲁汉子拦住,凶神恶煞地驱赶走。一边委屈强憋住眼眶里晃荡的泪花无功而返,一边愤愤地小声咒骂着:“都不是好东西,臭流氓,早晚死在街头。”
  似是连她自己都被刚刚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狠毒的小诅咒吓到,又似怕自己的小声嘀咕被这帮凶神听到,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加快了脚步向值班室跑去。
  透过409的房门玻璃往里面望去,雪白的病房里雪白的病床,病床上此刻正安静躺着一个满身缠满纱布,手脚包裹着石膏的鹰钩鼻男子。
  而他旁边此刻也有两个人,一个坐着的矮胖中年人,和站在他背后的年轻人。矮胖中年人此刻正借着昏暗的床头灯,低头削着苹果,削掉大半的苹果皮连成一条,慢慢拖到了地面上,中间没有出现任何断裂。立在身后的年轻人则是一张冷脸,如果不是缓缓起伏的胸膛,还真会让人错认为是一尊蜡像。除了水果刀在苹果上轻轻的摩挲声和呼吸声,一片寂静。
  一阵剧烈而急促的咳嗽声打破了病房里的沉默,躺在病床上的独眼男人缓缓睁开了他那只剩一只的眼睛,看到右手床边的陪护椅上坐着的中年男人,先是一怔,继而便要挣扎着坐起身来。可浑身传来的剧痛,尤其是双臂处一阵阵撕裂感,更是让他额头浸出一层汗珠,最后徒劳地重新躺了下去。
  “醒了?”矮胖中年男人淡淡出声,他的声音并不低沉,反而比起正常男性显得奸细一些,中气十足。
  “廖……廖哥!”独眼鹰结巴开口。
  “三天了,我真怕你醒不过来!你说你万一没醒来,你家里人怎么办?”被称为廖哥的男人正是扬城人称“矮老虎”的廖先河,他头也没抬,手中削着苹果的刀子没有一刻停顿,划动的曲线反而变得越来越顺畅。
  “廖哥,我……”独眼鹰心头一紧,就要挣扎着再次坐起来,却被对方一只厚实的手掌轻轻按住。
  “你要好好休息,医生说了,你的伤挺重,好好休养这双手还能恢复个八九成。”廖先河直接打断了独眼鹰的话。
  “廖哥,我对不住你!你要打要杀,我独眼鹰一个人认了!”独眼鹰只剩一只的眼珠上布满了血丝,说出这些话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唉,自家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相信我如果出事你会帮我照顾好家人,你出事我也同样会帮你照顾好弟妹他们,以后这样的话就别说了。”廖先河干脆地摆摆手,独眼鹰听见非但没有感动,反而眼睛深处有着更加强烈的恐惧,一个孤家寡人的男人话里可信度有多少不言而喻,他更愿意相信这个男人狠辣的手腕说到做到。
  仔细削完最后一圈苹果皮的廖先河缓缓抬起一张布满笑意的圆脸,连续不断的红色果皮缓缓坠落,在地面上围成连续的圈,像血色的花朵绽放开来。
  “鹰子,你跟了我有七年了吧?”
  “七年零三个月了。”
  “恩,我这人做事向来公道你也清楚,有赏有罚才能立规矩。罗汉,我已经帮你处理了,这种借着公司名义,瞒着大家收别人钱替别人做事的,该不该留?”
  廖先河用水果刀削下一小瓣苹果放在刀尖上,向着越发紧张隐隐哆嗦的独眼鹰嘴边递了过去。
  而独眼鹰面色也变得越发枯黄,就连嘴唇都咬出了血痕,眼球由于情绪过分紧绷变得微凸,嘴唇颤抖如同筛糠,慢慢靠过来,将刀尖上的苹果咬在嘴里,也不知道什么味道,咬都没咬直接整个吞咽了下去。
  “人,总会犯错的,重要的是能即使拉回来,就怕一头扎进去,不知深浅。”廖先河一面惋惜地轻摇着肥胖的脑袋,收回来的水果刀在独眼鹰裹着石膏的右臂上自上而下轻轻敲击,发出清脆的“叮叮叮”的声响。随着每一次敲击,独眼鹰的胸口也越来越紧,呼吸越来越重,就仿佛轻巧的水果刀每一下都如同千斤大锤轰击在自己的胸口。
  “罗汉的错,他自己已经领了,至于你。”廖先河将水果刀放在了床铺上,掏出手帕擦了擦双手微笑着看向独眼鹰,而当独眼鹰与对方看似风轻云淡的目光对视时,面色变得更加死灰。
  下一刻,使出浑身力气拿起刀子,“啊”的一声惨叫中捂住血流如注的左手,被鲜血染红的床单上赫然躺着一根切断的小拇指,在粘稠的血浆中微微跳动,像一只恶心又恐怖的毛毛虫。
  独眼鹰脸上滴落下豆大的汗珠,嘴唇煞白,极力控制着嘶哑颤抖的嗓音,咬着牙根道:“这次是我不对,廖哥,对不住。”
  廖先河只是诡异一笑,随即站起身来。背后的年轻人紧随其后,对于先前的血腥场面,从始至终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依旧是那副木然的表情。
  廖先河在旋开门锁走出病房的一刻,顿住脚步,背对着病床淡淡道:“有些事情我不碰,自然有不碰的道理,有些人不见,自然也有不见的理由,扬州你就不要待了,出去好好过日子,也不要再回来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记住,管好自己的嘴巴,当哑巴总比当死人好!”
