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7

　　跑就跑了吧，反正也练得差不多了，虽然今天还不太尽兴，不过没事，练得狠了也不好，今天打了这么久，明天肩膀一定又痛得要死，怪不得那些拳击和职业运动员老是什么伤病的，原来真不是成绩不好的借口，而是运动的基础动作都太规范，以至于受力点非常集中，每天这么上千次的反复磨合，几年下来，就跟汽车轮胎一样，磨损得厉害，当然就会各种瘫痪帕金森什么的了，又不能跟汽车轮胎一样换新的……所以如果没有超多的钱长期维护保养，身体真的会垮掉，前阵子刚看过一个新闻，说的就是一个运动员不到40岁就瘫床上了，又没钱，也没什么好的学历，初中开始就各种训练了，书也没怎么念，怎么办……发帖子么，求同情么，等救济么……那不是还有几十年呢，救了一次急又该怎么办……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应该要有这个思想准备，要不就是拼命的练，有了好成绩才有了一定的生活保障，也才会有本钱赚赚相关行业的钱养老；要是成绩不好呢，没天分没气运怎么办，那就早点儿做好准备吧，挤挤时间学点儿能赚钱的专业技能什么的……运动精神应该是理性的，而不是说一腔热血献身事业，这样只是一种盲目的追求，也许还会给家人带来负担，给社会增加无奈的示范……可是话又说回来，我所认为的这种理性，却又违背了一个正面积极的精神，如果不做出这种积极的引导，反而会失去更重要的精神层面的东西，所以说，人的进步就是伴随着这种残酷的牺牲的么……对于我这样的教育背景和社会常识指导下的一代人，到底应该怎么想，还真是各种纠结了。
　　现在才4点半，也不太想回去，回去也没事做。
　　坐教室地上，我就一边休息一边看其他两组人对练。
　　这两组人都是教练带学员的，两个教练都1米7……至少1米78往上吧，块头很大，胸和背很厚，想起那个谁女销售说过，这里的散打教练都是亚运会退役下来的，所以看起来还真是那么回事，那两个对练的学员，也很壮，有一个学员估计快1米85了吧，一直拳打脚踢的追着教练打，那两个教练倒是淡定，看得出来根本没当回事，学员除了声音喊得大声点儿……就是一盘菜，估计教练很轻松的就能一拳把学员给KO了，那两个学员不行……看得出来，跟我一样，还没入门，就是瞎打，还以为自己已经很厉害了，其实是因为这一堂课就是180块的原因吧，教练放放水，夸几句，学员就飘上天无敌了。
　　看了一会儿，没意思，还不如程楠宁教得好，这两个教练教的是全面的攻防，注重的是技巧，而程楠宁让我练的，就是击倒和挨打，就打人下颚骨，死练，跟金庸小说里写的邪派武功一样，就是简单的那么一下，打中就是个轻微脑震荡，只要受力条件好，就能让人直接躺了，而这边教练教的，就像正派武功一样，非得好多好多年的长期积累，才能达到一个程度，而且，还不一定有多实用。
　　不过，自身的力量和反应也是很重要的，就像上次在青城山，程楠宁就没办法，就算打中也没用，所以用上了甩棍，要不就是用脚踹……虽然还是没用，不过……算了不想了，想起来就害怕，那人就是个妖怪吧，找个时候问问老余。
　　唉，看来我现在练的，拳头只能算是最初级的打击手段吧，不过打打小孩子应该没问题……也行。
　　无聊的在教室里坐到5点，我就洗了澡换了衣服回华西了，腻了……临出门又被那女销售搭了话，都成例行公事了。
