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定海

　　第十二章
　　有些人活着是为了信仰，但是大多数人都只是为了活着。而在活下来的过程中，人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背叛就是其中之一。
　　作为与自己经历过血与火的考验，一同为王府的明天而奋斗的战火兄弟，他们的背叛让贾一不知道如何接受。被银鸾的短剑抵在喉间，整个人都在颤抖，往日里不论王妃与韩阙的命令多么令人费解他也从无二话，可这次事关袍泽，他再难以像以往一般冷静，只求王妃能收回成命。
　　胡思乱想间他突然意识到这一切还仅仅只是韩阙的猜想，并没有实际的证据证明自己的袍泽已经背叛了王府。这个发现让他觉得事情还有那么一线生机，只要韩阙能收回他所说的话语，自己那些生死兄弟就可以活下来。
　　想到可以拯救他们，没有细想，贾一就习惯性得使用了武人伎俩，准备以势压人来逼迫韩阙自己放弃那些猜想，只是在这心情激荡下，他忘记了韩阙的身份，也忘记了在一旁的王妃。
　　见到贾一如此无礼的举动，王妃当即柳眉倒竖，厉声呵斥到：“大胆，贾一，枉我平日里对你多有器重，王府养你多年，你就这么来回报我们得？”银鸾听到王妃发怒，手中短剑也顺势往前递了一点，锋利的剑尖立刻就刺破了贾一的皮肤，扎进他的肌肉，堪堪停在了气管前。
　　血腥的刺激加上王妃的呵斥，终于让贾一从入魔中惊醒。韩阙见到贾侍卫的眼神回复，喉间鲜血也从剑身流出，对于这重情重义的汉子，他心里还是很喜欢的，于是出声到：“姐姐，收起来吧。”银鸾见韩阙出声求情，就看向王妃，王妃想了想也点了头，她便轻轻地将短剑从贾一的颈脖里抽出，而后手指翻动，轻巧地在掌间耍了一个剑花，甩去了剑上的血迹，在韩阙的眼前如同变戏法般，不知用了何种技巧，将短剑藏了起来。
　　随着银鸾把剑抽离，贾一也一下子在王妃与世子面前跪了下来，眼含泪花，用力磕起了头。韩阙到底还是心软，见到他这等行径，心知他仍念旧情，就想向母亲求情。只是王妃却冷冷地先开了口：“贾一，你不要如此惺惺作态了，再大的旧情，也抵不上对王府的背叛，昨日那刺客的所作所为你一夜就忘了吗？今日世子尚且偷生，他日呢。让你去，还是顾念你们一干兄弟这么多年兢兢业业护卫王府的苦劳，知道你能保全他们之中的无辜之人，不然我现在就让陈老出手了，他的手段，你都知道，让他来，你觉得你那帮兄弟里还能剩几个？”
　　听到这话，正在磕头的贾一，猛的将头抬了起来，眼睛通红地看着王妃，用着带伤的喉咙声音凄厉地说到：“多谢王妃，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将叛徒揪出来，将他碎尸万段。”说完，重重的磕了一个头，青石板都被震出了裂纹，而后，他起身抱拳就准备退出去了。
　　但是韩阙却出声将他留了下来，而后对银鸾说道：“姐姐，麻烦你去请老管家过来。”贾一听到这话，顿时目眦尽裂，心知世子终究还是被昨日的刺杀吓到了，为绝后患要对自家的老兄弟赶尽杀绝了。
　　银鸾领命去找陈管家了，贾侍卫双目通红，两圈紧握，往日精钢打造的身体，此刻却如秋后老树，在风中止不住的颤抖，脖子上被银鸾刺伤的伤口也在不停地渗着鲜血，一滴一滴，将贾一的心口都染成了红色。
　　韩阙见此怕他失血过多，就开口到：“老贾，你先把伤口弄一下，先止个血。”可贾侍卫仿佛没有听见，依旧失魂地站在那，韩阙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放心，我叫老管家来，不是要赶尽杀绝的，相反，我是保你那群兄弟的命，他们每个都可以不用死。”听到了这里，王妃倒是皱住了眉头，自家儿子心善虽好，可连背叛者都不杀，可就过分心善了，这种善心往后可是会害死人的。
　　贾一倒是反应了过来，世子说可以都不死。这让他心中最大的石头落了地，赶紧用手擦过了鲜血，又跪在了韩阙面前，感谢世子不杀之恩，又发誓自己一定会好好报答世子，同时也会找到那个叛徒，将它逐出王府，永世不再联系。
　　但是韩阙这会却冷下了面容，低声说到：“不，我要把他留着王府，甚至就留在我身边。”这话听得王妃心中一惊，而贾侍卫则呆楞在了当场。
　　这时，银鸾领着老管家过来了，看着老管家阴沉的表情，估计一路上银鸾已经和他交代了不少了，一进亭子，老管家狠狠地盯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贾一，向王妃和世子行过礼后，声音低沉地说到：“王妃，世子，贾一的事情，老奴已经知道了，老奴惭愧啊。王爷和王妃将王府交给老奴，但是老奴昏聩，竟让贼人在王府随进随出，老奴真是该死，请二位放心，这次老奴绝不手软，贾一咱家会好好惩罚，至于那帮丘八，老奴也会让他们把知道和不知道得都吐出来。”
