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秀儿的心结 2

　　听着皇甫睿讲的故事，凌梓秀深有感触，有如感同身受，仿佛就是在说自己一样。对皇甫睿的问话，她好一会才缓过神来，猛然抬起头，急切地说道：“当然想了，你还没讲完呢，快说！后来他们怎么样了？”凌梓秀见皇甫睿在吊自己的胃口，说一半不说一半的，心里甚是着急。
　　“后来，他的妻子终究是没能走出自己的编织的窠臼，无法摆脱心魔的困扰，总是觉得对丈夫充满了愧疚与亏歉，无法面对丈夫的爱。就这样，她变得很敏感，变得郁郁寡欢，最后，在女儿六七岁的时候，她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了心里的重负，病倒了，而且很严重，当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之后，终于勇敢地跟丈夫坦露了心扉：她其实真的很爱他，很感激他，在她危难的时候，他能及时出现，在她最无助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有他一直陪在身边，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家，给了女儿完整的父爱，她知道他是一个好男人，好丈夫，好父亲，遇见他，是她这一生最大的幸运。可自己却不是一个好妻子，没能带给他想要的生活，这是她最大的遗憾。对于那个抛弃她的男人，她早就忘怀了，忘不了的是他带给自己和丈夫之间无尽的折磨与伤害。在临终前，她曾说：‘希望丈夫能把女儿好好抚养成人，让她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如果有来生的话，她愿意用一生来爱他，做他的好妻子，做一个好母亲，永远陪伴在丈夫和孩子的身旁。’说完，她眼含泪光，永远的闭上了眼睛。从她眼中滴出的泪珠里可知道，她是对丈夫和女儿充满了不舍，对这世界满怀留恋离去的。痛失爱妻，我那朋友简直痛不欲生，他深爱的妻子一直是他努力奋斗的力量源泉，自从妻子走了之后，他感到自己的灵魂也跟着走了，如行尸走肉一般，看着幼小可怜的女儿，想起妻子临终前的嘱托，他深感愧疚，但看着女儿，他就想起妻子，深陷痛苦之中，不能自拔。他知道自己如此状态，是无法照顾好女儿的，他也不愿让女儿看到自己如此颓废的样子，给她幼小的心里留下阴影。于是她只好把女儿托付给一个远方的朋友帮忙照顾，等过段时间他缓过来了，他再把女儿接回来，谁知这一等，却已是很多年以后了。他知道女儿肯定会对自己有怨言，但这是他当时觉得最好的办法了。自从把女儿送走后不久，他的师傅也退隐了，他身为大弟子，接过师傅的衣钵，成了门派的掌门人，他既然挑起这副重担，只得振作起来，为本派的振兴呕心沥血，带领师兄弟们努力修习，光大门派。那段时间，为了派中之事，他事事亲历亲为，不辞劳苦，只为了麻木自己，不想让自己静下来胡思乱想。即便如此，他也只是稍微减轻了一下思念妻子的痛苦而已。但无论怎样，他却丝毫没有忘记女儿，就算百忙之中，他每年都会托人悄悄地给孩子送去漂亮的衣服和好吃的东西，然后会详细询问孩子的近况，长多高了？胖了还是瘦了？她喜欢吃什么?她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
　　“这位父亲太伟大了，他对妻子和女儿的爱是无私的，听得出来，他真的很爱他的妻儿，只是他用情太深，以致深陷在对妻子的思念中难以自拔，只怕这样下去，他会痛苦终生的。他的女儿怎么就不能理解他父亲的感受和内心的苦痛呢？这位父亲真是值得尊敬，可是太可怜了。”凌梓秀心里慽然，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是啊，但愿她能理解他父亲的苦痛与无奈，我相信她最终会理解她父亲的，因为她父亲是爱她的。”皇甫睿也由感而发地道。
