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字祖庙

　　许银候并不知道杜月生在想什么，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乎，今天发生的事情对于许二公子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他施施然的上了座驾，狮虎兽一声大吼，带起一阵恶风，拉着车架飞驰而去。
　　杜月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心情很糟，也没什么心情再逛字祖庙了，本想回去找老山叔的，只是心里一直有种感觉，似乎字祖庙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既然来都来了，那就进去看看吧，字祖庙在读书人心中至高无上，杜月生对创造文字的字祖仓颉还是满怀敬意的，作为后辈给字祖上一炷香很应该。
　　踏入字祖庙，一股厚重的历史沧桑感和文化的浩瀚，让杜月生心生敬意，神情也变得肃穆，这是对先辈和文化的敬重。
　　站在字祖圣像前，看着一人高栩栩如生的字祖仓颉圣像，杜月生眼神有些恍惚，明明是玉石雕像，但是杜月生感觉字祖圣像好像睁开眼睛看了自己一眼，感觉灵魂都在这一眼之下被看透了，然后眼前似乎出现了幻觉，梦中的虚无空间在眼前浮现，那个巨大无比的石碑微微震动了一下。
　　杜月生眨了下眼，幻觉消失，眼前还是一动不动的字祖圣像，刚才被看透的那种感觉也不存在了，果然是幻觉吗？
　　字祖庙内并不只有字祖仓颉圣像，两侧还有十几尊其他圣人的圣像，如孔子、孟子等诸圣，杜月生也一一参拜了一番。除了大殿的圣人圣像，字祖庙还有数间偏殿，其中一个偏殿供奉着几百个牌位，杜月生看了下偏殿门口的介绍，这些牌位都是历年来出自郦城的文士和边境异族战斗中牺牲之人，这些烈士供奉在这里接受郦城百姓的香火供奉，不过看现在的情形，香火不怎么样。
　　杜月生寻思，自己的老爹不也是和异族战斗中牺牲了吗，不知道是不是也在这里供奉着他的牌位？杜月生寻找了一下，果然看到了刻着“杜鸣海”三字的牌位。
　　死后能在字祖庙被后人供奉，自己的老爹应该很了不起吧？尽管对这个老爹没多少印象，但不影响杜月生对烈士的尊敬，他恭敬的上了香、磕头，心中念叨道：“老爹，虽然我已经不是你原来的那个儿子了，但我会替代你的儿子好好活着，孝敬母亲，让她过上最好的生活。你在上面要保佑我，不会因为我占了你儿子的身体就迁怒我吧？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磕完头，杜月生起来刚转身要走，冷不丁身后站着一个老头，差点就撞到了老头身上。
　　身后站着的这个老者，一身洗得很干净的旧儒服，年纪很大，应该有六七十岁，须发皆花白，脸上三道疤痕从左边额头划落，失明的左眼干枯得窝下去，看上去很是吓人。杜月生几十岁的灵魂，心智成熟，阅历不浅，自然不会被老者的样子吓到，而且他知道，这一类人最痛恨的就算别人对他们的缺陷流露出异样。
　　“老先生，你这样不声不响的站在我身后，万一我转身没收住撞到你了，岂不是罪过？”杜月生说道。
　　老者对杜月生淡定的表现有些诧异，平常来字祖庙的人不少都被他的样子吓到的，这也是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静室里看书的原因，想不到这个才十几岁的少年表现的如此淡定，他不禁对这个少年产生了兴趣。
　　“老夫看你对这些牌位磕头，这里面有你的亲人吗？”老者问道。
　　“有，那个就是我爹。”杜月生指着杜鸣海的灵位道。
　　“杜鸣海？”老者点头道，语气显得沉重，“城外杜家庄的举人，很不错的一个人，你是他的儿子，你应该为你爹感到骄傲。”
　　“老先生，你认识我爹？”杜月生问。
　　“认识。”老者道。
　　“那你能和我说说吗？我很小的时候我爹就离开了，我想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杜月生问道，他对这个问题确实很好奇，或许能从中了解不少普通人接触不到的秘密。
　　“你还小，如果你想知道这些，就好好读书吧。”老者说道，看着杜月生一身普通布衣，皱了皱眉头，又问道：“孩子，你现在没有读书吗？”
