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地主

　　鉴于海贸的高风险投资属性，马丁前思后想，一时还是没有拿定主意是否要参股。
　　不过，他还是做出另外一个重大规划，那就是要买房。
　　当然，炒房什么的就见鬼去吧，他只想买一套房子自住。
　　买房的理由很充足，马丁可以巴拉巴拉找出一大堆：
　　譬如要在大明朝南安城混下去，必须融入当地人的生活；
　　譬如既然现如今有钱了，自然要住大房子，寄人篱下有损堂堂马公子的身份。
　　譬如既来之则安之，咱马公子也是奔三的人了，总不能一直孤家寡人，不买房如何娶妻生子？
　　至于买房以后如何充实后宫，过上妻妾成群的生活，这个念头打死马丁也不会说出口。
　　总之，马丁认为自己在南安县城买房势在必行，而且迫在眉睫。
　　既然是自住，房价又便宜得不像话，那当然要买一座比较宽敞的大宅子，最好一步到位，前院后院不可少，房间起码要几十间，否则日后夫人小妾丫环婆子仆人一大家子如何入住？
　　主意打定，马丁又去找到牙行的老蔡，跟他提起这件事。
　　老蔡胸脯拍得山响，打包票说没问题，一定会帮助马丁找到心仪的房子。
　　于是，马丁立马就跟万达通气一声，搬出了大杂院，住在牙行边上的客栈里，每日跟着老蔡四处看房，顺便在县城里转了个遍。
　　南安县城是典型的明朝南方中等规模的城市，四边城墙周长不足20里，开四个城门，筑城时为了抵御当时极其猖獗的倭寇，城墙高度有一丈多高，内置夯土外敷青砖，墙上还有女墙及射击孔，并设有马道，不过这毕竟是小城，城墙外面没有护城河。
　　相对于一些偏远地区的简陋土城，南安县城堪称是高端大气上档次。
　　据老蔡介绍，城内的居民区，分为三个坊，总人口大约几万人。至于城外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就这样走走看看，马丁接连看来几处的宅院，不过不是房子太小就是位置太偏，看着都不满意。
　　看来城里的房子，除了那些数得着的富户之外，多数的房子都是面积有限。
　　老蔡说城郊倒是有符合条件的房子，马丁来自后世，对住在城里城外倒是不太在乎，于是也去看了。
　　城郊的选择余地果然大了许多，城外地价便宜，那些个财主的房子规模要比城里大气许多。
　　最终，马丁花了800两银子，买下城南近郊的一座三进的宅院，连带房子边上那拥有近百亩田地的田庄。
　　这处宅院离城门也就10几里地而已，在后世华夏国，这可是出则繁华入则宁静的好地段。
　　房主是个破落户，靠着祖宗留下的家产坐吃山空，到了这一辈，靠那百十亩地，再也无力维系一大家子的生计，只能是变卖家产，去投靠远亲。
　　马丁对此很满意。房子够大，虽然有些地方年久失修，不过花点钱就能搞定，而且有了百十亩田地，自己就有了一个稳定的收入来源，至于说佃租收入有限，蚊子再小也是肉聊胜于无嘛！
　　说到田地，中国人历来对于土地有一种异常寻常的热爱和痴迷。
　　很多人，包括官员和商人，手头有钱就会想着买地。
　　这是因为封建社会生产力低下，加上商品流通渠道匮乏，每当遇到灾年荒年，粮价就会暴涨，甚至可能有钱都买不到粮食。因此拥有自己的田庄，确实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即便是坐拥巨额财富的郑鸿飞郑员外，名下也有几处田庄，正所谓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马丁觉得自己的田庄就在宅院边上，位置极佳，方便随时视察农庄，平时安排一个得力的庄头进行管理收租就行。
　　想到这里，马丁笑得合不拢嘴：没想到啊没想到，我马丁祖上九代贫农，马上就要成为地主阶级了！这大明朝南安县眼下应该没有人会起来闹革命打土豪分田地吧？
　　不过，在办理交接手续的时候，遇到了麻烦——马丁是个黑户，没有任何证明自己身份的官方文件，无法进行买房交易，因为不能在官府登记备案，不能换领房契地契。
　　倘若不经官府衙门私下交易，自然也就不受大明法律的保护，会留下太多的后遗症。
　　水深行不过，路曲走得通。这点小事难不倒房产中介行业摸爬滚打了二十年的老蔡。
　　他一面让马丁去找两个保人，一面叫马丁拿出30两银子，他去衙门找县衙户房司吏、典史疏通打点关节，盘算着帮马丁把户口落籍在南安县。
　　有钱能使鬼推磨，衙门口那边很快就被老蔡搞定。
　　马丁寻思着让万达当保人，于是回到大杂院去找万达。
　　万达见马公子找上门来，心底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事发东窗，自己倒卖公子的玻璃罐头瓶的事情败露，这不马公子兴师问罪来了！