　　接下来的几天，就开始变得枯燥了，重复的练习，程楠宁也没教过其他的了，就是左刺右直和抬膝护头挨打，不同方位，不同频率，死练一种最简单的肌肉记忆，在各种情况下都能让身体做出超过脑反应速度的应对……我问程楠宁，我怎么不练个脚踹什么的，脚的力量可比手臂大多了，结果程楠宁说我经验不够，韧带也没办法保持，所以就免了，我想一想也就算了，就这两个月时间，还瞎想个啥啊，以后我也没办法天天练……就我这懒的，能有点儿打架的基本常识就够了。
　　就这么待健身房里1个多月了，偶尔休息一天，也没事做，还能勉强自觉的看看书什么的……我这心态积极了不少啊，看来专注一件事还真能让人有点儿改变，就和那个女销售似的，日复一日的职业微笑，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就让我感官大好了，那我要是再这么认认真真的练下去，是不是也能让认识的人见一次就给夸一次啊嘿嘿。
　　8月20号我过生日，回家和老同学狠狠玩儿了一整天，花了我400多块钱，一整天都吃得油腻腻的……只不过生日蛋糕什么的就免了，虽然我是甜食派，但要让我弄个生日蛋糕来过生日，我是觉得超级不好意思的，一大老爷们儿……就算了吧。
　　第二天早早的回了华西，上午我还得在办公室坐班呢，毕竟已经开始拿工资了，这月的1200块钱的工资也到账了……再存两个月吧，买双好鞋子，虽然我衣服裤子加起来才100多块钱，不过鞋子一定要不计代价的买！谁都拦不住我！
　　到了中午，去食堂吃了点儿清淡的，拿了包我就往健身房赶。
　　我刚走到健身房那条街，还没过路口，就见健身房那栋楼下面围了好多人，怎么回事……
　　4楼！先锋健身那大招牌旁边！好像坐了个人！这是要跳楼！
　　我赶紧的过了路口，快步一阵小跑，到了健身房楼下物业小广场抬头一看，那个女销售！叫杨艳的那个女销售！真是她！
　　刚我远远的看到就有点儿像她，想不到真的是！
　　这健身房所在的物业大楼，是商业为主的商住型写字楼，底层是那种大型商业，租给了移动营业厅，层高很高！而健身房虽然只是在4楼，不过几乎能有普通住宅的6层楼那么高，这高度要是跳下来死定了！
　　楼下一圈儿围了好几十人，消防还没有来！
　　快去找缓冲的东西啊尼玛的看尼玛的！
　　我蹭蹭蹭的就扒拉开附近的几个人冲到电梯口，一看电梯显示屏，两部电梯都还在10几楼，又转到楼梯口，一口气跑上4楼，一进健身房，里面没几个人，前台只有一个女员工正在打电话，我拉了拉那女员工的胳膊就问:“人呢！”
　　那女员工也认识我，哭拉着脸和我说到:“都在那边在劝杨艳!”
　　我这才想起那女销售是坐在健身房招牌旁边的露台的，健身房有一边确实好像是有露台，只不过我从没去过那边。
　　是动感单车那边！
　　我一阵小跑跑到那边一看，一个狭长的通道，正好被20多个人堵了个严实，通道底就是通往露台，根本就看不到露台的情况，隐隐约约的只听到杨艳在喊“滚！滚！”
　　这群傻X！
　　我几步上前，掀了几个女的出来，这才见到两个穿教练衣服的男的，还在往前面蹭，我用力的拽了他们两个出来，又扯了一个出来，互相一看，还都面熟，这两个男的是经常在器械区的教练，还有一个男的是散打课的学员。
　　“你们几个搞毛啊！走跟我扯毯子下去接人！消防还没来！”
　　那两个教练赶紧说到“好！”“要得！”另外那个学员刚一犹豫，我拽了他手臂就走:“更衣室有浴巾！走快！”
　　“走走！”
　　两个教练一听，其中一个比我还快，赶着就走了前面，另外一个教练跟我一人一手，拽了那个大个子学员就走，那学员走出几步赶紧也说:“好好，快走快走！”甩脱了我们两个的手，自己也跟着跑了起来。
　　我们4个前后脚一阵小跑就进了更衣室，一人一把扯了好几条大浴巾。
　　“边走边理！”那学员第一个出了更衣室回头和我们说到。