  廖先河头也没回,出了病房。可话语传入独眼鹰的耳里,却使他已经被冷汗浸透的后背起了一层寒霜,整个人像被扔进了太平间,连最后的一丝力气也被抽离开去,无力地躺倒在了病床上,大口喘着粗气。
  坐进黑色奥迪里的廖先河脸上不再有半点笑容,揉了揉微微发胀的太阳穴。驾驶座上传来年轻人的声音,同时做了一个划脖子的手势问道:“要不要动手?他家里人怎么处理?”
  廖先河先是一愣,紧接着一双眯眼瞪成牛眼,笑骂着在年轻人的后脑上拍了一巴掌:“什么怎么处理?你还真当老子是天生的杀人狂啊?老子现在是正经商人!送他和他家人安全出去,真他娘的事多。”
  看见年轻人似乎有些不服气,廖先河直接从后排连踹了两脚驾驶位的椅子催促道:“开车,臭小子。”
  自己的手下背着自己搭上了那个老家伙,确实是不太好了结的头疼事情,暂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即便一向老狐狸的廖先河也只能选择先静观其变见招拆招了。
  在山上时,老和尚用来吓唬小和尚,最多的就是山下的女人。
  红着脸,夹紧下半身,一进门放下袋子,转身就冲进厕所锁紧门的李野狐,现在完全能理解“山下的女人是老虎”,岂止是老虎,简直是能要男人命的成了精的妖精!
  所谓的家,其实只是个冬冷夏热,姑且能遮风避雨的二十平米不到的隔板房。除了两张床,一张桌子,四张板凳和一个李野狐前几天从老板娘那里拉回来的少只脚的破柜子,一目了然,家徒四壁,就再没有其他家具了,唯一的优势或许就是李野狐现在所在的这间私密的蹲坑。
  窗台边的床上醉酒的灰白胡子的老头,半坐起身子,抬起耷拉着的惺忪眼皮,打了一个酒嗝问道:“蛮丫头,李小子怎么了?”
  洪阿满,是最不喜欢被人叫成丫头的。奈何酒鬼老头很不讲理,硬说在他们老家男娃当女娃叫好养活,小阿满跟他蛮,老酒鬼便会直接动手。
  每当如此,阿满都会磨着牙,捏紧小拳头在心里恨恨道:现在我打不过你,等我长大了有你好看,等着瞧吧,糟老头。
  作为大半个外人的李野狐,并不好说太多,毕竟眼前时而还有点间歇性老年痴呆的酒鬼老头,正是瘸腿男人想要将阿满托付的对象。
  那封信上,并没有任何名字,只有一个地址。循着地址,一路问一路摸过去,到了大黑天里才来到正对东城楼楼门这条老街上的一家名为“秦记油米坊”的铺子,细细一打听,这家铺子在三年前就易了主。而原来的东家酒鬼苏老头,自从染上了赌瘾,很快就将唯一的铺子也赔了进去。犯老年痴呆的时候便会睡在以前的铺子外,铺子的老板娘帮他在工人村安排了一间出租房,在李野狐这个倒了血霉的不搭边的远房亲戚出现后,一股脑地将房租剥削了回去。
  苏老头夹起一块盐水鹅扔进嘴里连骨头也不吐,再连灌三口小卖铺里五元一瓶的廉价白酒。
  “迟早喝死!”阿满撇嘴小声嘀咕,啃了一口手中李野狐特地让熟食铺子老板留整的鹅腿,满嘴流油,摇头晃脑,一副满足表情。
  这是小家伙来到扬城后第二次吃到了,第一次是在老板娘的铺子里。老板娘是一个身材圆润,皮肤白皙的漂亮东北女人,原本可以做一个安静的“米铺西施”,却硬生生不负重托地继承了东北娘们的彪悍,成了个远近闻名的“母大虫”,一个女人独自在异地他乡倔强地将唯一的女儿拉扯大。
  老板娘的女儿从长相上完美继承了老板娘的珠玉,甚至有着些青出于蓝的意思,以后多半也是个祸水。这是受到钱胖子不良点拨后的李野狐,从小妮子虽然还未发育完全,却已经非常丰满圆润的挺翘胸部捉摸出来的。童颜巨ru,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当然,李野狐都是背着老板娘狠狠地盯着瞅的,他也怕老板娘一个回身鹰抓手废了他的狗眼。
  小妮子,有幸成了吃这方水土长大的本地产品,不但没有受半点老板娘暴力性子的感染,反而完美承袭了江南姑娘的小家碧玉。李野狐常想,多半是出自老板娘口中的她那死鬼老子的良好基因。
  YZ,淮左名都,竹西佳处。
  以往,李野狐对于这座古城的理解,大都来源于古代诗词佳句。与同样没来过扬州的金庸先生一样,不同在于金庸先生能将笔下的扬州描绘得远胜亲身经历。而李野狐,纵使这双脚已经立在这片土地上,却依旧匮乏,没能真正品味到扬城古韵的一星半点。
  瘦西湖是不是只比西湖瘦一点,五亭桥是不是真的有五个亭子。这些都像书中的黄金屋,书中的颜如玉,听别人说的多,自己却从来没见过。像大多数来扬务工的青年一样,活在市井,虽未曾有机会真正见过市井,却也怀揣着只有喝醉酒后才敢说的,娶上几个雪白的城里姑娘,生上几个虎头虎脑的小崽子的豪情。
  李野狐从山上带下来的野心可不只娶上几个雪白的城里姑娘,生上几个像样的小崽子。不过眼下,没有锦衣和盔甲,只能先将那份野心和獠牙暂时埋进黄土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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