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从前有座山

　　钟灵毓秀的东庐山脚下，时常听闻孩童欢闹嬉戏所唱的歌谣：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阁，阁里有个老修士在讲故事......”
　　每个孩子都知道下一句该怎么唱，但还是不厌其烦地唱下去，他们手拉着手围在一起转圈圈，就好像他们自己的命运也像这首循环往复的童谣一般，无止轮回，不可逃脱。
　　十岁的尹江流被蒙着双眼围在中央，他感觉到天旋地转，直到所有的声音渐次消失，小伙伴们都找地方藏了起来，眼前的黑布才被另外一双白嫩的小手解开。
　　尹江流转过身去望着背后的小女孩，一脸坏笑地对她挤眉弄眼，女孩小嘴一嘟别过脸去：
　　“江流儿，捉迷藏可不能耍赖，我是不会告诉你他们在哪的。”
　　说话的小女孩叫尹新月，江流儿的妹妹，只比他小几个月。
　　就在江流儿无可奈何准备转身去找人时，尹新月古灵精怪地拉住了他：
　　“你跟我来。”
　　两人鬼鬼祟祟朝着东庐学院跑去，学院坐落于北村乾岭闻道庄中，闻道庄则是东庐村修士自发建立的机构，由民众推举出德才兼备的贤修领导，负责保卫村庄和居民。
　　东庐学院是村落里孩子们的学堂，分为初修班、中修班、高修班和大修班，统一由贤修分派专门的修士教授幻、体、瞳三术。
　　尹新月带着江流儿来到东庐学院正门口的大铜钟前，得意洋洋地出了个馊主意：
　　“我把大钟敲响，他们肯定就会出来。”
　　说完，还没等江流儿开口，她就已经撞响了铜钟。
　　“咚......”清脆的钟声响彻整座闻道庄，惊起漫天飞鸟。
　　分散在四处的学生们都匆忙地朝学院赶来，不到半刻钟便将大门堵得水泄不通，江流儿和尹新月两人被众多不同等级的修士们围在中央，所有人都带着惊叹鄙视的目光对他们指手画脚。
　　尹新月吓得紧紧捉住江流儿的衣角，颤颤巍巍地躲在他身后，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没过多久，初修班老师曾氓便凶神恶煞地出现在两人身前，却意外地阻止了围观学生对他们俩的指责。
　　“江流儿，你可真有办法，我们可都被你找着了。”其中一个和他们一起玩捉迷藏的初修班学生殊十二兀自说着风凉话。
　　紧接着，所有初修班认识他们俩的学生都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刺耳，让人听着骨子里透凉。
　　“铜钟乃是东庐学院进修和东庐村预警时才能敲响的，刚才的钟声都惊动了六世贤修和村长大人，你们两兄妹谁干的？”导师曾氓平息下心中怒气，对两个孩子轻言细语地问道。
　　尹新月躲在江流儿的身后，似乎很害怕面对导师曾氓，哆哆嗦嗦地不敢站出来承认，江流儿则一脸无所谓，他在班上是吊车尾，平日里被冷眼嘲笑惯了，挨批被罚那是家常便饭。
　　“是......是我。”虽说不在乎这些，江流儿还是挺畏惧曾氓的，因为曾氓在十年前那场东庐村和西决帝国军的大战中双目失明，后来在医疗院换了别人的一只义眼，样子看上去有些可怕。
　　“尹新月，你可是咱们初修班中的佼佼者，无论幻术、体术还是瞳术都有别人无法企及的优势，千万不要跟着你这个吊车尾哥哥学坏。”曾氓向来很器重尹新月这个得意弟子，责骂江流儿时总要先表扬她几句。
　　“江流儿......你可还是兄长，连你妹妹都觉醒了尹家血脉继承的双生白眼，你怎么还不思进取。”
　　曾氓这句话戳到了江流儿的伤口，瞳术自古以来都是依赖血脉继承的，尹家传承着一脉神秘的双生眼瞳术，这是东庐村众所周知的事，双生眼中的红眼和白眼同源而生，觉醒后能够看到自然界中气与炁的流动。
　　江流儿和尹新月的父亲尹默，作为闻道庄的一名大修，觉醒的是双生眼中具有攻击性的红眼，而尹新月血脉觉醒时出现的是白眼，可是江流儿比尹新月还大一岁，到如今也没有双生眼觉醒的迹象。
　　“没有双生眼，你该不会是尹叔叔从外面捡回来的吧！”殊十二平日里说话没心没肺，看见江流儿一脸沮丧的表情，还继续往他伤口上撒盐。
　　听见殊十二这句话，江流儿怒火中烧，顷刻间爆发了出来：
　　“王八蛋......你说什么呢，你才是从外面捡来的。”
　　尹江流调动体内少得可怜的气，按照学院所教之法运行周身，像一头失控的野兽朝殊十二扑了过去，两人顷刻间抱打在一起。
