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胡家茶馆

　　“红菱，红叶？”
　　“小姐。”
　　“什么时辰了？”
　　“申时一刻了。”
　　屋里没了声，好一会儿，红菱又道：“小姐，可要起了？”
　　“梅心苑可来人了？”
　　“未曾，约摸二小姐还未醒。”
　　“梳妆吧。”
　　“是。”
　　红菱推门而入，梅雪霁正坐在软塌上，左右手博弈。黑白棋子零散地分布在棋盘上，不知有何作用。
　　“小姐未睡？”其实看梅雪霁的样子，红菱知道自己是明知故问。
　　“嗯。”
　　扫一眼凌乱的棋局，梅雪霁从塌上起身。
　　“我去唤梅姨来帮小姐梳头。”红菱道。
　　“不必了，去茶馆。”
　　“哦……好。”
　　红菱微怔，她们好久没去茶馆了。
　　梅雪霁说的茶馆，是西京一家很小的书茶馆，名曰胡家茶馆。有一次从门口路过，被茶馆里精彩的说书表演所吸引，以后偶尔就会过去吃茶听书，久而久之这也便成了她的喜好之一。
　　胡家茶馆只是普通布衣百姓会去的小茶馆，穿平日里的丝绸罗裙自是不妥当的。
　　红菱从衣橱的角落拿出一件淡蓝色细麻衣裳，帮梅雪霁换上。利落地梳了一个梅宅的丫头们常梳的双髻丫，再插上一支桃木簪花。大功告成！
　　“小姐，好了。”
　　虽然仙女髻她还拿不出手，但这双髻丫可是每日必梳的，再熟悉不过了。
　　“嗯。梅姨呢？”
　　“梅姨还在厨房，红叶也在。”
　　红菱心思细腻，手艺却是比粗使丫头还不如，做的糕点味道一般不说，造型更是“别致”，久而久之梅姨也就不作强求，任她而去了。
　　今儿个从梅心苑回来，梅姨兴致勃然，做了枣糕还觉得不满意，桃心酥、梨花糕花样百出，一口气做了好几份。红叶喜欢这些小巧的小东西，学得仔细。
　　“去知会一声，我们出府。”
　　“是。”
　　片刻后。
　　“小姐，梅姨说早去早回，注意安全。马车也已经准备好了。”
　　“嗯，走吧。”
　　刚走两步，梅雪霁又折了回来。
　　“小姐？”
　　红叶从小厨房出来，准备去府里的大厨房取些材料，遇上折返的梅雪霁，有些疑惑，怎么又回来了？
　　“小姐忘带了东西。”红菱替梅雪霁回答。
　　“哦，梅姨叫我去大厨房那边取些红豆来。”
　　红叶的裙衫上还沾染着些许雪白的面粉，小脸儿上也像略施了脂粉，显得一双水眸更加黑亮。
　　梅雪霁拿出帕子，温柔地擦拭红叶小脸上的面粉。瞥到手帕上的面粉，红叶忍不住红了俏脸，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大小姐，忽然有一瞬的恍惚，小姐好像一个温柔的男子……想及此，脸蛋儿红通通的像只熟透的虾子。
　　“小、小姐……”
　　“好了，去吧！”
　　梅雪霁的唇边隐有笑意，柔和的不像平日里的她。
　　“哦……”
　　红叶傻愣愣地走远，红菱忍住扶额的冲动，对梅雪霁此时的风情不予置评，大小姐如此，只有一个可能……
　　﹉
　　“大小姐，红菱姑娘。”门房恭恭敬敬地送她们出去。
　　梅宅门口停留着一辆十分不起眼的马车，普通大小，看起来再朴素不过。旁边站着一个十七八上下，面部黝黑的小厮，这是小北，是梅家的家生子。平日里在素心阁里负责一些采买的杂事，也是梅雪霁专属的车夫。
　　“小北哥。”红菱伸手招呼他将马车赶过来。
　　“大小姐，红菱。”小北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梅雪霁对他点点头，目光却被斜对面潇然居夺了去。
　　斗大的鎏金大字“潇然居”高悬于门楣之上。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潇洒的味道，又有一丝说不出的奇怪。
　　小北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解释道，“前日新搬来的人家，还未见过主人家，不知是哪家的别苑。”
　　梅雪霁了然，扶着红菱的手，踩着摆好的脚踏，揭起帘子，坐进马车里。
　　马车外表朴素，里面却布置的十分舒适。描红绣绿百花齐放茶色打底褥子，暗红色蝶飞花舞条形靠枕，中间放置着一张小小的矮脚小几，上面是一套精致的青花瓷制茶具，隐隐有几丝白气从壶口溢出。
　　红菱后跟着坐了进来，先是把一个小巧玲珑的黄铜梅花袖炉塞进梅雪霁手中，又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红檀木食盒，从中拿出两盘梅花形状的糕点，一份桃心酥，一份绿豆糕。
　　“这都是梅姨为小姐准备的。”
　　梅雪霁捻起一块绿豆糕，入口即化，糖分适宜。
　　“桃心酥拿去和小北分了吧！”
　　“这是梅姨……”
　　“我不喜欢。”
　　“是。”
　　红菱拿出一方干净的帕子，分出一多半桃心酥，小心翼翼包好，拿起的一刻似乎是有一块碎了。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红菱板起小脸，将帘子掀起一角。
　　“小北哥，小姐赏的！”
　　“啊？哦！谢大小姐赏赐！红菱，谢谢你！”
　　小北有些受宠若惊，手中热乎的帕子中软软的一团，冲着红菱露出一口大白牙。
　　“哼！”
　　红菱放下帘子，不再理他。
　　马车里静悄悄的，梅雪霁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了纸笔在写着什么。红菱望着眼前剩了小部分的桃心酥，怔怔发呆，悄悄瞄一眼梅雪霁，向着小碟子伸出了手，要多小心有多小心。
　　一块梅花形状的桃心酥，金黄诱人。见它被完整的拿起，红菱窃喜。然而，喜不过一念，桃心酥拦腰而断，中间的夹心溢出，模样好不凄惨。
　　红菱：……
　　低着头不敢去看梅雪霁的脸，却又按耐不住蠢蠢欲动的好奇心。小姐看书写作最是专注不过，应该不会注意到她吧！
　　脑袋未动，眼神努力地向梅雪霁飘去，果然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羞得她赶紧埋下头去，手脚这般粗笨简直不像一个姑娘。
　　“红菱。”
　　“嗯。”声如蚊蚋。
　　“抬头。”
　　两颊滚烫，红菱还是不好意思地抬起头。
　　“张嘴。”
　　“哦。”
　　梅雪霁轻而易举地拿起一块完好无缺的桃心酥，喂给她，甜蜜的味道顿时充盈了整个味蕾，红菱却更觉羞怯万分，还不如被小姐嘲笑一番来得痛快！
　　“呵呵……”
　　这是梅雪霁多日来第一次笑，这么一来，红菱倒宽慰不少，让小姐多笑笑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