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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将溢香楼打扫完，已接近晌午时分，外面从天边肚白变成了艳阳高照。
众人看着仿佛焕然一新的溢香楼，脸上带着笑意。
这半天一起打扫劳作，向明已经和他们多多少少有了一些认识，起码不会再你你你的指着，对这些人的名字有了了解。
为什么会这么快，其实是因为向明没有端掌柜的架子。
洗碗涮锅时虽会对手不利索的杂役怒斥喝骂，但是过后仍会说说笑笑。
那些被他骂过的杂役小二一开始担心这位掌柜会以这个理由克扣月钱，后来见到前一秒责骂他的掌柜下一秒就和自己说说笑笑，大概心里也知道了这位新来掌柜性格极好，不会随便记罪他们这些下人。
所以这半天向明倒也从和这些人的说笑中知道了一些比较有用的消息。
比如问起为何这个天下的人对读书人不似以往那般尊贵。
溢香楼里唯一读过书识字的板娘笑答道：“掌柜你居然不知？二十年前咱们圣上带着一位术算极其高明的学士微服私访一些郡县城池，查起官帐时发现账面上漏洞百出，关键是拿起账本与那贪官对质时，贪官未认出这位皇帝陛下的身份，就以书生三寸不烂之舌将皇帝陛下给反驳得哑口无言，那理直气壮的模样，犹如忠言死谏一般，把皇帝陛下气得不轻。事后回到宫里召集百官上朝，在主殿上破口大骂三声‘书生误国’。这事可谓举国皆知呢。”
向明笑问道：“后来呢？”
板娘说道：“后来陛下力排众议，颁布了民晋旨，上面写着‘但凡有利国利民之大才者，不问出路，皆给予官制’。这十来年确实有很多不用科考就当大官的人哩。”
向明笑着点头。
这位没有名字只以“红娟”这种类似丫鬟称谓的板娘，笑着说道：“看掌柜原本也应该是个读书人哩。”
前世高中便缀学到酒店里打工的向明摇头，笑道：“粗人一个。”
再比如问起那个曾经与自己“抢媳妇”的清水街张家少爷。
方顺一脸厌恶，说道：“掌柜的你不知道，这张泉在金麟城可谓是声名狼藉。仗着自己有个在衙役里当县令的老爹，到处为非作歹，强抢民女逼良为娼的腌臜事没少干哩，最近又盯上了梨花巷锦鱼酒肆里的漂亮闺女，据说好像还雇人将这闺女的仰慕者给打杀了，这种人渣子迟早会有老天收他！”
向明内心一凛。
一旁的魏小义补充道：“本来还想祸害咱们东家的可怜小姐哩。只是咱们东家家大业大不似那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不然咱们那长得像天仙般的大小姐还会被那渣子糟蹋哩。”
向明脸上依旧笑眯眯的，眼里却闪过冷意。
还有一些食材价格，那个名叫唐境的中年人也一一说明。
让向明惊讶的是，一些鸡鸭猪鱼的内脏，也就是说下水，极其便宜，一般屠户赠给酒楼，酒楼都嫌弃不要。
甚至于猪蹄子猪头肉这些在向明前世人们中的抢手货等等，相比于胸脯肉里脊肉都便宜很多。
问起为什么。
唐境笑答道：“贵人们都不喜欢吃哩，甚至连平民百姓都不太喜欢吃，吃起来有股子臭味。”
向明懂了，说白了就是这些个厨子不会处理这些猪鸡鸭下水。
平民百姓甚至都洗不干净就下锅下盐直接煮了。
可能有些老饕知道这些东西的美味，但毕竟少数。
嗯，如此便宜，对于自己来说这是好事。
太阳仿佛已经挪到天空的中央，已到饭点。
该吃饭了。
那几个三流厨子在昨日便被顾海直接辞掉了。
为了能吃饱吃好，那只能是自己动手了。
厨房里那些被糟蹋的食材在这个没有冰箱的古代难以保存，向明只好将那些已经坏掉了的食材全部扔了。
向明笑着说道：“唐叔，去买几根猪骨头，要大根刚剥下来的那种，再买几块大牛肉。”
听到这声“唐叔”，唐境有些受宠若惊，吭吭哧哧说道：“掌柜直接叫我老唐就好…”
向明没有坚持，知道这个时代即便相对开明，但是阶级依旧存在，只好笑道：“那就叫老唐，去红娟那领些银子赶紧把我说的食材给买来吧。”
唐境笑着应是。
向明又找方顺问起今早与自己一起过来的顾可怜与顾海，方顺说道：“小姐和那役从回家去了，说是到饭点会过来，让掌柜的好好准备。”
向明就坐在前堂休息，心里想着未来这半个月的计划。
……
就在向明准备睡着的时候。
门外走进一位身着儒装头发花白的高壮老人。
老人好像是熟客，轻车熟路的走到桌子旁坐下。
老人环顾四周，觉得这个溢香楼与以往有些不一样。
向明起身拉方顺过来，问道：“这位是？”
方顺答道：“老顾客哩！以前都是大概这个时辰来吃饭的，就坐在前堂点碗五香面，吃完就走。后来咱们溢香楼主厨走完后这老人还是会来，不过不点面了，就点了叠花生和一壶女儿红，喝完酒就走。”
懂了。
溢香楼的老铁粉丝。
向明走到老人旁边，笑问道：“老先生想吃点什么？”
老人听这声音有些陌生，抬头看了向明一眼，问道：“新来的小二？”
向明摇头道：“不是。”
老人对此也懒得再问，说道：“一碟花生米，一壶女儿红。”
向明眨眨眼，笑道：“老先生不吃碗面？”
老人皱眉，说道：“这里煮的东西还能吃？”
