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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吃饭啦！”
裹着粗布斗篷的曼妙女子温柔的笑着，将小小的锅从篝火上端下来，一支勺子不紧不慢的搅拌着，舀起一勺肉粥。两瓣柔软的红唇微微张开，吹了吹滚烫的肉羹，继而伸出勺子，哄小孩似的递到对方嘴边：“啊——”
那温婉体贴的表情比滚烫的肉羹还要炙热，足以融化任何一个正常男人的心。
可惜，坐在她对面的少年似乎并不正常。
那少年低着头，左眼裹着纱布，只露出带着长长睫毛的右眼，借着篝火的光，全神贯注的看着一本破旧的书籍。
感受到热乎乎的食物递到嘴边，他下意识的张开嘴。可刚刚碰到勺子的边缘，少年便立刻皱着眉头躲开，不悦而愠怒地道：
“烫！”
“诶？抱、抱歉！”少女立刻怯生生地将勺子收回来，脸上显出窘迫的神情。她尝试着用嘴唇碰了碰勺子里的肉羹，秀气的脸看起来有些自责，又有些懊恼。
明明不烫啊？
篝火旁，栓在树干上的驴子发出“啊——啊——”的叫声，蹄子刨动着地面，像是在声讨少年的不识好歹。
确实，少年的表现就像是一个巨婴。
但身为被声讨对象的少年似乎丝毫没有自觉，放下破书，伸手抢过少女怀里的锅，自顾自地小口吃起来。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完美的从侧面诠释了少年对于少女的态度——嫌弃。
少女不蠢。感受到来自对方的嫌弃，她却没敢表现出来任何的不满和怨愤，反倒像做了什么错事似的，尴尬的坐在一旁，双手不知放在什么地方，局促不安的左顾右盼。
她在斗篷上蹭着手，无意间瞥到了树干上拴着的驴子，立刻眼睛一亮，利索的站起身，开心的喊着：“我去喂驴！”
少年没回答，甚至都没抬头看一眼，低着头，只管吃粥。
待身后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他才终于舍得抬起头来，一面咀嚼着味同嚼蜡的肉糜，一面∠45°仰望苍穹。
夜色已经完全吞没天空。从树林里枝叶的空隙间，依稀可以看到猩红色的半抹月亮和漫天繁星。
少年叹了口气，慢悠悠的吃起滚烫的肉粥。这么多年了，他每晚看到天上的月亮，一直觉得瘆得慌。
终究是不太习惯。
背后的树林里，传来少女轻快的脚步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里，她却总能找到最鲜美的草叶来喂驴。
“来！吃饭啦！”少女对驴说着和方才如出一辙的话，将一束草叶递在驴的嘴边。
驴子开心地吃着纤嫩的草，却小心的躲开少女轻拍它脖颈的素手。
连驴子都嫌弃自己。
少女委屈得瘪瘪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却始终不敢抱怨什么。
因为，连驴子的地位都比她高。
篝火旁的少年很快的吃完肉粥，将剩着一些残羹的小锅随意的丢在一旁，迅速的拿起刚刚还没看完的书，头都不抬的吩咐道：“收拾了。”
“嗯嗯！”少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小跑过来，开始清理锅勺。
一个少年看书，一个少女洗碗，一头毛驴咀嚼着草叶发呆。
摇曳的篝火光芒照在一行人的脸上，静谧之中，少女闲暇间抬起脸来，偷眼看着少年被光影勾勒出的侧脸，偷偷的傻笑起来。
真好看！她想，怎么就这么好看！
安详的餐后时光并没有持续很久，就被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骂骂咧咧的说话声所打破。
少年皱了皱眉，看向一旁的少女。
少女会意，在粗布斗篷上擦了擦手，紧张地站起身，全神贯注的盯着动静传来的方向。
“妈的！这鬼地方哪来的火光？”
三个风尘仆仆的男人吵吵嚷嚷着，依次从树林中钻了出来。一双双满是疲惫、躁动的布满血丝的眼睛借着篝火的光亮，虎视眈眈的打量着营地的主人——看起来不大的少年和看起来稍微大一点儿的少女。
“你们怎么在这？”为首的大胡子眯起眼睛，蓝色的瞳孔紧紧盯着面容姣好的少女，目光凶悍得像是一头盯着软绵绵小白兔的豺狼。
少年没有说话，他背对着篝火，一只眼睛同样紧盯着三个男人。
从他们胡子上梳成的小辫儿上看，应该是北方的弗洛斯特人或是更北方的蛮人。在南方诸省见到的这些人，不外乎这么几个身份：逃难或是讨生活的流民，以及，盗匪。
“好漂亮的娘们儿！”一个同样把胡子扎成辫子，却要瘦弱一些的男人惊喜的叫出声来，同样蓝色的瞳孔里闪出淫邪的光芒。
嗯，从口音上来听，应该是弗洛斯特人没错了。
“你……你们……”被这赤裸裸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舒服，少女咬着嘴唇，又怕又怒的嗔道：“快离开！这里是我们的地盘儿！”
三个男人快速的交换了眼神，很快达成了情比金坚的兄弟之间才有的默契。
他们各自拔出典型的北方弯刀，阴沉的笑着，慢慢逼上前来。
“小娘们儿！长夜漫漫，陪哥哥们玩一会儿如何？”
“我们弗洛斯特老爷们儿可大得很！保管比这个小白脸强，让你欲仙欲死！”
“嘿嘿！还急了？别急呀小美人儿！哥哥这就来疼爱你！”