　　一念及此，万达感觉自己的心跳倏然停止了跳动，失魂落魄地愣在原地。
　　抬眼却见马丁一拱手，耳中听得他说道：“万兄，今日马某冒昧登门，有一事相求……”
　　听得此言，万达立即魂魄归来，心跳也恢复了正常，大叫一声：“不可！“
　　马丁呃的一声，心道我还没说求你帮忙什么事，你就一口回绝，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
　　就见万达一揖到底，连连告罪，口中称道：“马公子万万不可提‘相求‘二字，真真是折杀小人。有何吩咐马公子只管说，小的哪敢不从命？”
　　言归正传，马丁开门见山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对于万达而言，这绝对是个不情之请。
　　说实话，万达对马丁的了解并不深，如果贸然给他作保，最后官府查出马丁是个江洋大盗或者朝廷钦犯之类的人，那么他这个担保人脱不了干系，要负连坐之罪，砍头示众都有份。
　　故此，通常来说，不是自己的亲朋故友，常人肯定不愿意给不知底细的人当保人。
　　不过万达从马丁扔掉的玻璃瓶都能卖大钱这一点判断，马公子绝对不可能是什么盗贼。相反的，他应该是个不折不扣的有钱人。
　　听得马丁请他作保，万达没有半点犹豫不定，头点得鸡啄碎米似的，连说没问题，保证随叫随到，还大包大揽地说另一个保人无须再找旁人，就叫万科同去。
　　当下二人又去万科家说起这事，万科也是满口答应。
　　万科的新媳妇已从娘家回来，马丁却还未曾谋面，却见她端着个旧茶盘出来上茶。
　　穷人家不比高门大户，女眷见客没那么多讲究，也不在乎抛头露面。
　　马丁一见这个新媳妇，只觉一眼前一亮，终于明白万科为何一副两眼无神有气无力的模样。
　　但见这个新媳妇长得很是俊俏，白生生的瓜子脸，裸露出的手掌也白皙光滑，加之体态风流，媚眼如丝，虽则身穿寻常粗布衣裳，却别有一番韵味。尤其是一双大长腿，修长挺直，隔着衣裙也能感觉十分真切。
　　这脸蛋这模样这身段，不敢说美绝南安，却也堪称艳压群芳。
　　马丁暗自叹道：果然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割肉钢刀。换了谁娶了这么个尤物，想要清心寡欲都难。
　　便在此时，只听得万科说道：“马公子，不知您买房之后，府上要收几房下人？”
　　马丁心说收几房下人还不知道，不过我会尽快收一个姨太太告别单身狗的生活，嘴上答道：“我初来乍到，也不知道如何安排打理这些俗事，正在斟酌。”
　　万科闻言，突然起身跪地，叩首道：“如马公子不弃，小的夫妇二人愿进府为奴为婢！”
　　马丁一愣，他自知没有什么王八之气，怎的这万科才见面便倒头就拜，自愿做自己的小弟？
　　万达也吃了一惊，急道：“贤弟休要冲动，卖身为奴不是闹着玩的，此事当从长计议。”
　　大明朝的奴才确实不那么好当，完全是属于主人的私有财产，一旦成为奴籍想要脱籍困难重重，主人稍不如意就可以恣意打骂，被活活打死也不稀奇。无非是拿草席一卷，弃尸荒野。
　　哪晓得万科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跟随马公子：“我意已决，哥你不必多言。恳请马公子恩准。”
　　万科之所以如此斩钉截铁，事出有因，他前两天晚上，也偷偷摸到万达的窗户下听墙脚，了解到一些内情。
　　常言道：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万科垂涎堂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最近娶了一房如花似玉的老婆，不过依旧对没能吃到嘴里的堂嫂有些许非分之想，所以三更半夜起夜后，一时兴起就溜达到堂哥窗外。
　　那晚堂哥家的油灯依旧亮着，这在往常是非常罕见的情况。
　　此前偷听墙脚，都是黑灯瞎火，虽然增加了想象空间，无奈只喂饱了耳朵，没大饱眼福。
　　今夜屋里亮灯，让她万科兴趣大增，想从窗缝里观摩一下屋内的真人秀现场直播，顺便了解一下堂哥有没有什么独门绝学，以便偷师学艺。
　　出乎万科意料之外，肉搏战的表演节目没有看到，他却看见堂哥堂嫂正坐在桌边数银子，那一堆散碎银两，足足有十两之多。
　　这可是万科二十多年来从未见过的一大笔钱。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万科想到要去偷这笔钱，甚至是干掉堂哥堂嫂抢这笔钱。
　　但最终理智战胜了欲望，他不动声色地继续观望。
