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甲子队

　　当密密麻麻的山匪从四面八方涌来时，骆轻侯的面色也越来越凝重。
　　虽然不知道文萧打的什么算盘，但他觉得要把文萧炸死还没那么容易。但文萧确实被埋进了土里，所以现在战斗力就只有眼前的这些人了。
　　骆轻侯眯了眯眼，心中估算了一下山匪的人数——结果不太好，山匪已有近千人，而且人数还在增加。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山匪？”另一位郡主府侍卫段守旭倒吸了一口凉气，问出了在场的很多人都想问的话。车内的骆轻侯面色有些古怪，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
　　因为这些山匪都是铁龙雀留下的祸根。
　　除了文萧对山匪一直是抱着寸草不留的心态，大部分的铁龙雀在清剿山匪时都是诛杀首恶，余者驱赶出境。于是数目不小的山匪被一波波地赶往大魏境外，其中至少一半的山匪都跑到了西域这一块。原因很简单，西域一直是经商要道，再加上西域诸国的统治力并不如大魏那般强硬，导致西域的山匪——确切来说该称之为马匪——不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要强上不少。
　　骆轻侯手下写字速度不减，高声对车外道：“涂不扬，外面什么情况？”
　　“马匪们有人调度，弓箭手有百人已经在后排准备射击了。”一个身形健硕面上有疤的光头男子回道。涂不扬是甲子队里外形上最具杀伤力的家伙，几年前因为被县令陷害，一怒之下落草为寇，率领几十名山匪攻破了县衙。他倒也没杀那县令，只是将那县令痛打了一顿，然后就在县衙里等人来将他捉拿归案。
　　来的人是文萧。
　　文萧花了三天就查出了那县令的所有不法行径，大笔一挥就将那县令削职为民了。涂不扬本以为自己今次不死也得脱层皮，结果文萧痛殴了他一顿后便将他收入了甲子队。
　　如果文萧有粉丝团，这家伙就是粉丝团团长那一层次的人。
　　所以当马如松说文萧战死时，涂不扬第一反应就是想把自己手上的大盾挥到马如松的头上，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爽快地战死。
　　骆轻侯头上已渗出了汗珠，手下的速度再次加快。涂不扬已经高喝道：“小骆！第一轮射击要开始了！”“三十息时间！你们先守住！”骆轻侯厉喝道，他握毛笔的手甚至已经有些颤抖，指节也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但手中毛笔却仍是有条不紊地在地板上滑动着。
　　涂不扬咬了咬牙，转头喝道：“常琦，我俩先守住马车！”
　　常琦是一名瘦高的光头汉子，他背后的陌刀已经持在了手中。他不同于甲子队的众人，他本是一名百户，在一场战争中由于不听指挥而使自己麾下的军士死了九成。本来依照军法应当斩首示众，但此人到底也算得上有两分血性，在与诸将商讨后加入了敢死队，率领敢死队前往太行山协助铁龙雀剿匪。
　　然后他遇上了文萧。
　　那一战让文萧的凶名几乎传遍了全大魏，而目睹了文萧凶相的常琦也是对文萧颇为推崇。不过他们一个是敢死队，一个是铁龙雀，只是偶然在一起执行任务而已，太行山过后本该天各一方再无交集，所以常琦也并未刻意去结交文萧。
　　——文萧放弃了一大半的功劳，作为交换则是将常琦编入了其铁龙雀甲子队麾下。
　　常琦没有说话，多年的军事素养已经告诉了他现在应该做什么。他从军近二十年，乃是甲子队里乃至整个铁龙雀里都能名列前茅的兵法大家，光是看一眼马匪们摆出来的阵仗他就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了。
　　他举起了陌刀，天启之力浩浩荡荡地涌向了刀锋。
　　“三！”涂不扬双臂将大盾托举了起来，盾面斜对向天空。远方的弓箭手们已经拉开了弓，明晃晃的箭头看得人心里发寒。
　　“二！”数百支箭支已经铺天盖地地袭向了自己这一支小小的车队，伴随着箭雨一齐袭来的是数百名骑着良莠不齐的马匹的马匪，他们挥舞着各不相同的兵刃，发出怪异的嘶吼声。常琦眯着眼睛看了看最前方四名手持淡绿色长枪身披重甲的马匪，陌刀微转，已经牢牢地锁定住了四人。
　　“一！”涂不扬咆哮一声，马如松和段守旭已经率领那十人和那名舌人组成了一个小圆阵，十面精铁盾牌已经如同龟壳一般将众人牢牢地保护在了其中。涂不扬这才发现那舌人也是一名伪遗物使，他手中握着一柄淡绿色的朴刀，另一只手也和侍卫们一同举着盾牌防御着即将袭来的箭雨。
　　第一支箭离烟柳的马车不到一丈距离时，涂不扬终于动了。
　　他一步踏前，整个人往大盾上一靠，如虎般的咆哮声传遍了整个战场。他手上那面八尺高的大盾突然爆发出一道夺目的红光，天空中竟是出现了几道火红色的奔牛虚影。那虚影在空中仿佛凝聚成实物了一般，箭支撞上奔牛的一瞬间便被震开了来。
　　奔牛在空中越来越淡，最后终是低吼一声消失不见。漫天的箭雨也只剩下了十来支，零零散散的被涂不扬随手便格开了来。
　　“这四个家伙在车队里，只要不是来了高手，凭人数是无法留下我们的。”文萧前两日的话语突然在烟柳的脑海中回响起来，“涂不扬这家伙白长了一张惊世骇俗的丑脸，他的圣遗物居然是田单火牛盾，若是单纯的让普通人对他进行射击，打上一个时辰恐怕才能让这家伙力竭。就算是燧发枪射击也不见得能突破他的防御——当然，若是圣遗物使对他进行攻击就没那么容易了…”
