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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度以及培养。依然举亓国为例，亓国之法度，世人谓之严苛，但无法否认是所有各国中治安最好的，也很少发生贵胄以势欺人、官吏贪赃枉法的事，能将官吏贵胄管住的法律是最好的法律。亓国以吏为师，上下官吏皆精通刑名之学，官学不教其他，只教法令制度，官吏懂法，依法办差，依法判案，一切按照法律和制度执行。那些官吏，也并非都出自豪门，只要识得字，便能培养成循吏。这班循吏，比之所谓的‘人才’，并不逊色，茛、曌、旺、柳等国家，号称四方辐辏、众建贤才，国家治理得，也不过如此而已。”
米褒觉得伍情说得还是有理的，亓国百姓虽然自由度不高，不准这个，不准那个，但是安全度却是最高的，日子过得也并不比其他国家百姓更艰苦。
正滔滔不绝这会儿，村子里跑来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看见系在茶棚柱子上的驴子，上来就想骑。驴子认生，不让他骑，野小子火了，从腰中抽出一把石刀，朝着驴屁股就是一刀。那石刀钝，没怎么插进驴子的肉里，却也疼得驴子大叫，连着其他两头驴子一起上蹿下跳，三头驴子左右撕扯着茶棚的柱子，茶棚摇摇欲坠。伍情和米褒忙安抚，杜驹抬起一脚将那野小子踢飞出去三丈开外。野小子飞到草堆里爬不起身，杜驹还要教训他，茶棚主人急匆匆赶来，先挡在杜驹身前护住那野小子。
众人皆猜到，野小子和这家主人可能是一家人。好在杜驹使的是巧劲，没怎么伤到那小子，只是从空中落在草丛里时，腰背受了些冲击。但小子身子轻，草甸又厚，摔了也没怎么碍事。
确认小子无大碍，而杜驹也没有进一步教训他的意思时，茶棚主人揪住他的耳朵便是一巴掌，野小子竟然由着他打。
刚刚安抚了驴子，村子里头跑出来一个人，叫道：“村长，你家小子又捅娄子了，把花老头子的稻草房给拆了，花老头这会儿正哭天抹地……”
“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等那人说完，店家彻底放弃了之前的慢脾气，一手揪住野小子的短发，另一只手“啪啪啪”，又重重赏了野小子几个大耳刮子，一缕血丝从野小子的嘴角流了下来。
“别，村长……”
村长回头说：“回去告诉花老头，他家一应损失，全由我来赔，今日来不及了，明日开工修房，让他今晚先找户人家安身。”
那人说：“这个倒不愁，只是你家小子虽然欠揍，但村长出手时须防着轻重，万一打重了，后悔来不及。”
村长说：“我有分寸。”便不再理他。那人回去了，留下伍情三人和村长父子，村长终究没再修理那小子，叹着气，坐在地上跟自己生闷气。
米褒看着这对父子，脑子里飞出一个主意，低声对伍情说：“天德，你要是有办法把这小子培养成‘人才’，我才信服你的那套理论。”
原本以为伍情会畏难沉默，却听伍情说：“这有何难？玉不琢不成器，这小子虽然顽劣，但胜在年少，只要好好调教，未必会废，只是……”他想说的是，这小子是有主的，轮不到他来调教。
不想他俩轻声议论，却让颓坐的村长听见了，就势转身半跪在伍情面前，行礼说：“听刚才先生的口气，绝非平凡人物，若能承蒙先生调教劣子，陈某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先生。”
伍情急忙来扶他：“怎敢当得这般大礼，刚才是我俩在玩笑，兄台切莫当了真。”
村长眼泪汪汪：“儿子本应归当爹的调教，只是我这个人不知前辈子造了什么孽，生下这么一个畜生，自会走那天起就惹是生非，如今更是变本加厉。虽然惹的都不是什么大祸，但总要给人家赔偿吧？一来二去的，家底差不多让他给赔空了，眼看着他一天一天长大，惹的祸也比从前更大，长此下去，这畜生迟早会要了我的老命。要不是家里还有个瞎眼老娘，真想捆了他，双双跳进潭子里沉了水，一了百了，好过将来亲眼看他犯法坐监。”
伍情问：“那他母亲呢？”
村长说：“生这个畜生的时候难产，死了。这畜生，克父又克母。”
伍情心想，他的儿子不会是个二愣子吧。走近那小子身旁，问：“摔坏了没？”
“没事。”虽然摔得四仰八叉，背脊也还疼着，但嘴还是硬的。
“为何要找驴子的麻烦？”
“只是想骑一下。”
“那也需得征得我们的同意。”
“我没看到你们。”
伍情沉默了，这小子并不傻，甚至觉得有点狡猾过头了。
“那你拿石刀刺它作啥？”杜驹继续质问。
“老师，”突见那小子“咚”一下跪倒在地，爬到杜驹面前，“请老师收我为徒，教我武艺。”不由分说地磕了三个响头。
“嗨，干什么呢？”杜驹一脚跳开，不受他的响头，吓唬他道：“小心我还踢你。”
那小子说：“老师踢死我我还是要拜老师为师，老师那一脚踢的可是真功夫。”
杜驹笑道：“算你识货。”
小子问：“老师肯收我了？”
杜驹说：“没肯，我不收徒弟。”
“老师是嫌弃我是个乡下人，还是因为没奉上拜师礼？老师要多少拜师礼才肯收我？”
三人想，这家伙心眼还挺多。杜驹说：“没这么想过，就是不收。”
这时村长插嘴了：“如果这位侠士愿意收犬子为徒，调教他，我就是借债，也要奉上这份拜师礼……”他从来都知道儿子不喜读书，整日弄些花拳绣腿，听了米褒和伍情的对话后，本意想趁机让他拜伍情为师，如今见儿子的态度，心思没在伍情身上，却在杜驹那边，于是退而求其次，觉得拜杜驹也勉强可以接受。这位大才子的保镖，就是丑点，但异人异相，保不准为人不错呢。
杜驹不耐烦：“你没听见？我不收徒弟，也不收礼。”
村长还问：“那怎么样才能让侠士收下犬子？”
杜驹气得想用头撞柱子。伍情见那小子只服杜驹，且自己有和米褒的赌约，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对村长说：“这位大哥，你的心思我们了解，但切不可着急，毕竟令郎年纪尚幼……”
那小子一听，双眉倒竖，打断伍情：“我今年都十三了，怎么还叫年纪尚幼？”
杜驹在旁见他冲撞伍情，呵斥道：“小子，不得无礼。”那小子一听到杜驹的呵斥，跟一只被主人骂了的狗一样，低下头不吱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