　　“呃！”杜月生有些尴尬，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呢，说自己刚被族学开除？不管怎么说，被开除了名声都不太好听吧？
　　“你父亲乃是举人，更是人族英雄，你身为英雄之后，竟然没有读书？真是气煞老夫也！”老者知道杜月生没有读书似乎很是恼怒，几乎要指着杜月生的鼻子大骂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英雄的儿子就一定要读书吗？这是什么道理！
　　“老先生，不是小子不想读书，而是没机会读了。”杜月生苦笑着道，看到老者激动的样子，杜月生怕他气出个好歹来，连忙解释一番。
　　杜月生心里不免也存了别的心思，这个老者气势不凡，还出自字祖庙，又认识便宜老爹，或许能帮到自己改变目前的境况。说到底，杜月生心里还没有放弃读书这条最便捷的路，一是读书人在青云国的地位至高无上，二是对于文士所掌握的神奇力量，杜月生十分的好奇和向往。
　　“怎么回事，什么叫没机会读了？你给老夫说清楚！”老者面色不善道。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老者恼火的面孔，杜月生心里竟有种心虚的感觉，就好像当年还在学校读书时面对发飙的班主任一样，于是将自己被逐出族学的事情说了出来。
　　“荒谬！简直胆大妄为！他们这是背叛，对为人族而死的英雄不敬，就是对人族的背叛！可恨，气煞老夫！”老者听了之后勃然大怒，简直就是跳脚大骂，杜月生相信，如果杜鸣江此时站在老者的面前，一定会被老者喷得满头满脸的口水。
　　杜月生虽然也觉得老者骂杜鸣江骂得很过瘾，很是给他出了这几天心头的恶气，但对于老者的愤怒比较难理解，不久是被逐出族学么，虽然断了读书之路确实让人愤怒，毕竟断人前程如杀人父母，只是这和背叛人族有什么关系？而且看老者激动愤怒的样子，杜月生不禁暗想，自己和这老头没什么关系吧，又是第一次见面，他激动个什么，难道是和自己那死去的便宜老爹有关？
　　“呼呼！”大骂了一通，老者也累了，呼呼的喘着大气，他看一眼目瞪口呆的杜月生一眼，摆摆手道：“你小子看老夫的笑话是不是？你以为老夫疯了，老夫告诉你，老夫骂这些人骂得一点都不过分。算了，你小子现在也不明白，老夫问你，你小子想继续读书吗？”
　　“啊？”杜月生愣了一下，感觉有点根不上老者跳脱的思维，他摇头道：“现在我还能读书吗？被族学开除，族长不发话，我根本没机会了。”
　　以杜鸣江的尿性，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再回到族学去，杜月生心里苦笑，丧气道：“而且世上也不是只有读书一条路，就算不读书我相信自己也能创出一番事业，我现在想的就是找份活计赚钱养家，不让我娘那么辛苦。”
　　“混账！真是没出息！”老者大怒，一个爆栗敲到杜月生头上，敲得杜月生抱头痛呼，老者哼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唯有读书，才能为人族做出更大的贡献，想想你爹，就算死后也能享受百姓香火的供奉，万民敬仰，流芳百世。”
　　杜月生抱头不说话，心头无奈至极，这老头手劲真大，要不是看他年岁大了，小爷都想还手了，而且对于老者说的万民敬仰、流芳百世什么的，他根本嗤之以鼻事，想想便宜老爹也是所谓的英雄，自己娘俩不也沦落到这个地步，谁还记得什么英雄之后？
　　“你小子，真是冥顽不灵！”看到杜月生不说话，老者冷哼道：“老夫也不多说什么，就问你一句，想不想继续读书？”
　　“我当然想读。”这个世界读书才是王道啊，能继续读书，傻子才不愿意，杜月生连忙点头。
　　“那就行，只要你想继续读书，其他的事情老夫帮你搞定，族学算什么，老夫还不稀罕了，要读书咱们就进县学读。”老者霸气凛然道。
　　“啊！县学？”杜月生惊讶了。
　　“啊什么啊！我说你小子需要这么吃惊吗？老夫要让个人进县学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小子就等着进县学就是了。”老者瞪了杜月生一眼，对杜月生吃惊的样子很是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