　　“可我怎么觉得你说的这故事就像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一样！”凌梓秀若有所悟，似乎已经觉察到了什么，自言自语道。
　　“秀儿，你说什么？”皇甫睿低声问道。其实他已经听清楚了，只是故意问她一下，想从她口中知道，她是否已经有了感悟。
　　“哦，没什么。”凌梓秀听到皇甫睿在问自己，连忙答道。她轻轻地靠在皇甫睿的怀里，轻抚着他的胸膛，突然触碰到一串硬硬的东西，于是抬头问道：“这是什么？”
　　皇甫睿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一串精美的彩色贝壳手串。凌梓秀眼前一亮，马上把手串拿了过来，惊讶地说道：“这条贝壳手串是我小的时候我娘送给我的，你是怎么找到的？”
　　“我是在你小时候住过的小木屋的窗棂上发现的，我看是女孩儿戴的东西，我就猜想可能是你的，于是就带在身上了，现在看来，我是猜对了。那我可是物归原主了啊。”皇甫睿微笑着说道。
　　凌梓秀看着小时候娘亲送的玩物，眼泪却流了下来，说道：“这是我娘在我五岁生日的时候送给我的礼物。它伴随了我两年，后来娘走了之后，我就找不到它了，不知放哪里了，我还以为是爹爹怕我伤心，收起来了呢！没想到现在还能找到它，我真的很开心。看到它，我就想起了我娘，想起在娘怀中撒娇的快乐时光，那时候是多么的幸福啊！可这种幸福对我来说太短暂了，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的话，我宁愿舍弃我的所有，呆在娘的身边，永远伴随着她。”凌梓秀神情凄然，泪眼婆娑，看得出她对母亲的感情真的很深，母亲走了将近十年后，想起娘亲在世时的种种情景，她依然无法忘怀，深陷思念母亲的漩涡中难以自拔。
　　皇甫睿见凌梓秀想起母亲又难过起来，哭得那么伤心，心中不忍，心想：“秀儿每天在这里触景生情，伤心难过，得赶紧想办法解开她的心结才行！”看着她娇颜上的泪珠，皇甫睿心里也是难受，于是伸手帮她抹干眼泪，然后在她的额头轻吻了一下，安慰道：“秀儿，别哭了，我想你娘看到你这样子她也会心疼的，她肯定希望你每天都快快乐乐，开开心心的，永远做她快乐的小棉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整天哭哭啼啼的，像条多愁善感的鼻涕虫。”
　　凌梓秀听见皇甫睿这样说自己，杏眼一睁，柳眉飞起，嘟着樱桃小嘴，似怒非怒，似怒还娇的样子，看得皇甫睿内心一阵发笑，伸手捏了一下她的粉腮，柔声道：“宝贝，你怎么生起气来都这么美，这么可爱呢？”
　　凌梓秀看着皇甫睿忍俊不禁的样子，见他在取笑自己，俏脸一怒，握住粉拳就在他胸膛上轻捶了几下，哭笑道：“让你笑话我！看你还笑不笑话我！”然后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深吸了一下鼻子，从皇甫睿怀中挣脱起来，抬起头，挺起胸膛，恼羞地瞅了皇甫睿一眼，娇声喊道：“谁整天哭哭啼啼了？你说谁是鼻涕虫呢？”说完，“哼”了一声脸一侧，媚儿飞，又吸了一下鼻子，把皇甫睿都看呆了，在凌梓秀的粉拳再次捶下的一刹那，抓住了她的纤手，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心里升起了无限了柔情和爱怜。皇甫睿握住凌梓秀的小手捂在自己的胸口说道：“我没说你，我是说我自己是鼻涕虫呢。”说着，做了个流鼻涕的鬼脸，逗得凌梓秀“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皇甫睿见她转啼为笑，心情舒畅不少，心里一暧，满怀柔情地说道：“秀儿，如果你每天都这样笑一笑那该多好。”说着，用食指刮了一下凌梓秀骄挺的鼻子，打趣着她道：“你以前是爹娘的贴心小棉袄，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贴心爱人了。