　　堂哥的家境，万科门儿清，情知往常时节，万达连1两银子都拿不出，怎地眼下突然成了暴发户？
　　从万达夫妇隐晦而断续的谈话里，万科抓住了几个关键词：马公子、财神爷、玻璃瓶、当铺。
　　聪明伶俐的万科，立即明白这些银子是万达拿了马公子的东西去当铺典当换来的。
　　万科很想一夜暴富，但是此事他无法挑明去问堂哥，只能藏在心里寻找时机。
　　今日一见马公子回来，万科心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立即决定抱着这条金大腿不放。
　　至于说什么当奴才，只要过得比现在好，有何不可？
　　况且马公子看起来慈眉善目，应该是个善人，万科对自己的这点眼光还是颇有自信。
　　马丁听得万科自愿投靠自己，想了想，道：“我不收奴仆，不过还是需要有人帮忙处理家务。这样吧，我看你长得机灵，你就来给我当管家，再去物色几户人家，要忠厚老实人，我包吃包住，每个月另给薪水，你看如何？”
　　万科一听不用当奴仆，反而成了马府大管家，大喜过望叫道：“毕桂圆，还不快过来叩谢公子！”
　　就见万科的新媳妇款步而来，与万科一同要给马丁磕头，马丁连说免礼，止住二人行叩拜大礼，他问万科：“你刚才叫你媳妇什么？”
　　不等万科回话，但见那新媳妇微笑着应道：“禀公子，奴家娘家姓毕，闺名桂圆，方才他一高兴，脱口叫出我的名字，请公子见谅。”
　　听她口气，居然说话有条不紊，看来不说知书达理，也是识得几个字的。
　　此时，站在一旁的万达已经悔青了肠子，明明自己与马公子相识在前，没想到今日却被堂弟万科截胡，把马府管家这块大肥肉叼走了。他赶忙说道：“马公子，我夫妻二人也愿意做牛做马服侍公子爷。”
　　马丁觉得万达确实是个老实人，也就点头应允，说道：“我有一处田庄，庄头的位置就给你吧！“
　　万达忙不迭地谢恩，又趁机大表忠心。
　　其实他内心是想着两家人同住马府，自己又可以日日见到朝思暮想的弟媳妇毕桂圆了。
　　万科也是满心欢喜，这下堂嫂也进了马府，自己又是管家，还怕没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
　　马丁自不知这变态两兄弟的想法，他温言抚慰二人，让他们好好干出一番成绩，自有他们的好处。
　　突然，马丁想起一事，转头问万达：“对了，你老婆是叫宝莉？”
　　万达不明白马丁是何用意，点头称是。
　　果然如此！
　　马丁心说好嘛，万达、万科、毕桂圆、宝莉都齐活了，四大房地产开发商尽入自己毂中了。
　　坐了片刻，马丁跟万氏兄弟二人约好次日早上去县衙门办理担保事宜。二人殷勤备至地将马丁送至巷口。
　　马丁将万科拉到一边，语重心长地告诫他说，年轻人，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要注意节制欲望。
　　万科一脸尴尬，连连称是。
　　翌日。
　　万氏兄弟依约来到衙门户房，在保书上画押。
　　有了他们的担保，加上钱使到位，县衙户房叶司吏和典史进行一番暗箱操作，落籍的事情办得很顺利，地址就以马丁刚买的房子为准。
　　随即，房产田地的交易完成交接。
　　在付清了房款地款、官府契税和老蔡的中介费之后，马丁终于如愿以偿拿到了产权完全的、永久的属于自己的房契地契——没有70年的使用权限制，不用每年缴纳房产税，身故后房子留给家人也不用征收遗产税，这感觉不要太爽！
　　这笔交易，除了拿出8根金条付款之外，马丁还额外拿出50两银子应付这杂七杂八的费用，真可谓是大出血，让他很是肉痛了一阵。
　　看房买地之事前前后后忙活了好多天，总算告一段落。老蔡拿上他的中介费，心满意足地告退，身为房产中介的牙郎，通常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这票大生意够花上大半年了。
　　万氏兄弟也赶紧跟马丁告辞，心急火燎地回去收拾东西，该送的送，该卖的卖，估计近日就会搬进马府，生怕夜长梦多。
　　于是，在某天的下午，马丁独自一人，在空荡荡的宅院巡视一圈，发现了个别地方需要修补的地方，这个不急，到时交给万科去办。其余各处的家具应有尽有，买房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家具都留了下来，折价算入房款当中。这省却了马丁不少麻烦。
　　马丁边走边看，用了一个多时辰走遍全宅，端的是越看越满意，尤其是前院后院和中庭，宽敞得不像话，放在以前呆在华夏国的马丁来说，简直做梦也不敢想象能够拥有这般奢侈的私人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