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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锦绣，春光烂漫，伍情和米褒吟诗作赋，杜驹则抓了一路的野物。就这样夜宿昼行，晴走雨歇，几日后，终于到达服水之阳，已经能望见尼都城巍峨的城墙。
服水之上，穿梭来往的渡船络绎不绝。渡船分普通渡船、货船和包船。普通渡船是最常见的，根据船只的大小，可载十几人到几十人不等。包船只载有钱人，收拾得也干净。货船载货，一般不接散客。
三人初来乍到，不怎么懂规矩，本来想坐普通渡船，但被拒绝了，渡船只收人不收毛驴。既然舍不得扔下毛驴，船家就建议他们去坐货船，因为毛驴也算是货。
杜驹去找货船，但发现所有货船都塞得满满当当的，没有哪艘船还可以腾出位子载三头驴，倒是空着一艘包船。
为了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城，包船就包船吧。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伍情和米褒撑开油伞，欣赏这一带好江山。随着一声篙响，艄公朝天一喝，船离岸冲入江中。
没离开多远，岸上有人在喊：“船家，且停一停。”三人回头看，岸上有个人没打伞，正朝他们猛挥手。
“蹭船的。”船家并不打算停下他手中的篙。
“若方便，何不载他一程？”伍情提议。
船家翻了个白眼说：“我没多少不方便的，客官想要做好事，不要后悔就是了。”
米褒问：“为何要后悔？”
杜驹戒心大起：“难不成这老儿是个水匪，要打劫我等？”
船家笑着摇头：“不至于不至于。这老倌惯常爱蹭客人的船坐，老无赖了，和水匪搭不上界。”
原来相遇不是偶然，而是惯常。伍情等人听了船家的话难免对老头有些反感，但又可怜他孤身一人在雨中淋着，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这阴雨绵绵的……”
船家答应一声，船回到了原地。老头大喜，奔上船来，钻进伍情的雨伞里，猥琐地笑着：“劳烦客官去了又回，老儿感激涕零。”往岸上一招手。三人抬头一看，岸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架牛车，悠悠地朝着他们的船过来。
“你这是？”
“三位，三位，劳烦劳烦。这老儿的车，车上载着老儿的日常用品。三位助我过河，老儿感激涕零。”说着，倒真像是要流泪的样子。
“可这……车怎么能上船？还……还有牛。”米褒急了。
老头忙说：“牛不上，车也不上，就载我那四只大箱子。劳烦，劳烦。”
哦，原来随他过渡的只是牛车上的四只大箱子，倒还好点。不过，尽管只是四只箱子，船体已经被占据去了一半，人和驴子的活动空间就局促多了。显然，船家是知道老头这一招的，刚才说让他们不要后悔，指的应该就是这个了。
“老人家，本地人么？”米褒试探。
“是的哩，城里人。”老头指着尼都城说。
米褒却指着老头的四只大箱子：“这里头？”
“日常用品，呵呵，日常用品。”老头讪笑着。
“唉，老倌儿。”船家对老头的不满终于表露出来，“这几位客官好心载你过去，你实言相告，又有何妨，难不成客官会在水中央赶你下船？”
“唉，唉，你这船家，碍着你什么了。客官，客官，里头没啥紧要物，除了老儿的日常用品，还有些来回捯饬用以营生的。”
什么是“来回捯饬用以营生的”？说白了就是他带的货。这老头不按规矩走货路，也不愿花钱包船，等着有人包了船他跑出来蹭，就是想省这一笔费用。对于初来乍到的外地人，他这招每每管用，又瞒着他们说是日常用品，想想全都是套路。但伍情并没有太过计较，到了对岸，还帮忙一起搬箱子。
“劳烦，劳烦。诸位都是好人。你们这驴子……”
“怎么？”
“可还用得上？”
“这不白送的。”杜驹用力瞪他。
“怎敢要求客官白送。假如需要出手，何不随缘卖与老儿？”
和你这是哪门子缘哦。米褒说：“卖与你可以，但就市论市，你给多少？”
老头给的价格比他们买来的低了些，但尚属合理，米褒同意交易，就这样让老头把毛驴牵走了。老头很高兴，他熟悉市场，这价格买下来还能小赚一笔，更难得的是，他进城就不需要再租畜力了，只需租一辆板车就行，又节省了一笔开支。
迎面过来一个眉清目秀、粉面桃腮的贵公子，问船家，是不是还回对岸去？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款步上了船。上船时，包袱里的画轴掉在了地上。
那幅画轴正好掉在伍情的脚边，画的似乎是个美人，只露了半身。伍情也不好打开细看，弯腰拾起，发现上面还有题跋和印章，挺正儿八经的，送到船边还给了画的主人。那人轻声道谢，船回返水北去了。
到了水中央，公子拉开画轴再看了一眼，那确实是个风姿绰约的女子，旁边的题跋写着：“月下振衣馆主人赠”字样。公子一声唏嘘，将画往江上一抛，那画在风中挣扎了一下，随即掉进水里，渐渐漂远。
伍情三人追随人潮，在士兵严肃的注视下，穿过城门，进入了这座风格迥异于中土城市的东南第一大都市。
即使它是东南第一，街道却也不甚宽，而且还不是直的，这跟此城设计师的观念大有相关。
沿着一堆粉壁黛瓦留出来的石板街，钻过一道道翘角飞檐，经过一丛丛锦绣花团，来到了城市的中心区。在这里，向一口软语的大叔大婶打听了一家口碑不错的客栈，租下三间客房，存了行李，打着伞又回到大街上，痛快地醉饱一顿。
“明天我们就去见荀令君。”回到客栈后，米褒四仰八叉地宣布。
“不，再等几天吧。”伍情却说。
米褒月朦胧鸟朦胧地问了一句：“陆师兄写的推荐信还在？”
“还在。”伍情拿出推荐信，默默地将它放在烛火上烧。米褒酒醒了大半，伸手夺过，信已烧掉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