向明脸色认真，说道：“若是待会上的面不能让老先生满意，在下给老先生磕头赔罪，如何？”
周围的杂役小二惊讶。
掌柜的你不是说今天不开门吗？厨子昨日都辞掉了，再加上厨房很多烂了的食材也被扔了，现在谁能给这老先生上一碗满意的面啊？
老人听到这话有些惊讶，重新正眼打量向明，想了一会，突然大声笑道：“好，若是不能让老夫满意，你确实得嗑这个头。”
向明笑道：“那就劳烦老先生等候片刻。”
老人嗯了一声，说道：“方顺。”
方顺小跑过来。
“给老夫上一壶十年份的桃花酿，花生米就不用了。”
方顺应是。
向明已经转身进厨房，身后跟着板娘红娟。
向明转头对着红娟眨眨眼，笑道：“回柜台去，掌柜的今天给你们做好吃的。”
想要说些什么的红娟看着这个年轻男人那双清澈眼眸，最后还是没说出来，叹了口气回柜台去了。
面粉，厨房有。
算了算龙华街市坊与城北街的距离，老唐大概也准备回到了，毕竟买的东西其实不多。
向明往已经洗涮干净的铁锅加水，生火。
然后从碗柜里拿出一个大盆子，将面粉倒进盆里，一边加水一边揉。
很多人一开始和面粉都是加大量水直接揉。
其实这样做是不对的。
和面粉应该边加入少量水边将面粉揉均匀，直到揉成絮状，就是抓起面团一捏成团，一展开手掌就散成絮状，这样的面团才算揉好。
在向明揉面团之间，唐境已经提着两大袋子进到厨房。
唐境笑道：“掌柜的，我买好了。”
向明笑道：“去将骨头和牛肉洗干净，然后将骨头放进这烧开的水里，牛肉拿给我就行了。”
唐境虽不知掌柜想干嘛，但还是照做了。
想要熬出浓郁香纯的骨汤那肯定不行了，需要时间。
不过总好过用清水做汤。
向明将揉好的面团用擀面杖擀成饼状，卷起来，用菜刀切成面条状。
下到已经烧开加了八角桂皮香叶葱姜菜油的猪骨汤里烫熟，捞出，滴上几滴菜油搅拌防止面坨掉，之后往汤里加盐调味。
时间问题，卤牛肉就不做了，直接炒吧。
将牛肉切好加入糖、清水抓腌均匀，没有耗油无可奈何，最后加入一点菜油搅拌均匀。
热锅下油，开始翻炒，加盐加八角姜片葱段，将炒好后的牛肉加到面上。
最后将汤汁舀到面碗里，撒上香菜和葱花。
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就好了。
一直往厨房里瞅的板娘红娟与唐境一脸震惊。
这掌柜还是个厨子？身手还这么利索？
这啥面，味道怎么这么香！
前堂的方顺早已见怪不怪，这有啥，这掌柜还会做烤鸡哩！
老人看着向明端面往这边走来，鼻尖开始闻到一股牛肉香味。
向明将面端到老人桌前，微笑道：“牛肉面，请慢用。”
老人咽了口口水，问道：“什么面？”
向明微笑着重复道：“牛肉面。”
老人拿起筷子，鼻尖缭绕着肉香面香还有一种从未闻过的香味，将一块牛肉和面条一并夹起，不管烫不烫嘴，一口吸进！
吸溜一声！
周围众人一齐吞了口口水。
老人仿佛控制不住自己似的，一筷子一筷子不停的把面和牛肉往嘴里送，还不忘喝了一口在向明眼中不算完美在他们眼中却还未尝过一次的骨汤。
这汤好香！
老人现在心中有种比吃第一次聘请那位主厨给自己做的五香面还要幸福的感觉。
向明微笑着看老人直至将面吃完还在闭眼回味的表情。
虽然时间和材料有限，汤和肉在向明眼中都不是完美的，但是对于这个还在“吃饱就行”阶段的古代世界，无异是一碗极其美味的面。
老人终于睁开眼睛，喝了一口桃花酿，呼了一口气，感觉无比酸爽。
向明笑眯眯问道：“老先生，还用不用小子向您下跪？”
老人看着向明那双满带笑意的眼睛，摇头笑了笑，说道：“面做的是极好的，老夫这一生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美味的面。”
向明笑道：“那看来小子是不用跪了。老先生可以常来，小子可不只是会做面。”
老人惊讶道：“常来？如今这溢香楼的生意冷清，老夫是知道的，可以说是入不敷出，面临关楼，你何以叫老夫常来？”
向明还是笑眯眯的表情，说道：“有小子在，可不能关楼。若是关了楼，小子就要沦为奴役了。”
老人也不继续说这个话题，笑道：“这碗牛肉面…可谓是美味之极，可能告诉老夫是如何做的？”
向明笑着大方说道：“有何不可？美食就应该让天下更多人知道。”
在一旁吞着口水的众人急了，这么美味的面配方流出去，本来生意就清冷的溢香楼还怎么开啊？
老人看了一眼向明，问道：“你小子是顾家在哪里请来的？”
向明笑道：“不是‘请’，是小子毛遂自荐，还差点被东家小姐给当成吃霸王餐的呢。还好顾家大小姐深明大义，不然小子可就要饿死了。”
老人听到顾家大小姐这句时突然露出莫名意味的笑容，可能是将向明的话当了戏言。
若是只会这一道牛肉面，都足以在酒楼间混得风生水起了，更何况还说不止会做面还会其他？
这个时候，顾可怜与顾海缓缓走进酒楼前堂。
顾可怜进门看到这位老人，一脸惊讶道：“爷…”
咳咳！
顾海开始猛烈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