以后可不许再哭了啊！从现在开始，我要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就像这雪山的梅花一样，虽然寒冷，但却依然能凌寒绽放，我希望你也像这梅花一样坚强，一样挺立，要化悲痛为力量，把对母亲的爱放在心里就好，有些东西过去了就要向前看，要学会放下，不要执着于过去，沉浸在自己营造的悲境中，自悲自怜，这样不仅会伤害自己的身体，也会让爱你的人难以心安，知道吗？因为很多事情我们看到的只是表象，而事实的本质总是隐藏得很深，真相总是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大人之间的感情又往往很复杂，以我们这个年纪的眼光看他们的世界都是很片面的，当我们长大后，再回头梳理看一下，就会觉得我们当初还是太幼稚了，其实我们并不理解爹娘为什么会闹矛盾，因为每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但我想他们爱孩子的心都是一样的。所以当有时候我们在埋怨爹娘时，我们也要站在他们的立场，以他们的角度想一想，或许我们就能理解他们的心情，体谅他们的感受了，那时候我们心里也许就释然了，等以后我们有孩子了，为人父母了，就一切都坦然了，之前的种种误解和不满也会烟消云散的。”皇甫睿就像一个耐心的老师劝解开导着一个满是委屈和充满怨忿的学生一样，既充满爱心又充满感情。
　　皇甫睿一时情急，口不择言。当凌梓秀听见他说“等以后我们有了孩子”这一句时，娇羞不已，脸上瞬间飞起了红霞，耳根一阵发烫，浑身不自在，好像一把火在身边烤一样，怀里像揣了只小兔子，心里怦怦直跳。凌梓秀知道他是无意间说出的话，只是自己敏感听进去了。但谁又能说无意间说出的话不是发自内心的话呢？常言道：话由心生，也许他早已把自己装心里了吧？想到这里，心里一阵悸动，感到暖烘烘的。自从被爹爹送到灵台仙岛之后，她再次感到了人间的温暖，人生的快乐。在灵台仙岛上，虽然也有师傅的关爱，她也曾一度把师傅当成了娘亲，但她毕竟不是娘亲，虽然慈爱，却是严厉有余而温柔不足，自己也从未敢在她面前撒过一次娇，心里对师傅充满了敬畏之情，自从在雪山上再次见到皇甫睿后，总感觉到他身上有一种魔力在吸引着自己，有他在身边自己觉得很踏实很温暖，心里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孤寂那么委屈了，在这茫茫人海中，能遇见一个愿意倾听自己心事的人已属难得，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愿意为自己放下身段，委屈自己不厌其烦地开导自己，拐弯抹角地为自己解开心结，真的让自己很感动。看着眼前满脸真诚的皇甫睿，听了他刚才苦口婆心，语重心长的话语，凌梓秀觉得很有道理，心里顿时宽慰不少，之前自己对爹爹的怨恨，似乎也烟消云散了。现在想想，以前自己一直责怪父亲的不是，那也许只是小孩子不懂事赌气的种子因发酵而残留气息作祟罢了。毕竟是父女，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如果一直闹下去的话，怎么对得起娘亲的在天之灵啊！看来要找个机会跟爹爹好好说下心里话了，要不当真面对爹爹时，情何以堪啊！除了故作冷漠赌气不理他之外，还能怎么样？要说一辈子不理他，不喊他爹，自己真的做不到。其实有时候自己心里也挺可怜他的，娘走了之后，他也很伤心难过，那段时间他苍老了不少，看得出，他承受的痛苦并不比自己少。也许是自己真的误会他了。这样一想，凌梓秀突然感到心里很沉重，身为儿女，自己真的很不孝。想着想着，不禁黯然泪下，眼泪如雨点般滴落到皇甫睿手上，既温热又冰凉。皇甫睿看着她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知道她心里的苦楚，但解铃还需系铃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么多年的心病，也不可能一触而就。“也许是她还没准备好吧？等哪天她想通了，一切都会变好的。”皇甫睿这样想着，心中也豁然了，伸出温暖的大手再次帮她抹去脸上的泪痕，柔声安慰道：“秀儿，别哭了，你答应过我，从今以后，不许再哭的。再哭的话，就变成小花猫了。”