　　不到半刻钟，两人都是鼻青脸肿，可是殊十二脸上的伤明显要轻得多，因为他们殊家历来都是闻道庄情报所的掌管者，家族血脉继承着千里眼瞳术，顾名思义这种瞳术可以看到千里之外的场景，看到的比别人多，自然而然就比别人强。
　　两人被曾氓导师拉开后，依旧咬牙切齿地怒视着对方，江流儿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心中怒火难平，指着殊十二恶狠狠地说道：
　　“你若再敢说出那样的话，我跟你没完。”
　　殊十二桀骜不驯地朝他吐了吐舌头，厚颜无耻地继续挑衅道：
　　“我看......你就是捡来的吧！”
　　江流儿怒发直竖，挣脱开众人的拉扯，竟然抽出腰间的匕首就要上去教训殊十二，就在这时人群外响起一道慈爱的声音。
　　“谁说江流儿是捡来的，新月和江流儿都是我的心肝骨肉。”来人正是江流儿的父亲，尹默。
　　缓步走来的尹默眼中红光闪耀，双瞳中各出现三个红点，正直视着向殊十二疯狂奔突的江流儿，此时江流儿的身体别扭地悬停在半空中，一般人根本无法维持这种姿势，可见尹默的红眼瞳术已经能够勉强地控制人体内气的流动。
　　“爹，快把哥哥放下来吧！”尹新月朝父亲跑去，抱着他的大腿急切喊道。
　　只见尹默眼中红光渐次消失，江流儿跌落地面，面对父亲时一脸愧色地低下了头。
　　“殊十二，我希望你们初修班里都能和睦相处，以后切莫要恶语中伤。”尹默脸上挂着慈父的微笑，并未怎么责难他，毕竟此事中双方都有过错。
　　尹默的话音刚落，突然间在人群上空响起另外一道满怀愧疚的话：
　　“尹兄弟莫怪，小儿生性顽劣，疏于督导，殊弟在这赔礼道歉。”话音刚落，天空骤然撕裂开一道豁口，里面伸出一只粗壮大手落在殊十二肩头，将其拽起掳走。
　　“还愣在这干啥！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这句话显示是殊十二的父亲对殊十二说的，紧接着声音和殊十二一起从撕裂的豁口中消失。
　　众人纷纷大惊失色，尹默更是震惊地难以置信，就在豁口将要关闭之时，他赞许地询问道：
　　“隔空取物......难道殊弟的千里眼瞳术已经觉醒为破空千里眼？”
　　“尹兄的红眼不是也已经开始进阶丹凤红眼了么？”
　　尹默和殊十二的父亲殊桓同为闻道庄大修，身负保家护庄的重任，所以修行丝毫未曾懈怠，他们之间的竞争，只为成为更加强大的修士，让东庐村的辉煌代代延续。
　　殊十二被父亲带回家后便一直跪在前院中，殊桓将桌子搬到门口石阶盘腿坐下，面对着殊十二一边饮酒一边看书。
　　半晌功夫过后，殊桓打破沉寂开口说话：
　　“为父和江流儿的父亲尹默是多年知交好友，我们的友情也是来自于初修学生时代，一直延续了近三十年。”
　　殊桓顿了顿，放下手里的书卷，轻啜一口烈酒接上话来。
　　“现在你应该知道......出现在你身边的人都是值得你珍惜的人。”
　　“东庐村如果没有修士们之间的友谊，恐怕在十年前就不复存在，不仅东庐村如此，甚至溪风镇、北地郡，乃至苍梧国更是如此。”
　　“在强权的国度里靠武力生存，而在我们民主的苍梧国则靠我们修士间缔结的深厚友谊同舟共济。”
　　“正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流言蜚语，杀人无形，切忌祸从口出。”
　　正在殊桓苦口婆心地给殊十二讲一大堆道理的时候，殊十二听得直接摇头晃脑，憋不住开口说道：
　　“讲这么多，还不如我现在就去和他交好。”
　　殊桓一愣，吃惊地点了点头，这才答应让他出门。
　　而另一方面，就在尹默准备要把江流儿带回家时，导师曾氓却开口阻止了他：
　　“江流儿贪玩任性，无故敲响铜钟，作为老师没有教好他也有重大责任，你就把儿子放心地交给我，今天下午就让他在学院里炼气，以示惩戒。”
　　尹默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江流儿望着尹新月一脸坏笑，心里却在说：
　　“我帮你这个小妮子背锅，下午可要记得给我送饭。”
　　尹新月自然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而后随父亲离开东庐学院，然后曾氓就带着江流儿开始了苦不堪言的魔鬼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