　　常琦的吼声突然响起，烟柳连忙将窗布掀起一小道缝隙偷偷向外看去。只见常琦骑在马上，宽大的陌刀自上而下，声势颇为骇人。那陌刀嗡鸣大作，刀刃蓦地增长了近丈之长，一道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刀刃上飞射而出，直直地袭向最前方那四人。常琦挥出这一刀似乎颇耗体力，他将恢复了正常的陌刀柱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一刀能让常琦这么一个八品的圣遗物使几乎力竭，其威力当然也是不可小觑的。
　　只见那道黑光在空中凝成了十名手持陌刀的黑衣玄甲骑士，那黑色骑士手上也是持着陌刀，无声无息地冲杀向了奔腾而来的那群马贼。他们手上的陌刀也是黑色的，宛如从地狱来的骑兵，只待冲入人群中将灵魂收割而去。
　　马贼最前方的四名伪遗物使高呼一声，长枪直刺向四名骑士。黑色骑士不闪不避，直接用胸口接下了这一击。伪遗物使再想抽枪离去时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长枪再也抽不回来了。黑色的骑兵手起刀落，四个大好的头颅便腾空飞起，而他们由黑气组成的身体也如气球一般膨胀了起来，在马匪们惊恐的目光中爆炸了开来，席卷了周围数十名马贼。
　　不过是四名黑色骑士，就斩了四个伪遗物使，以及数十名马贼，但场上还有六名！
　　“常琦的陌刀是唐朝名将李嗣业之兵刃，名曰神通锯。”文萧微笑着和面色冷峻的常琦打了个招呼，对一旁的烟柳介绍道，“这家伙刀法不错，肉搏除了我和任散曲终之外甲子队应该没人是他对手。不过最有趣的就是他这圣遗物，简直是战场上最有用的圣遗物之一。只可惜品级不算太高，若是这家伙能到四品三品的境界，那一人成军也可期待。”
　　文萧顿了顿，指向车队最前方的骆轻侯和正在和他吵架的少年笑道：“这两个家伙也是最有趣的，一个能够瞬发能够媲美红夷大炮的圣遗物，和一个准备好了以后连红夷大炮都轰不破的圣遗物，你说好不好玩？”
　　李之敬手上的弓已经拉满了。
　　他早已蓄势待发久矣，只待对方的弓手营射出第二波箭雨。
　　常琦刚刚也看到了那波箭雨，作为久经沙场的老将，刚刚应该已经判断出了那些弓箭手的位置。现在只等对方的第二波箭雨射出，就是他出手的时候了。
　　“第二波位置没变，位置确定！两点钟方向！三百步！”常琦的声音炸响，李之敬再一次在心中赞美了一次队正教授的这种十二点钟方位计算法，轻轻地松开了弓弦。
　　嗡鸣，巨大的嗡鸣声。
　　烟柳只觉得自己的耳朵被这嗡鸣声震得生疼，她往外看去时，一道青色的流星已经从天空中飞快地袭向了东北方一座小山坡上。那座小山坡上人数不少，但绝不是人数最多的地方，但却是对方弓箭手所在的地方。
　　那支箭——不，那道流星狠狠地砸在了山坡上。
　　巨大的烟尘腾空飘散，那座小山坡上的百余人竟是十去七八，只剩下了一地的残肢断体和哀嚎声。李之敬长舒了一口气，看着涂不扬轻松地挡下了第二波箭雨，随意一闪躲过一支流矢后冲着马车怒道：“骆驼猴，你还没完事儿？”
　　话音刚落，一道充满祥和之意的金光以马车为中心，扩张成了一个三丈之广的光罩，覆盖了周围的众人。众人只觉得浑身一轻，身上的力量正在源源不断地涌出来，而那些零零散散的箭支落在金光上却如同遇到了水的火焰，呲的一声便化作了一地的灰尘。
　　一个骑着一匹快马的马匪第一个赶到了光罩之前，挥刀便劈了上去——刀变成了粉末，人也变成了粉末。
　　“不错啊骆驼猴，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种东西了？”李之敬吹了个口哨。面色苍白的骆轻侯从马车中跳了出来，虚弱地笑骂道：“老子前两天刚刚破到七品，天启之力都还没彻底稳固，今天就用得来灯枯油尽，如果效果不佳的话岂不是太亏了。”
　　李之敬嘿嘿一笑：“这么一来对方的人数优势就不成问题了，接下来呢？我们是等着队正他们回来还是怎么说？”
　　“队正和任队副应该去埋伏对面的主力了，我们在这里等会儿吧。”骆轻侯坐了下来，看着光圈外正在狼狈退去的马匪们，“我先恢复一下体力，狗日的你们倒是被我这宗元笔强化了，我自己却不被强化真不知道是什么道理。”
　　段守旭看着铁龙雀四人，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自己的境界比他们更高，但四个自己绝不可能像他们四人一样有条不紊地便稳住了局势。虽然文萧不在，但他们的行动却依然精确而完美。
　　想到文萧，段守旭就有些奇怪——那样的大爆炸，就算是自己身为七品圣遗物使也只能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文萧虽然强，但也不见得就能幸免于难，他们到底是哪里来的对文萧的信心？
　　“段先生，马先生。”骆轻侯的呼声将他拉回了现实，他连忙应诺，看向了骆轻侯。事到如今，他已明白在这样的战场上，甲子队的众人要比他更有经验，既然如此，听从他们的指挥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对方的圣遗物使要出动了。”骆轻侯面色苍白地笑了笑，指了指天空，“接下来就该你们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