　　凌梓秀“扑噗”一声笑了出来，转悲为喜，瞥了一眼皇甫睿，然后用袖子擦了下眼泪，嗔怪道：“你才是小花猫呢！”说着，脸上却露出了娇羞的笑容——她心中的坚冰在慢慢融化了。
　　皇甫睿见状，用手轻轻抚摸着凌梓秀的秀发欢快地说道：“好了，雨过天晴了，以后要快快乐乐的。你要知道，亲情是永远割不断的，爹娘只有一个，身体发肤，授之父母，不可费也，我们要好好珍惜这种来之不易的缘份。”
　　“嗯，我知道了。”凌梓秀轻轻地点了点头，她似乎已经明白了皇甫睿的苦心和爹爹当时的无奈。
　　皇甫睿见凌梓秀已经完全放下了心中的枷锁，不再怪自己的父亲了。感觉压在自己心头的一块巨石也似乎消失了，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于是连忙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精美的盒子，放到凌梓秀的面前，说道：“秀儿，这个送给你。”
　　“这个是什么？好漂亮的盒子。”凌梓秀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着。
　　“你快打开看一看！”皇甫睿满怀期待地看着凌梓秀。
　　凌梓秀慢慢地拧开小铜锁，轻轻地打开了盒子，只觉得眼前一亮，整个盒子都散发出淡淡的蓝色光芒，一条绝美的蓝色钻石项链映入眼帘，“好美啊！”凌梓秀忍不住惊叹道。
　　“喜欢吗？”皇甫睿柔声问道。
　　“喜欢！太美了，我还从没见过世上还有如此漂亮的宝石呢。睿哥哥，这真是送给我的吗？”凌梓秀感动得眼含热泪，把钻石项链拿了起来放在胸前比划着。
　　“当然是送给你的。”皇甫睿饱含深情地说道。
　　“谢谢你！睿哥哥，你能帮我戴上它吗？”说着，凌梓秀把项链递给皇甫睿。
　　“我非常愿意！能亲手为我的女神戴上这美丽的项链，这可是我求之不得的事。”
　　凌梓秀笑靥如花，这十年来，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到如此的开心，如此的幸福。可嘴里却嗔怪道：“就你贫嘴。”
　　皇甫睿拿过项链，站了起来，转到凌梓秀的后面，左手把她如瀑的秀发轻轻挽起，露出了洁白如玉的脖子，然后右手从她的胸前环了过来，打开项链，轻轻的扣上。皇甫睿慢慢地走到凌梓秀的跟前，蹲了下来，双手扶着她的香肩，一双迷人睿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凌梓秀，缓缓地说道：“秀儿，你真是太美了，美得让我觉得是在做梦，美得让我觉得这里好像不是人间，而是到了天上。”
　　凌梓秀听着皇甫睿胡言乱语的赞美之辞，可心里却是舒心惬意，娇美的容颜如春花绽放，娇俏地说道：“你又在说梦话了吧？你又没到过天上，怎么知道天上是什么样子？那上面的仙女真的很美吗？”
　　皇甫睿轻轻地抚摩着凌梓秀的光滑如丝的脸庞说道：“我虽然没到过天上，但以后我一定要上去看一下天上的样子，回来再告诉你，那些仙女是否如人们常说的那样漂亮。但我想，她们肯定都没有我的秀儿这么美，这么漂亮！”。
　　听着皇甫睿如此热烈的表白，凌梓秀心里不由得一恸，突然感到鼻子一酸，马上就热泪盈眶，两颗豆大的泪珠掉了下来。她感到情难自已，心潮起伏，倒在了皇甫睿的怀里，紧紧地抱住皇甫睿动情地说道：“睿哥哥，有你真好！”
　　此时，天开始起风了，随即天上又开始漂起了雪花，夹着风吹落的梅花，落在他们的身上，融入了他们的怀里。可他们却毫无察觉，他们只想静静地享受这温馨快乐的时光，只盼这时光不要停止，直到永远……