　　那跪在地上的贾一，听到陈管家这饱含血腥的话语，急切得想要申辩几句，只是韩阙用眼神制止了他，而后韩阙向陈管家说道：“老管家，先别急着杀人，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你能不能查清楚，在这群人中到底是哪一个或者几个是背叛者？”
　　老管家惊讶于世子所说得不惊动，虽然心有疑惑，但是自信依旧让他承认到可以查出那反叛之人。
　　得到了老管家准确的回复，韩阙突然变得有些激动，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语气亢奋到：“那就行，既然这幕后之人这么喜欢玩，那我们就陪他玩玩吧。”
　　一旁或站或跪的众人，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而王妃更是直接抓住韩阙的小手，出声问起缘由来。
　　韩阙虽然不能动，但是母亲的温暖还是感受的到的。而他此刻正一边享受母亲温暖的按摩，一边智珠在握地解释到：“从昨日到今日，刺杀行动已经失败这件事，从我们大张旗鼓地回王府上，他们肯定猜到了。但是刺杀失败王府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这也是他们急于扫清尾巴的原因。就如我昨日所说，杀人失败了，可是诛心依旧继续，老鸨就是个祭品，但是不同于杀人，我死与不死，一眼就看的到，可这诛心之计的失败他们又是如何看到的呢？”
　　老管家刺客若有所思，接着韩阙的话往下思考到：“我们找到那个丫鬟和她二哥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了。”
　　韩阙对于老管家突然的灵光很满意，于是接着抛出了第二个问题：“但是计谋失败就失败了，丫鬟翠环的一家一十九口人，他们是出于何种目的被灭口呢？”
　　这个问题一出来，老管家顿时就头疼不已，这也是他今早知道这个信息后，苦思冥想都没有想明白的地方，单纯只是为了灭口，只要杀了老二就可以了，何苦灭人满门呢？
　　老管家想不出来，周围的众人也都没想明白，韩阙见此叹了口气，古人还都是太纯洁了，难怪战国时苏秦一人身挂六国相印，张仪以一言夺魏国两郡之地。
　　感叹完古人的单纯，说回现在，自己的对手是个难得地深谙人心的家伙，自己的队友又都是直来直去的单纯思维，只得自己多多为他们解释了：“其实很简单，灭门是为了彰显他们的实力，强调他们处于暗处的身份，同时。”说到这韩阙顿了一下，清了一下喉咙，看向老管家，知道他在等自己的下文，连王妃都听的有些入迷，一旁没怎么做声的银鸾一时没忍住，出声追问到：“同时什么？”
　　韩阙笑了笑，接着说道：“同时为了暴露潜藏在贾一身边的人。”
　　这一言，让银鸾觉得世子是不是收了惊吓没又休息好此刻都昏了头，竟说起来胡话来了，好不容易安差的暗谍，竟然自己故意暴露出来？
　　但是知道韩阙心智的王妃和老管家倒是没有认为韩阙在说胡话，反倒是认真的思考起来，世子既然说他们是故意暴露的，那怕是八九不离十了，可这到底是为何呢，一时间他们也难逃思维的惯式，陷入困境，想不出缘由来。
　　倒是贾一知道动脑子不是自己的事，看着除了韩阙外，在场的众人个个都是眉头紧锁，自己也帮不上忙，只得重复起世子的话来，嘟囔来嘟囔去，就结合成为了一句话，杀人诛心。
　　而一旁的王妃听到了这，眼睛立刻就亮起来了，杀人诛心，对，就是杀人诛心。
　　她立刻就抓紧了儿子的手，语气急切的说道：“这依旧还是个诛心之计，就和那个老鸨的作用一样，借着我们识破了他们一开始的诛心之计，就主动暴露出这个暗谍，这样依旧可以达成他们的目标。”
　　银鸾在一旁听完依旧不太相信，质疑到：“为了一个什么诛心，暴露出辛苦潜藏的暗谍划得来吗？”
　　韩阙知道差不多了，就完整的解释到：“那就涉及到两个可能了，第一个就是经过昨日的一番行动，敌人在王府内部的资源消耗的差不多了，这个暗谍也做不成太多的事儿了，索性发挥他所有的作用，当个祭品，来完成既定的目标。再第二个可能就是这个暗谍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本身就做不成很多的事，还不如用来保护那个小妾。但是如果一个王府侍卫都算无足轻重的话，牺牲他的这个行为就暴露出了王府里还有比他等级更高的暗谍，这点对手不可能想不到，除非这个小妾的手里拿到了王府里特别重要的情报。”
　　韩阙说到了这，就停下来看向陈老管家，老管家明白世子的意思，躬身回到：“老奴审过那丫鬟了，她除了昨日世子行程的安排外，并没有传递过什么重要的信息。”韩阙点了点头，继续说到：“那就是说这个小妾手上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那么第二个的可能性就相对比较小了。”