　　咚咚咚咚的一阵快跑，在楼梯里我们几个就把浴巾给大致叠了，扔了几条，留了3条，这样到底能不能行……缓冲的话，应该没问题，至少能缓冲掉大部分的重量……主要是怕位置找不准，这浴巾不大，而且，那招牌旁边垂直下来好像是……移动的营业厅门口，没有墙砖那种缝隙可以当做直观的参照物，等一下得先找个参照物比对好位……
　　就在这时候，就听见外面一阵叫声，最明显的就是女声的尖叫声，完了！
　　我们4个下意识的就停了下来，耳边又听到陆续的几声女声为主的叫喊声。
　　“走……”走最后那教练说到。
　　这时候我们刚下到二楼。
　　4个人现在的脸色都不好看，勉强的快步出了楼梯口，到了外面一看……
　　来晚了。
　　杨艳侧躺在地上，颈椎严重变形……已经死了。
　　……
　　好难受，说不出来的难受。
　　一个并不熟悉的人，一个曾经让我讨厌的人，总是穿着同一套正装，对每个人都笑，对每个人都说话的人，就这么说死就死了，就是现在，就在我们身边。
　　生命就是这么容易失去的吗，在我身边，还有别人的身边，是不是也是这样，自顾自的，离开了就不回来了……
　　人群中，另一个我熟悉的身影呆站在那里，程楠宁。
　　我一把扯过浴巾，稳了稳心情，几步走了过去，把杨艳整个都盖严实了，没敢看脸，大概，眼睛是闭着的吧。
　　“都散了!别看了!”
　　尼玛的，我憋了一口气，大声的就冲人堆里喊了声。
　　“滚滚滚！报警了！”
　　围观的人大部分都站的比较远，听我喊了两次了，散了一半。
　　程楠宁面无表情的转了身就走，背对了我就拿袖子抹了下脸。
　　刚和我一起下来的那三个人这时候走过来，其中一个教练伸手把浴巾没盖严实的鞋子的地方盖严实了，和我说到:“同学……尽力了。”
　　“嗯。”
　　没一会儿，楼上下来了好几个健身房的员工和常来健身的人，有两个年龄小点儿的前台女员工互相挽着手臂站远了偷偷小声哭，又不敢过来，
　　警察和120也赶到了，见我们几个站得最近，简单的问了几句，旁边的教练答了，就见120车上下来了几个人，开始给杨艳查看，我们这边的人都转了身背对了没忍心看，过了几分钟，刚来的警察和后来的两拨警察分了工，我们被招呼上了楼，回了健身房，按警察要求做了每个人的问询，登记了证件签字，另外那边还有警察去了露台查看了，最后调了监控做了流程……
　　整个下午，健身房都默默的极度压抑。
　　真是受不了这样的空气！
　　好烦！
　　晚上回了华西，我饭都吃不下，随便扒了几口，回了寝室直接就躺床上了，手里拿着手机在网上瞎逛，连没电的提示都让我按掉两次，直到手机彻底没电自动关机，我才想起刚提示了我按了却没充电，算了，睡了，好烦。
　　第二天一早，不到6点我就醒了，昨天晚上睡太早，没瞌睡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学校这么早起来。
　　昨晚上没脱衣服就睡了，郁闷……现在起来还有点儿冷。
　　开了门去了办公室，倒了水灌了半杯温水这才好点儿了。
　　出门逛逛。
　　下了楼我就在华西里走了半圈儿，篮球场已经有两个人在打球了，操场也有几个人在慢跑，还有老年人在一边瞎逛一边拍手的，据说这是一种简单的有好处的健身方式，反正我是没那兴趣去了解这种有的没的，只知道一直拍的响得烦。
　　进了球场，没好意思跟那两人蹭球，我就站旁边看了10几分钟，这才等到一个初中生抱了个球进来，我就厚了脸皮跟那初中生蹭球了。
　　还好，蹭上了。
　　瞎玩儿了一个多小时，临走时跟那初中生又说了声“同学谢了，走了”。
　　回了4楼洗了澡，换了衣服背了包就回家了，今天来个旷工吧，没心情上班……反正也没什么事。
　　找了家面馆吃了碗素椒杂酱面，吃完慢悠悠的坐了地铁转公交就回了家。
