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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陆广袤,四面环海,于东边有群岛,名唤“通明”。
有一大和尚自岛上来,着紫袈裟,于一半岛中的沙滩登陆。
他刚结束对通明群岛上一群蛮人的讲经,便一路风尘仆仆,要往大陆最中央的秦国而去。这一路他吹惯了海风,身上却无一丝腥味,就连尘土也只有袖口上的一粒。
和尚慈眉善目,举头上望,见一道人浮空盘坐,身上落几片树叶。
前几日这刮了大风,看来他应该等我很久了。
和尚心道惭愧,步点却不停,往沙滩外的密林行去。
他不想与这道人交谈,可道人并不会如他所愿。
“空禅,六十年未见,你不与我这老友叙叙旧么。”
和尚双手合十,笑意盎然:“太上,不请自到,是为无礼,无礼者需以无礼还之,可是你教我的。”
道人睁眼,眸间金光闪烁:“你入梦百年,可知外头乱成了什么样子。”
“不知,亦不必知。”和尚摇了摇头,继续前行,走进了密林,道人的声音却悠然而至。
“佛宗将灭,你大弟子跪在我观前十年,求我救你佛宗一脉,这你也不在乎么?”
和尚停步,转过身去,那道人果真便在他背后。
“如此烦你,那你肯定杀了他了。”和尚笑道。
“你果真了解我,便是如此。”道人眉目一挑,“可你并不生气......”
和尚微笑颔首:“我若醒来,他便可复生;我若不醒,他也是死得其所。”
“你何时醒?”
和尚抬手,让他看袖口上那粒尘。
“既未无垢,谈何苏醒。若是这般醒来,何以面对那个未来。”
道人冷笑,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心里不屑一顾。
“那不过是你师危言耸听而已,你既然阅遍万卷经书,又接了佛主之位,就应该知道,‘世界变成原本的样子’乃是天方夜谭,你入梦百年,天地间的灵气也充盈了百年,辛国天象司,秦国钦天监这百年来无一日不观测天穹,没有看到任何一丝衰败迹象,难道你真会相信,这世间会回到那个饮毛茹血的荒芜时代么?”
他略微一顿,平静如湖水的道心起了一丝涟漪,接着说道:“你们佛家的无垢境界,乃是修行者的大圆满,至此境,则己身为天地,从世间客变世间主,你想修得此境,不过是想压过道魔两宗,让自己成天地唯一罢了。”
如和尚先前所言,这道人的确很无礼,说到后来,几乎是怒声直斥。
和尚并不着恼,他知这旧友的脾气,耐心听他说完,才开口说话,说得却是一些无关的事情。
“我入梦百年,走遍梦中这无边红尘,境界上虽止步不前,可却知道了很多具体的事情。”
“比如,我出海通明,便知道那里会诞生世上第一个女皇帝;横穿辛国,便看到了无数生灵已到来和未到来的死亡;又或者我现在站在秦的土地上,眼前却见到了一幕最瑰丽的美景......”
“我不信禅语,不信预言,不必告知我这些事。”
和尚笑而不答,抬头看天,天空中似有万千光彩倒映入他的双眸,让他的面目变得欣喜而祥和。
道人看他,看见他的神色,微微一怔,也抬头看,天空并无特殊,云海还是云海,阳光还是阳光。
道人低回头,却发现和尚已不见踪影。
“太上,你杀不了我,就不要尝试了,出得梦境,回道门去吧。”和尚的声音自他心头响起。
道人脸色阴沉,目光闪烁。
道佛魔三宗,成三角对峙,如今佛宗已灭,只余道魔,两者恩怨界限薄如丝线,随时有可能绷断,他独自来佛主梦境,本就是想将佛主劝出,让世间重回平衡,远离灾祸,未想到未见多久,这和尚便翩然而去。
静立三刻,道人张嘴鲸吸,狂风自平地起,从四方来,压弯密林树木,被他吸入口中。
接着,道人周身起风旋,脚尖一点,一步百里,追和尚而去。
那我便坏你清修,倒是,由不得你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