　　王妃借着韩阙的提醒总算是明白了其中的窍门，但是如同阙儿所说，连幕后之人都放弃了这个暗谍，那阙儿保下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仿佛是知道了母亲心中所想，韩阙借着向在座的众人解释到：“到此为止，我们一直都是被动挨打，我们在明，他们在暗。但是只有前日做贼，哪有前日防贼得道理。我想的就是，陈管家发出通缉令，全城搜捕那个小妾，今日之内，她还出不了城的，过了今日，只要守好城门，无非就是瓮中捉鳖而已。
　　同时，贾一和陈管家亲自去侍卫中挑一个信得过的，假扮成死人，我们王府对外放出消息，就说找到了暗谍，再把他推出去，同时顺势他也潜藏下来，专门盯住王府里的那个叛徒，摸清他是如何传递消息的，他的上线是谁，涉及到谁的产业，这样我们就可以一步步地摸清敌人的底细。”
　　老管家听完韩阙所说，心里很是激动，王府家大业大，但是人丁单薄，这些个吸血的蚊虫整日里就盯着这里。但是天怜世子，若是按照世子所说的一番操作下来，定能抓住一些暗地里不怀好意的人，也好杀鸡儆猴保王府一方太平。
　　想到了这，老管家便再也坐不住了，就向韩阙和王妃告了退，想要带着贾一依照世子的吩咐行动去了，王妃知道此事乃是王府目前最为重要的事，自然是等不得的，就首肯放管家和贾一走了，倒是韩阙最后又嘱咐管家，让他查明叛徒的身份后，调他到贾一身边，白日作为侍卫直接跟随自己。
　　管家起初并不同意，认为这太过于危险，但是韩阙却坚持这样做，王妃见拗不过他，也就同意了。管家领命后，带着贾一就出了园子，想起后面还有很多事都等着他，管家的身上就渗出血腥的气息，贾一也是如此，他虽然不怎么动脑子，但是刚刚众人之间的交谈他在一旁也是听的明明白白，知道世子已经有了计划，准备还给幕后之人一个大大的反攻，这让他这历经战场的汉子胸中的一腔鲜血都沸腾了起来。
　　当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园门口时，王妃却又问起韩阙来：“我儿，你执意要将这叛逆之人留在身边，所图的怕不仅仅是你之前所说得这些吧？”
　　一旁银鸾原本安定下来的心，被王妃这一问给又提了起来，之前的一番交谈，她已经被世子的智慧所折服，但是王妃这一问，明显世子还留有后手，这让她着实想象不到。
　　韩阙倒是笑了笑，对着王妃说到：“母亲的确了解儿子，我确实是留了后手。”说到这，他的声音逐渐低沉了起来“从昨到今，儿子只是突发奇想的想要出门走走，可是这幕后之人顷刻之间就定下了这一环接一环的连环计，随着我们的应对，他还有着各种各样的后手，从前到后，儿子仔细想了想，如果不是事出突然，难以做到尽善尽美，对手的这番连环计估计会做到更为完美，母亲您想想，如果我们面对的是那种局面，该如何自处。”
　　王妃也仔细回想了一番，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若是给对面足够的时间去准备，阙儿再聪明也只有七岁，而且包括自己在内都给不了任何的帮助，到那时候除了引颈就戮，她想不到有什么可做的了。
　　但是这和把那个叛徒安排在阙儿的身边有什么关系呢？这一点，王妃依旧没有想明白。
　　韩阙知道王妃的担心，但是为了王府，为了自己的母亲，也为了这难得的挑战，这件事只有他去做，也只有他能做。
　　定了定心神，他就向王妃和银鸾正色道：“这一手，其实是一个战书，以目前的情形看来，我要陈管家所做得那些其实骗不过他，反而会提醒到他，让他知道这个暗谍已经暴露且被我安排在身边了。”
　　银鸾到了这，忍不住出声质疑道：“那你这番操作，不是让自己彻底暴露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吗？日常举止，一言一行，都被他们掌握了。”
　　面对姐姐的质疑，韩阙反倒有些兴奋，身子都有些微微颤抖。而一直捏着韩阙的小手的王妃也感受到了韩阙此时的亢奋，连带着她也高兴了起来。。
　　虽然韩阙此时年仅七岁，但是已显俊朗的脸庞带着些许激动的红晕，目光炯炯的看着前方，抛开了一切顾忌，对着天空豪言道：“因为，当我把他放到我身边时，他就成了一个鸡肋，对手知道这个人其实是在我监控之中的，但是同时这个人又是他所有暗谍里离我最近的一个人，我的一言一行，我所有的计划，只要通过这个人，他都可以第一时间知晓，并想出解决之道。但是他也明白，通过这个人他所知道的，却都是我想让他知道的。
　　于此同时，在他通过这个人了解我的同时，我也可以通过这个人逐渐的了解他。这个暗谍被我拉到身边时，他就成了一个棋盘，通过他，我将躲在暗处的那个人拉到对面，逼迫他现身与我在这棋盘上一决高下，枉他铁锁链江，黄盖诈降一计接一计又如何，我自将计就计硬屠他大龙，没了黑暗的掩护，以我大唐亲王的身份，还怕他不成，母亲姐姐，而这，就是我的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