　　在家里玩儿了几天，这才接到程楠宁电话，说明天她就来，说是这几天她有事……原来程楠宁这几天也没去健身房啊，还以为我去了……其实我也没去……估计和我一样，也不想去吧，这几天，毕竟才刚刚……唉，不提了……
　　第二天，理了理心情，好多了！
　　一大早我就到了华西，跟往常一样给办公室换了报纸，勉强的胡乱拿了干毛巾给桌子沙发茶几饮水机拍了拍灰尘……过几天还是打扫一下吧，灰尘有点儿积得超过我的忍耐极限了。
　　12点40，我挎了大包就去了健身房。
　　电梯门一开，我这心里就是一阵不是滋味。
　　径直去了更衣室，换了衣服就上了跑步机先跑了起来。
　　没一会儿，程楠宁也来了，照例的守着我跑完了。
　　器械照例，练完器械再回练中慢跑，一切都是那么井井有条。
　　跑完继续对练，散打教室里今天就只我们一组人练，不错，我喜欢。
　　程楠宁看不出来有啥情绪，大部分时间，这妹子都是一副不理人的一个人的世界的样子，我也习惯了。
　　练了一会儿，休息时间，我就拿了水杯去倒水，路过了经理室……唉，不愿想起的事偏偏就能碰到啊……
　　经理室蓝色门，就是那种大办公区的隔断式房间，木质的围合。
　　敲了敲门，转了转门把手我就推开了门。
　　一个不大的办公桌，透背办公椅，墙上有挂件，先锋健身的荣誉历程，各地连锁店的那种历程挂件，嗯……倒是很适合她，历程都是表现的一种进取、向上的精神。
　　桌上……我仔细一看，是工作报表，打开的文件夹，斜放的签字笔，小半杯水，水杯杯盖……还掉地上的……
　　捡了杯盖我就放桌上了，嗯……还是保持原样比较好吧……这办公室里，估计健身房的员工都心照不宣的没来动过，这妹子，还真是好人缘啊。
　　把杯盖放回地上，出了经理室，反手带上了门。
　　倒了水我就站饮水机旁边看别人练，感觉吧……这人比以前少了那么一点儿，但还是有气氛的，不过这气氛总是怪怪的，是不是少了那么一种……职业装么……这里的员工，都是穿的运动装制服，印了先锋健身字样的，就唯一的，只有那个女销售杨艳才穿的是职业正装，这公司就只有她一个销售吗……
　　拿着水杯我就在健身房里瞎转悠，看看器械区那几个脸熟的健身的人谁练的重量最大、节奏最好，再看看跑步机那区那谁今天还是跑的最快档，还真是会逼自己啊那人……有氧操那房间嘛，我就没停了看了，里面全是女的，又穿的很少，还一个劲的流汗，我要是站那儿看一会儿，估计以后也没脸在这里混了。
　　逛了半圈儿，我就回了散打教室，程楠宁拿了护具，见我进来了，举好了就继续对练了。
　　连续几天，日常的对练，总是伴随着忧郁的空气，连整个健身房都是这么一股子闷闷的味道，我是没想到过，一个人在死去后，还能如此的影响着周围的人的生活，而周围的人，仅仅只是些如同过客般的同事、路人。
　　但愿，这样的氛围，早点儿消散了吧……如果是她的话，大概也不喜欢这种沉重的空气吧。
　　……
　　过几天就要开学了……还有几天……
　　今天我是来得晚了点儿，给办公室简单的打扫了一下，快迟到了！
　　紧赶慢赶的等我赶到健身房……1点刚过5分钟，迟到了！
　　出了电梯门，我就径直的去了更衣室，换好衣服一阵小跑，上了跑步机左右一看，还好，程楠宁没在这边……正在远处饮水机那边倒水，还跟人在聊天……好难得，程楠宁也能跟别人聊天了……我去你喵的！杨艳！是杨艳！
　　我脚下一歪，两只手险险的抓住了跑步机两边把手，右脚膝盖直接磕到传送皮带上了，还好，不是很痛……
　　尼玛！怎么回事！
　　那个站饮水机旁边，穿着一身西装衣西装短裙的女的！绝对的是她！杨艳啊！那个女销售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