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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凡人又该如何自处？”黄皆与老人一同注视海面上掠过的海鸥，轻声开口，“是做沙漠中的绿植，亦或是下雨时的一件蓑衣呢？”
“凡人拥有自由，换句话说，他们想什么根本不重要，无论行善行恶，都破不了自身的壳。”
“壳？”
“所有人自出生便是天穹下一堆大大小小的蛋，大多数一辈子都不会有破壳而出的那一天，既然如此，想什么重要么？”
海风吹过，黄皆的发丝拨弄着沉默的他。
“我能入魔宗么？”他终于开口说出正题。
“你与道同行，为何会有这种想法？”老人对他有了几分好奇。
“我厌憎他们，他们也同样只将我当成工具，我入不了他们的道。”黄皆平静开口，“不过，若有机会挣脱，自然要争取。”
老人点点头，又摇头道：“道理是对的，很可惜，你属于大多数人。”
“修行者，体内气窍化雨滋润丹田心湖，所以，不管湖中会生道果亦或魔花，那片土地必须在，哪怕只有一片干涸的洼地。”
“您的意思，我没有那片土地。”黄皆问道，见他点头便回身离开，“那我知道了。”
老人在身后说话：“你倒是很有意思，是不想在我这浪费时间了么？”
“是的。”他点头，正要绕过船长的卧房，有一抹气息一闪而过让他皱了眉头。
有女人的气味，还是一个他所厌憎的女人。
他深呼吸一口气，不再停留。
船长卧房有一密道，搬开木板可见陡梯，往下爬便可到最底部。
那里是偷渡的人群所住的狭窄空间，人住在这，不可站不可坐，只能躺或趴，亦或在寒冷之时蜷缩。
那船长在每次欢好后都不会要她留下，所以水秀仍旧住在这里，这很公平，她的身子已经抵作了上船的金钱，再没其他的可以让自己住好点了。
今日，水秀刚刚下到底仓，便听到了一声属于一位妇人的惨叫。
妇人的孩子没有跟她在一块，瘦弱的男孩抱着膝盖正靠着通道一边的墙壁，凑在一盏煤油灯边取暖。
他面目浮肿，身上有大大小小的青紫。
水秀摇了摇头，没有兴趣了解这对母子遭遇了什么，就想找个空闲处歇息。
可惜，还是有人打扰了她。
“贱人，你卖身回来了？”一声粗恶的男声从前方通道拐角处飘来，然后又是妇人的惨呼。
水秀认出声音属于一个流亡的响马，叫殷六，本在秦国鹦鹉洲一处山头占山为王，秦军清匪时逃难，跑到这座船上，要去墨国讨生活。
所谓讨生活，不过是想做老本行罢了。水秀不想与他牵扯，没有答话。
“问你话呢？那老头这么厉害，都把你弄哑巴了？”殷六却并不想放过她，随着说话水秀也听到了连续不断的抽打皮肉的声音。
为何今日他要找我麻烦？水秀不明白，可不答话让他自己找过来就麻烦了。
“六爷，小女子只是未想到，您会跟我说话，一时受宠若惊，不知怎么答了。”水秀作出怯弱语气。
“小女子？你这皮相都过了三十，还小女子呢？不过，六爷我倒是最喜欢熟烂的桃子，你说是不是啊？”殷六越说越猥琐，越说越小声，到最后只有几声色笑，换来妇人恐惧的“嗯嗯啊啊”。
“六爷说笑了，我不过是残花败柳。”
“老子最喜欢残花败柳，那老头弄得，我也弄得。”
“六爷......”
“别废话了，自己滚过来吧。”
殷六的话让水秀浑身一颤，她咬着牙齿，看向这片窄道，这片区域里有汗臭味，霉味，食物残渣腐败味，混合在一起，照理说很难让人睡着，可通道内一十二人，除了抱膝发抖的男孩，和正哭泣与正施暴的那对男女，其余人似乎都睡得很熟。
终究还是如此么？也罢，我也只剩下这副皮囊了。
水秀尽力说服着自己，可心中竟不知为何，有一丝不甘心。
他挪着身子，慢慢爬向那个拐角。
“动作快些，想死么？”
真冷啊。
水秀叹息一声，爬得快了些，路过那男孩时停下向他看了眼，男孩也正在此时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
那是一双复杂的眼神：憎恶，同情，悲哀交织在一块，化作带有温度的冷漠。
水秀一怔，眼泪不自觉落下。她用衣袖擦了擦，继续前行，绕过拐角，终于看见了两盏煤油灯旁，两个裸身贴着的男女。
男人脸上有一道疤痕，自眼角斜下劈过鼻梁，见她来了，露出满口烂牙，一只手掐着旁边女人的脸，将她遍布淤青的脸拧过来面对水秀。
“你知不知道，那老头把你卖给了我。”殷六得意洋洋道。
“卖给了你......”水秀一时没明白。
“对啊，只收了我两块铜钱。”殷六阴险地笑道，“上船的时候就卖给我了，不过代价就是这段路得让你陪他。”
“不过这都快到了，也该跟你说了，不信的话，再爬上去问问你那个便宜丈夫，看看老子有没有诓你，哈哈......”
水秀明白了。然后她呆住了，一股愤怒与无力从心底漫出，吞没了她。
“我并不属于他，他有什么资格把我卖给你。”她很想这么质问，质问面前的殷六和不在此地的男人。
可他们又会怎么回答呢？不过是又一轮的羞辱罢了。
所谓公平交易，一开始便是她自说自话。
她浑身无力，趴在地上，尽管没吃什么东西，可依然想要呕吐。
“老子警告你，你要是敢吐，我就让你把吐出来的东西全吃了。”殷六将妇人向后一甩，扔到一边，恶狠狠地瞪着水秀。
“不敢，我不敢，六爷......”水秀低声道。
“那还不爬过来，先给老子舔**。”殷六斜躺着，抬起了一只臭烘烘的脚。
水秀越爬越近，越近呕吐感就越强，而那呕吐感又化为莫名的勇气，让她鬼使神差地说：“我不想。”
“你不想？！”殷六提高了声音。
“我不是货物。”水秀迷迷糊糊地，抬起了脑袋，面对殷六的愤怒和那妇人惊讶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