他们张狂跋扈步步紧逼的同时，也不失谨慎小心，一直注视着那个少年的动向，还有那头驴。
驴子不安的刨动着地面，低声嘶吼着，像是感到了威胁。
少年却冷静的多，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因为他的脸背着光，藏在阴影里，三个大汉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看起来，他似乎是……被吓傻了？
果然！桑德尔男人就是这么窝囊！嘿嘿，这下好了，哥几个能好好的享受一番……
“你们，你们别过来！”少女惊慌失措的叫着，脚步下意识的慢慢后退，向火边的少年投去求助的目光。
少年仍旧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事不关己一般的冷静。
“来吧宝贝儿！”为首的大汉已经走到少女近前，收起刀，饿虎扑食似的扑向少女，嘴里发出淫邪的大笑！
娇弱的少女和北方大汉的体型两相对比，就像是一只刚刚断奶的小羊羔和一头成年猛虎般的悬殊。在女性中她的身材或许还算高挑，但在大汉面前，她就像一枚无害的蛋，一个照面就被扑倒在地，无助的在大汉身下挣扎着。
“不要啊！放开我！唔——”
少女惊恐的大喊着，柔嫩的双唇让大汉兴奋不已。许久没开荤的他低下头，张开腥臭的嘴，贪婪的伸向少女的嘴唇。
“哈哈！唔~~~~唔！唔唔——”
一连串的闷哼发出来。
其他两个大汉识趣的停下脚步，打算让老大先好好享受一番。他们拎着刀，不失警惕的提防着一旁的少年，一旦他有所异动，随时刀剑相向。
似乎对于自己同伴的遭遇浑然不知，少年坐在那儿，仰着头，冷漠地和两个大汉对视着。
但不一会儿，他庞大的身躯悄无声息的趴在那里。
“……伊万？”身后的瘦子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名为伊万的首领连裤子都没脱，怎么这么快就哑火了？
瘦子有些犹豫，心头涌上一丝莫名其妙的悚然。他看向团队里地位最低的第三人，小声道：“安东，去看看。”
安东点点头，走向纠缠在一起的一男一女。他刚要伸手去拍伊万的肩膀，伊万的身子却忽然动了。强壮的身躯从地上站起来……
不，不是主动站起来，伊万是被推起来的！
魁梧的身躯被推倒在一旁，站起来的是那个娇滴滴的少女。她仍旧动人的双眼眨了眨，冷漠的看着刚刚凑过来的安东，脸上沾满了殷红的鲜血。
她原本甜美诱人的双唇微微张开，伸出来的不是舌头，而是一根细长锋利的、染满血迹的钢锥。
“啊——”似乎是因为口中有异物的原因，少女无法说话，只能发出意味不明的呻吟。她的双眼也不复方才的灵动，漠然，冷酷的扫视着前方的一切。
地上，伊万的尸体早已断了气。他的嘴大张开，仍然有鲜血不住的涌出来。
“……怪……怪物……”安东被少女惊悚的模样吓得脸色惨白，他不是没见过死人，也不是没见过奇葩。但这种马戏团畸形秀里都见所未见的口吐钢锥的少女，实在太他娘的吓人了！
还好，身为一个刀尖舐血的亡命徒，一时的惊吓并没有将安东打垮。他抬起刀，像是为自己打气一般怒吼一声，砍向口吐钢锥的少女。
太慢了。
篝火旁的少年，冷眼旁观。
少女轻而易举的躲过短刀，不退反进，钻进安东的怀里，张开怀抱，抱住他粗壮的躯干，动作妩媚的像是拥抱自己爱人的新娘。
她踮起脚尖，吻在安东的额头上——这个吻没能留下鲜红的诱人唇印，只留下一个被钢锥戳穿的脑洞。
与此同时，安东的后背处，有什么东西刺破了衣服，从皮肉之中钻了出来——远处的瘦子好一会儿才看清，那同样是一小截钢锥的尖，看样子，是从少女的身体里冒出来，又将安东扎了个透心凉。
扎心了，安东。
慢慢地，少女抽回钢锥，艰难的将安东躯体和自己分开。少女把已经断气了的安东推倒在地，身上的粗布斗篷染满了血，胸口部位还多了一个不大的破洞。
两个同伴就这样在瞬息间横死，瘦子两腿发软，却仍然很有血性的没逃跑。
他从后腰拔出一柄遂发枪，瞄准少女的面颊，因为恐惧而涕泗横流的脸狰狞着，撕心裂肺的大喊道：
“乌拉！！！！”
“砰！”
白色的烟雾从枪口涌出，肉眼无法捕捉到的弹丸，完美的射在少女脸上。
不俗的冲击力打得少女微微后退。她晃了晃头，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额头如凝脂的肌肤上，嵌着一颗变形了的铅弹。
被射在脸上，少女似乎开始有些神志不清，迷茫的双眼揉了揉嵌入异物的部位，
将弹丸抠了出来。
没有血。
只是连带着，有一部分弹孔周边的皮肤也变得松动。似乎有些难受，少女眨了眨懵懂的大眼睛，想了想，将一根手指插进刚刚被打出来的弹孔。
慢慢地，将自己的脸皮扯了下来。
瘦子目瞪口呆得看着这惊悚的一幕，恐惧的快要窒息。
篝火旁的少年则幽幽地叹了口气，
真浪费啊。
瘦子眼睁睁看着那张脸皮被揭下来，因为恐惧而颤抖不已的双手，已经无法再为燧发手枪装填下一发子弹。
那张脸皮下的，不是肌肉，也不是骨骼，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血——
只有无数颗密密麻麻的细小立方体，转动着，组合着，变化着，堆砌而成一个貌似人脸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